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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仓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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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刚说完,两人之间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气氛里的不对劲连左松都感觉到了。
虽然左松比江寒深大了将近二十岁,但在这位年轻的顶头上司面前,他还是挺犯怵的,尤其是这位小江总还总是冷着脸,似乎从来没有笑过,而且从刚刚开始,气压好像更低了,左松都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那句话说错了无意间得罪他了。
虽然面上还是满脸堆笑,但左松心里都已经开始打鼓了,他今天是来给领导留个好印象的,可不是来触霉头的。
气氛正尴尬着,没想到这时江寒深主动开了口。他看了一眼左松,又看了一眼温榭,再回过去看着左松道:“介绍一下。”
温榭紧攥的手指松了一下,很快又再度握紧。
他看向江寒深,江寒深也看着他,温榭轻轻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看向了江寒深刚才找的那个年轻男人,却发现那人已经不在了。
江寒深此话一出,不只是左松,连一直站在旁边偷偷围观的祁烈都震惊了。
他什么时候见过江寒深主动让人介绍一个人?
他看了看温榭,心想难道江寒深也被美色吸引了?不然他想不到温榭这个人还有别的特别之处,还是江寒深喜欢这种跟他一样性冷淡的?
嘶,他开始为江寒深未来的□□感到担忧。
与祁烈的震惊不同,左松心头大喜,他没想到江寒深会对温榭感兴趣,连忙介绍起了温榭,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每夸一句,温榭的表情就僵上一分,说到最后,温榭的脸色已经比外面凛冽的寒风还要冻人了。
关键是江寒深还听得认真,左松一顿彩虹屁夸完,他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把那一道晦涩不明的视线停留在温榭的身上。
温榭默默站在一边,敛眸不知在想着什么。
好不容易和左松聊完,立马就有别的人过来和江寒深搭话。
他被绊住脱不开身,只能看着温榭头也不回地离开时冷漠的背影。
一切都变了,他想。
但至少,找到他了。
温榭再次回到那个角落坐下,只是去见了一眼江寒深,他却觉得此刻身心俱疲。他抬手看了看掌心里几道被他自己掐出来的淤痕,轻轻一哂。
他向后仰着靠在靠背上,闭了闭眼,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偌大的宴会厅里觥筹交错,精英名流们游刃有余地行走在声色间,温榭心里乱得很,待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只觉得喘不过气。
他只在角落里坐了一会儿,便避开众人,想要离开这个宴会厅。
走出大厅的时候,像是有什么感应一般,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煌煌人群中,江寒深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他。周遭的人和物似乎都黯淡下来,他便成了这个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只是一眼,就让温榭心头一跳,他很快回头,飞快地离开了这里,像是落荒而逃似的。
*
“还在看呢?”祁烈不知道又从那个地方冒了出来,揶揄道,“人都走了,你不追?”
江寒深并不理他。
“哎,刚刚某人表面上一本正经地和人谈话,暗地里一直在偷瞄人家,半个小时而已,偷看别人几十次了吧?一个后脑勺有这么好看吗?”祁烈话里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江寒深这种人竟然也有今天,他简直大开眼界。
“你无聊吗?”江寒深冷冷地开口,没想到立刻就被截住了话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我看你这是恼羞成怒吧?”祁烈没忍住大笑起来,“真是稀奇了,我刚还说你单身呢,看来很快就要脱单了嘛?我就说啊,你这么好的条件,何必吊死在你那个初恋一棵树上呢?那都是时光滤镜,不值钱的,人总要向前看嘛……”
江寒深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还笑得跟傻子似的祁烈,望着温榭离开的方向,慢慢开口道:“就是他。”
“什么?”对于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祁烈一头雾水,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才突然福至心灵,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卧槽,不是吧?真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啊?”
同时他又无比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对温榭下手,不然以江寒深的性格,弄死他都是有可能的。
噫,温榭果然不好惹啊……
*
温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
保姆车停在出口一个十分显眼的地方,柯意和小米此刻都坐在车里等他,一个坐在副驾驶打游戏,一个靠在最后排抱着薯片追剧。
见温榭神色匆匆地上车,柯意转过身来看他。
“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这就结束了?”
