《和亲郡主》非笑飘飘

55、奇缘再遇

　　被蒙古兵主力扫过的兴州府城，分外萧条。在屠杀种幸存的百姓饥寒交加，在街头的尸体中翻捡食物充饥。

　　守备府打开府门赈济难民，将留存的所有衣服和食物都搬出来分发给百姓。寥落的兴州府中，只有守备府前人聚集得稍多一点。

　　守备府前不远的树下，拖雷和布和偷偷观望着人群。他们四处打探，城中并无一人见过西夏打扮的车夫，连池的情报。也一无所获。

　　他们来这里碰碰运气，看这些领取衣物和食粮的汉民中，是否能发现连池一丝半毫的下落。

　　这次又是无功而返。两人正待离开，派发粮物的王妗恰好在这时停了手里的活计，摸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她无意向外瞥了一眼，正好见到树下隐蔽处出现了两个奇怪的人。

　　他们身体丰硕，面色红润干净，脚步铿锵有力，完全不像正常的饥民。

　　王妗秀眉一挑，计上心来。她不动声色地地和府人耳语几句，让他去给哥哥王坚传信，告知他府前混入了蒙古探子。

　　拖雷和布和一前一后走到半路，一位蒙军暗线探头探脑地等着他们。

　　拖雷入城前，往城中各个方向都派了暗线。没有重要的事宜，暗线不会冒险主动和拖雷接头。

　　这位暗线和布和嘀咕了几句，果然布和的脸色大变，回到拖雷身侧压抑住声音说，“汗王，有王妃的消息了。“

　　‘’说。”

　　布和说得飞快，“城东发现一女尸，身上衣服与王妃失踪时的衣物一致，身形也和王妃相似，只是面目腐烂看不清楚，还不能确认确认。“

　　拖雷眸子一转，目光冷得那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尸体呢？”

　　那暗线只是个小卒，被拖雷看得有些惊怕，话音都颤抖了，“那....尸体实在不方便携带，只取了衣物，这就呈给汗王。”

　　一套云锦女袍递过来，赫然是连池分别时穿的衫衣。

　　拖雷大力攥着衣角，一把扔在地上，“王妃下落至关重要，别拿一件衣服来糊弄我。”

　　布和和探子面面相觑，就算那具尸体不是王妃的，但王妃的衣物出现在难民身上，恐怕不是吉兆，只是汗王此刻不愿多想罢了。

　　三人正僵持，后方的胡同里蜂涌出几十宋兵，拿着家伙气汹汹笔直冲着他们而来。

　　布和高喊了声，“汗王危险。“拔出弯刀奋不顾身冲上去，顿时，和对方混战成一团。

　　拖雷骑马奔向城外，只听见耳边箭声阵阵呼啸，旋即后肩和四肢都是一阵刺痛。他忍住痛意，仗着骑术过人，一直驰出了城外。

　　他辨不清是什么方向，过量的失血让他渐渐意识模糊，从马后倒栽进了茂草。

　　＊＊＊

　　王妗本与连池一起返回兴州，可一来兴州的局势尚未稳定，二来连池想留下来，将村民的尸体入土为安，于是只得让连池继续呆在种家村落。

　　连池这日砍了些柴火，本打算烧桶水好好把身上的污迹清洗干净。刚走到湖边，突听见一声似有似无的□□。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是谁？”

