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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璃梦 ...

  •   琉璃舞曲
      一、璃梦
      天与地的尽头,海与石的交汇处……
      满目疮痍……
      丝毫没有人的气息……
      太阳的余光在乌云的隙缝里残喘,白晃晃的,照在海面上、沙地里、动物的残骸中……把整个世界越发衬得诡异如幽冥。
      “这是哪里?”
      白色的日光照在她身上,她下意识抬起右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有人吗……”
      她绝望呼唤着。
      可是,没有声音。
      仿佛这是一个死亡的世界,而她,是这个世界中仅存的生命体。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小鞋在沙地里蹭得满是灰尘,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却走不到尽头,走不出重重困境。
      “有人吗……”
      忽然——
      “——绿笺!”
      终于得到回应,动听而嘹亮。
      绿笺顺着声音望过去,白色的阳光晒下来,沙滩上有颗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绿笺睁着硕大的眼睛。

      远处,大海腾起蓝色的浪花,一浪高过一浪。
      巨浪拍崖,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一幅无声的画面。
      所有的一切都是死寂,唯有沙滩上金黄色的光亮,给了绿笺奇怪的温暖。她蹒跚向前,手轻轻拾起——
      椭圆形如鸟蛋般大小的石头,——流云漓彩、变幻瑰丽。
      小小的石头,捧在手心里,像开出朵花。
      内心不再寂寞……
      忽然,一只黑鸟飞来,犀利的眼睛,坚硬锐利的长嘴。它直冲下来,叼起她手里的琉璃,飞逃而去……

      “不!我的琉璃——”
      …………
      “琉璃——”绿笺扯着嗓子,手指死死攥着被子。上等的绸面被,被她的指甲摩得沙沙响。
      “小姐、小姐……”
      房门推开,一穿着女佣服的人进来。绿笺猛然睁开眼睛,大大的眼睛呆呆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
      原来是一场梦!
      “小姐,没事吧?”
      阿雪透着关切。

      天已亮。
      金色的阳光跳跃出地平线,碎影在刚睡醒人儿长长的睫毛上跳动,韵味而别致。
      绿笺已十四岁,白皙的皮肤,若玉若瓷;乌黑的长发,如锦如缎。

      阿雪准备好她周末的衣服。
      ——崭新的粉色套裙,一双漂亮的白色皮鞋。
      每隔五六天,绿笺总有大批新衣服购进。靓丽的衣服把三个大房间的衣柜塞得满满。
      部分衣服,穿过一次,并被永远遗忘。

      床头白色的大窗帘被拉开。
      阿雪推开硕大的玻璃窗,花园里新鲜的空气流淌进来,夹着栀子花的香气。悦耳的鸟音,不远处大水车的流水声,给这一切蒙上梦幻般的色彩,靡丽不可方物。

      “小姐,廖小姐的车在外面等候。”阿雪边服侍绿笺梳洗,边道。
      廖薇薇是她新交的一个朋友,父亲廖凯亭在政府机关工作,才没几天,她就跟绿笺很熟了似,一到周末就让自己家的司机来接绿笺一同去补习学校。

      花园里。
      一阵骂咧声。
      “小兔崽子,往哪里跑?你站住,我打烂你的腿!”
      老花匠挥舞着修剪枝叶用的大剪刀,肥胖的身体追着,累得气喘吁吁,却固执得不肯放弃。
      在他前面跑的是个少年。
      瘦高的个子,黝黑的皮肤,黑色的头发被人恶作剧,剪得很难看。他已经受伤,腿一瘸一瘸拐着跑,双腿修长,才勉强不被肥胖的老花匠追上。
      他叫白舒帆,是名遗腹子,母亲一直在顾家帮佣,一年前因病去世。
      于是……
      他成了很多人欺负的对象。
      ——除了绿笺。

      “阿雪,听见了吗?花匠老阿修又在打舒帆。”坐在梳妆镜前的绿笺焦躁不安。
      阿雪皱了皱眉头。
      绿笺按耐不住,提着裙子匆匆跑出去。
      华丽的房子,她从楼梯上一直跑下来,漂亮的粉色裙子。金黄色的大门,她站在大理石台阶的顶部,手扶着雕刻着复杂纹饰的栏杆,恍如从童话中走出的公主。
      台阶底部,少年匍匐着,略黑的皮肤,俊逸的五官,无助的眼神。眼底深处,却刻着很少人能够读得懂的刚毅、顽强。他白色衬衣被撕裂,腿上残留着血痕。
      世界是多么奇妙。
      同一片天空下,这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各自的命运多么不同。
      一个在台阶的顶端,一个在台阶的底部。
      她,山珍海味、华服美玉;他,粗饭杂食、衣衫褴褛。