“快结束了。”温榭穿起搭在座椅上的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顶端,削瘦的下巴也埋进领子里,他把自己整个人都裹了起来,连声音都闷闷的,“里面闷得头晕,就先出来了。”
“快开车吧。”他催促道。
柯意不知道为什么温榭今天这么着急,还以为他是在里面待得难受了,想早点回家睡觉,也就没多问,虽然问了他也大概率不会回答他,只让司机稍微开快一点。
“对了,”柯意想起什么,又回头冲着温榭说,“刚才清姐打电话来跟我说,明天上午让你去公司一趟,说是要讨论一下下个阶段的工作计划。”清姐全名王清,是温榭的经纪人,从他刚进辰曜开始就带着他,今年不过三十来岁,已经是业内知名的金牌经纪人。
“嗯。”温榭应了一声,侧过头去看窗外,这辆车的车窗是特殊材质的防窥玻璃,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却能看清楚外面。
他先是看了看窗外,然后又转过头去看后面。
看起来很平常,不像有人跟着的样子。
温榭松了一口气,正要回过头去的时候,余光扫到远处一辆黑色的私家车突然超车,从它前面两辆车的中间穿过,没入保姆车左边那个车道的车流中,和保姆车中间隔了两辆车的距离。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他们此刻正行驶在星城最繁华的商圈上的一座高架桥上,车流量还是很大,周围都是车,那辆车也隐没在拥挤的车流中,刚才的动作看起来很像是正常的超车,可他眼皮一跳,陡然生出一股不安的感觉。
“柯意,好像有车跟着我们。”哪怕是这个时候,温榭的声音都没什么起伏,冷静、清晰,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柯意和小米听了他的话倒是吓了一跳,两个人都连忙转过头去查看,小米甚至直接趴在了保姆车的后车窗上往后看,柯意则让司机也注意一下:“陈哥,你看看后面有没有可疑车辆。”
司机陈哥其实还是个保镖,有时候温榭身边不需要跟太多人,陈哥就会一个人身兼司机和保镖,他身手好,反应速度快,感觉也很敏锐,是最常跟在温榭身边的工作人员。
今天的晚宴虽然来了许多媒体,但并不对外直播,对温榭来说属于私人行程,按理来说粉丝是不知道的,所以温榭就只带了陈哥这一个保镖,场内有主办方安排的保镖,陈哥负责的也只是来去途中的安保工作。
温榭除了在场内就是在车上,原本一个保镖是绰绰有余的,谁也没想到会横生变故。
“左侧车道第三辆车,有人拿着望远镜往我们这边看。”陈哥不愧是专业的,一下就锁定了目标。
“怎么回事?是私生饭?”柯意一边凑过去看那辆车,一边打开智能通讯器拨通了一个通讯,“肯定是,谁会拿望远镜看人啊……操!那辆车又超车了,不要命了吗?!”
“这里车太多了,太危险了,前面有个匝道,我们从那下去,看看能不能甩掉那辆车。”陈哥说着,手上已经开始动作。
车很快驶入匝道,匝道上车辆的确少了很多,陈哥立刻加速向前,可是没过多久,那辆车也跟了上来。
柯意见了,气得不行:“疯了,真是疯了!”
“陈哥,能甩掉吗?”他问。
“应该可以。”
陈哥毕竟也是经过专业培训的,在到温榭手下来之前也参与过很多重量级的安保任务,他这么说,就是基本没有问题了,柯意也暂时放下了心。
“不会有事吧?”小米担忧的声音从后排传来。
“别担心。”柯意回头,发现小米还在扒着车窗往外看,赶紧让她坐好。
但当他视线一转去查看温榭的状况时,才发现这祖宗竟然睡着了。
合着他们在大战私生饭的时候,正主本人一点儿都不担心,还有心情睡觉呢。
温榭把自己裹在蓬松宽大的羽绒服里,连帽边缘毛茸茸的一圈把他的脸整个围了起来,一张本来就只有巴掌大的脸被衬得越发小了,他歪着头靠在椅背上,卷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别说,温榭这张冷冷的脸在睡着的时候,看起来真是乖极了。
温榭其实没想睡觉的。
他在听见陈哥说跟车的人拿着望远镜的时候,提着的心就彻底放下了。
不是江寒深,他应该不是会拿望远镜看人的人。
只要不是他,那就无所谓,柯意他们都能解决。
这样想着,他那颗从刚刚起就一直胡乱跳动的心就平复了下来,他闭上了眼睛,想要把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摒除掉,却没想到最后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这一觉只睡了五分钟,根本不能算是个觉,顶多算打了个盹,但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竟然还赶着做了个梦。
这一次的梦终于不是没有尽头的黑暗,时隔不知道多久,他的梦里终于出现了人。
他梦见了少年时的江寒深。
那时候江寒深还在A中读高三,比温榭高两届。
那场开学典礼结束后,温榭很快就再次见到了江寒深,就在下午上体育课时,操场的某个角落。
温榭亲眼见到有个女孩子给江寒深递情书,那个女生好像跟他一样是高一的,因为长得漂亮,站在温榭前面的男生在开学典礼退场时指给他看过。
开学第一天,就能让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给他递情书,江寒深的确很有那个资本。
他长得帅,成绩好,还是学生会会长,而且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与生俱来的那种优雅矜贵的气质,是这个年纪其他的男生都无法比拟的,和他优渥的家境,良好的家教,从小接触到环境以及耳濡目染的一切都是分不开的。
这一切造就了那个优秀到耀眼的江寒深。
那个女生向江寒深表白的时候,温榭就站在离他不远的一棵树下,他听见江寒深对那个女生说:
“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你才高一,学习最重要。”
这话实在很有学生会会长的风范,那时候的江寒深虽然还不像现在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也十分有距离感,女生很快就被他冻跑了。
树后的温榭却没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