　　除了虫鸣，再没有任何声音。

　　她轻手轻脚地拨开了草丛，见到了陷入昏迷的拖雷。

　　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角。

　　蒙古的现任监国拖雷，怎么会一个人重伤在这里？

　　他面色白得吓人，肩膀和四肢洇出大片血迹，如同那日屠杀后的血泊一样鲜红。

　　恐怖的回忆重新浮现，连池想也不想，下意识地拔腿就跑。

　　她一直跑一直跑，从湖边跑回了祠堂中。覆面坐下，双肩颤抖地哭了起来。

　　泪水从连池的指缝中淌出打湿了袖口，可她仍不知该怎么办为好。

　　救了他吗？她该怎么面对九泉之下被他屠杀的家乡老小。

　　她恨他吧？他所做的足以令她痛恨入骨。

　　如果是长生天的果报，就让他这样自生自灭吧。

　　拖雷坠入了极寒的冰窟，越坠越深，越深就越冷。他奋力挣扎着，可冰窟宛如无底的沼泽，让他的挣扎绵软无力，慢慢地吞没他。

　　突然有一只手，柔若无力，可极其温暖，贴着他的额头，让他从噩梦中慢慢苏醒。

　　这只手从他额头拂过，抚上了他的肩膀的伤口，然后是手臂，胸膛，四肢.....

　　意识失去了大半，但他朦朦胧胧知道，这是双女人的手。

　　沉重的眼皮睁了几次，意念渐渐苏醒。

　　他面前有一个周身垂着乌色幂篱的宋女，黑纱后隐约地现出一双沉静的眼眸。

　　“为何救我？”他软绵绵地靠着床围，双目晶亮地打量面前的宋人女子。

　　他衣中有代表身份的金刀和印信，他不信这个汉女猜不出他是蒙古的将领。他不由不怀疑，在蒙古人屠杀过整个兴州之后，一个宋人，为了什么目的会救下一个敌国将军。

　　“我救将军，不过是举手之劳。就算我见了路边的一只猫狗受伤，我也会救的。”

　　女子的声音很低，像是舌下含了一块石头，音色含糊暗哑，听得出年纪应该不轻了。

　　拖雷还从没听说过这么幼稚的理由，忍不住嘲讽起来，“可惜你族人死的时候，啥他们的人可没像你这么仁慈。”

　　连池舌下含着一块核桃，听着他话中完全没有悔意，怒得几乎要后悔救了他。

　　她咬了咬核桃，接着缓声道,

　　”将军说的对，可如今我对将军有恩，日后将军再遇我族人，是否能留些情面？”

　　拖雷凝视着幂篱后的宋女，突然哈哈大笑，“敢和我提条件的，除了我王妃，居然还会有别人。”

　　连池心头一颤。拖雷一向谨慎，担心被他认出，警惕地回说，“将军把我同将军的妃子相比，未免高看民女了。”

　　拖雷停下长笑，想到连池，伤口又有些隐隐作痛，皱了眉说，“给我上药吧。”

　　拖雷三下两除二地褪了上衣。上药需要拖去内衫，拖雷昏迷的时候连池为他上过好几次药，可在清醒的时候上药这还是第一次，她不免略微犹豫。

　　拖雷冷色扫了她一眼，“你不是已经为我上药多次，还在想什么？”

　　连池窘迫，作为一个初次相遇的陌生女子，为男子的赤体疗伤的确过于大胆，难怪拖雷之前会怀疑她的目的。

　　要不是隔了幂篱拖雷看不出，她都差点不能拿稳药瓶。

　　连池将药粉置于手心，两手搓匀，然后十指扣在拖雷肩脖处，一路轻抚。

　　一阵薄凉沁入体肤，拖雷舒服地喟叹，扭头看向伤口。

　　右肩上，一双盈盈秀手来回绕圈轻划，这一双手，纤细精致如少女无二。

　　拖雷心头有一种怪异的熟悉。连池走后，他久未有女人，此时经这手一抚，他来不及细想，神魂荡漾，竟忍不住想要去抓这只女人玉手。

　　他察觉到自己想做什么，赶忙强定了心，飞快地拉拢了衣襟。

　　连池被他突如其而来的动作推搡到一边，堪堪站好，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拖雷无法承认自己对一个第一次见的陌生女子有了感觉，稳下心神问，“姑娘是否曾婚嫁？”

　　连池怕他追问，迟疑了一下说，“不曾。”

　　拖雷暗叹一声，难怪她不懂人事。以后自己还是少让她近身为好。

　　“我的伤已无大碍，以后还是我自己来上药吧。”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