      阿雪一眼瞥见少年,目光复杂。
      “小……小姐!”花匠老阿修气喘吁吁,解释着,“夫人最喜欢的那盆兰花被这小兔崽子打碎了,夫人千叮咛万嘱咐的……”
      面对老花匠的控诉,白舒帆一声不吭,更不辩解,他只是盯着绿笺,目光闪亮。
      阿雪心里下沉,——狡猾的年轻人!
      果然——
      “没关系……”绿笺毫不犹豫,“就跟夫人说,是我打碎的!”
      花匠略显惊讶,阿雪的表情凝重。
      他知道她会帮他扛。
      “小姐,夫人会关你禁闭。”阿雪一旁提醒。
      “就这么处理,阿雪,舒帆交给你了。我要迟到了……”
      绿笺飞快奔下台阶,经过少年身边,道别。
      在这个家,只有她对他好。

      直到那袭粉色的背影走远。
      “进来,给你包扎伤口。”阿雪对台阶下的少年漠然道。
      除了绿笺,再也没有人喜欢他。
      绿笺一走,流淌在白舒帆眼底的无助与哀伤不见了,他慢慢起身,神情淡漠,身影高贵且透着霸气。
      “阿雪,我衬衫破了,给我换一件。”少年的语气半带命令,眼神犀利如鹰。
      老花匠咬牙切齿地瞪了白舒帆一眼,转身离去。
      阿雪强忍住怒意,绽开零星的职业笑:“过来!”

      换了身干净洁白的衣服,白舒帆越发帅气俊朗。
      有绿笺在,他是安全的!
      他得意的放声狂笑,奔驰在花园里,肆无忌惮、随手撕扯着开在枝头的花朵。花香浪般铺散开来,他修长的指间全是花瓣的残骸。他拼命辗着手中的碎瓣,手里红彤彤一片。
      被拴着的大狗不住狂吠。
      花园里狼藉一片。
      阿雪站在楼上,拨开白色窗帘,看着这一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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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黑色的黛儿驶回顾宅。
      绿笺一脸的垂头丧气。傍晚的阳光照在她粉嫩的脸颊上,给她整张脸蒙上了层晚霞。
      “小姐!”
      阿雪迎上来,接过绿笺的书包。
      “阿雪,让舒帆到我房里来!”
      阿雪瞬间目光阴沉。

      白舒帆还是去了绿笺的房间。
      这一点,阿雪阻止不了,小姐的性格她最清楚,凡是她认定的人或事,别人很难动摇。

      今天的白舒帆干净而帅气,雪白的衬衫,黑色的背带裤,如鹰般敏锐的眼睛,弯弯的薄唇紧闭着,微微含笑。
      他把双只手别在身后。
      绿笺看见他,仿佛看见了救星。
      “舒帆,快,这道题怎么做?”趴在桌上的绿笺满头大汗,小脸红扑扑,很是憋屈,看样子,今天又挨训。
      白舒帆自他母亲死后,便辍学,偶然获得几本书,都是绿笺的课本。
      饶是如此,书本上东西,比绿笺还精。
      他走到绿笺身边,把手从背后拿出,然后——
      摊开!
      握在他手中的是一朵娇艳欲滴的花!
      “送给你!”他笑,洁白的牙齿,笑得璀璨,笑得比阳光精神千倍万倍,掩盖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好漂亮……”
      绿笺梦呓般的喃喃,伸手去接。
      少年摇了摇头:“不,不是这里!”
      他把绿笺放在花枝上的手拿开,径直把它们移到花瓣上。
      “对,这里!”声音有着奇特的诱惑力。
      绿笺疑惑地看着他。
      她照做,两只手放在花瓣上,轻轻地想把那朵花拿到自己身边使。白舒帆瞳孔忽然张大,一把攥住她的手,使劲攥着。
      漂亮的花朵顷刻间被碾碎。
      “你干什么?”
      绿笺惊慌失措,奋力把手夺回来。
      花瓣片片落地……
      绞碎了,花汁流满了她的手心,手心忽然变成一种奇怪的红色。花匠老阿修爱花成痴,总喜欢在花上涂一些奇怪的染料,让它更美,美得惊心动魄,纵然花期变得更短。
      母亲也允许他这样做。
      因为花园在短时间里会呈现出一种摄人的美丽,让很多来顾宅的宾客艳羡不已。

      英俊的少年,眼底涌现出一丝无辜,怅然若失的看着面带愠色的绿笺:“对不起,我怕它太微不足道……我只想让它在你的记忆中变得特别,我很穷,我不能给你值得收藏的东西……”
      他无助地看着她,带着淡雅的哀伤。
      绿笺被他的样子触动了,愠色消失,她捡起一枚花瓣,愉快地把它夹到勒自己课本里。
      “它会永远被珍藏在这里……”
      她对他真诚的笑。

      晚上,灾祸降临。
      书房里。
      母亲很生气,忙碌的父亲难得从法国托人带回的兰花,早上碎了。
      绿笺站在身边,头轻轻垂着。
      “是你把花打碎的?”
      “……嗯……”绿笺声音很低。
      “可你几乎碰都不愿碰花园里的花。”母亲端着咖啡,手指的钻戒闪亮而耀眼。她知道绿笺一直讨厌花的染料。
      绿笺一怔,两只手不由自主抓着衣服。
      可她今天的确玩了。
      她的手心里仍残留着红色的印记,这便是证据。
      绿笺蓦然知道白舒帆的用意。手将花瓣碾碎,她的手中便留下一道道一两天内无法洗去的红色印记。
      他知道她会为他开脱。
      ——所以,他在为自己铺路。
      绿笺咬紧嘴唇,颤抖着把自己的手摊在母亲面前,手心的红印衬着雪白的皮肤赫然醒目。

      “绿笺,这不像你!”母亲喝了口咖啡,温和道。
      “好孩子,跟妈说实话。”知女莫若母。
      “妈妈……”绿笺担忧的看着她。
      “我保证不责罚任何人!”是的,作为母亲,她讨厌自己的女儿对自己撒谎。
      “不要逼我!”绿笺向后退了一步,她了解母亲的个性。
      “不想对我说实话?”顾夫人的漂亮的眼睛凝视她。绿笺的眼睛同她一模一样,
      “我说的是实话,我发誓!”绿笺有些心虚。
      顾夫人看着倔强的女儿,点点头,看似妥协,“我相信你的话,所以——我要责罚你!吴妈,关小姐一个星期禁闭!”
      绿笺被带走后。
      顾夫人摇了摇铃。
      “唤阿雪进来!”
      一脸忐忑的阿雪神色惶恐的立在一旁。
      顾夫人微微咳嗽,正吃药。
      吃完药,她的目光注视着女佣,道:“阿雪,告诉我实情!”是一种命令,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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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关禁闭,绿笺外出活动被取消。
      晚上,绿笺正躺下,忽听敲击窗户声。
      “绿笺!”
      有人唤她。
      绿笺一愣,窗外有影子在晃动,她吃了惊。
      ——白舒帆!
      光线暗淡,她依旧能够辨认出他淡薄的身影。她急忙打开窗户。
      “绿笺……”
      他没有叫她“小姐”,而是唤她名字。
      绿笺上前一把扶住少年。手触碰他衣服的瞬间,黏糊糊、异样的东西沾上指尖。
      绿笺胸口仿佛被击了下。
      她把手伸到自己眼前……
      ——血!是血……
      好多的血,沾染上了绿笺白色的睡袍。
      白舒帆浑身是血,宛如地狱归来的修罗。
      ……
      绿笺不敢相信……
      白舒帆大口大口喘着气,从藤条爬进窗户、再进来……仿佛已耗尽他全部力气……
      “你母亲……下手……真重……”白舒帆的眼睛无力而憔悴,脸上,汗渍涔涔。

      绿笺的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为什么?
      她明明不是在关禁闭吗?不是已经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了?
      “因为我低贱……”白舒帆脸上扯着笑,笑得凄迷而彷徨……人想要欺负他,总能得逞。不甘受命运摆弄的他却妄想故装高雅来维持微薄的自尊心。
      所有人更加厌恶他。

      绿笺……
      只有她,对他好!
      他凝望她,他伸过手去,紧紧攥着她的手。
      他多想和她平起平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是……
      她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一个梦!
      他只能匍匐在她脚下。

      绿笺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血,她害怕得想哭,却使劲忍着。
      “舒帆,我有纱布,我去拿……”
      绿笺刚欲转身。
      “绿笺……”白舒帆突然一把跪倒在她脚下,抱住她雪白的长袍,“不要走!”
      绿笺吓了一大跳,怔怔的看着脚下的人。
      “舒帆……”她感到他的反常。

      “绿笺……”
      脚下的人开始哭泣。
      这是绿笺第一次看见他哭。
      多么要强的孩子!
      “跟我走吧!”他紧紧抱着她的双腿,手颤颤抖着,“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一定让你幸福……”

      绿笺眼睛睁大。
      “舒帆?”
      “就算为了我,绿笺!”他的眼里满是企盼,手抖得更加厉害,“顾宅,我,不能呆了……”
      绿笺深深吸了口。
      可是……
      “绿笺,跟我走!”白舒帆倔强的恳求,“我知道,你爱我,你一直爱我!”他的眼泪凌乱的掉落着。
      这时,绿笺却不说话了。
      半晌,她才轻轻道,喉咙干涩:“舒帆,我想……你误会了……爱分很多种,我一直把你当作亲哥哥那样爱你……”
      少年流淌的眼泪倏然止住,他一副不相信的神情看着她。
      “不,你撒谎!”
      他咬牙切齿。

      “舒帆,我说的是真话,我何曾在你面前说过假话。”
      白舒帆刹那间从悬崖上坠落……
      多么可笑,原来是他自己自作多情……她竟告诉他,她对他没有感情……有的,只是兄妹情……
      “顾家所有的人都是骗子!”白舒帆一把推开绿笺,咬着牙摇摇晃晃站起来,“不可饶恕的骗子……”

      母亲死的那一刻,顾夫人托着她的手,答应会好好照顾他……
      可是……
      那伪善的女人没有履行诺言,她对他很不好。
      甚至够狠!
      “我恨你们!”他咆哮着,“我恨所有姓‘顾’的人。”
      他再也不顾忌,歇斯底里的狂吼。
      楼下的狗开始狂吠,隔壁的灯亮起。
      “你们一定会有报应,——有一天,我要你们所有人,都成为我的奴隶!我所遭受的屈辱,将双倍奉还!”
      他疯狂的诅咒。
      “不,不是这样的……舒帆……”
      绿笺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的双肩颤抖着。

      “绿笺,你房里有人?”
      顾夫人的声音,“阿雪……钥匙!”绿笺把门锁,顾夫人无法进入。
      然后,清晰的听见钥匙响动的声音。
      “夫人……”
      绿笺惊恐的看着门,她想跑上前去把门反锁住,可来不及。清脆的一声响动,门被打开,顾夫人轻轻一按开关,绿笺的房间顿时灯火通明。顾夫人穿着银色丝质睡袍,目光犀利。
      绿笺朝白舒帆望去,却空空如也。
      白色窗帘上全是血渍,玻璃窗户颤动得厉害。
      ——他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接着……
      所有人听到狗的狂叫声、树枝的摇动声、花匠老阿修的吼声……
      “——你下来,兔崽子!”
      绿笺知道,白舒帆一定是借助花园里的梧桐树,跳出了护墙。
      一阵喧闹后,重新归于平静。
      长久的平静……

      白舒帆走了……
      可绿笺总觉得他还会回来,就像一首曲子,飘飘洒洒,柔软的手指弹奏了一半,来个中场小憩。
      喝一杯茶,那人终究还是会回来……
      不会散场……

  • 作者有话要说:  大二时开始写东西,种种原因,搁笔两年。能重新回来,感觉真好!
    曾经有编辑对我说:大学时期是写东西的最佳时候,出来工作了就很难有这精力,现在我可算体会到了,但万事贵在坚持,还好,心中的感觉依旧在延续……
    毕竟停下很长时间,文笔可能倒退,还有,偶第一次写言情,诸多不善,请多多见谅,HO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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