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卿》哪阿星

41、抢掠

　　过几日，赵瑜两兄弟回都城，黎腰留了下来继续在决斗城，回去之日不定。幸运的是，一路坦程，没遇到任何波折。就这么行进着，不知不觉间走了十几天。

　　“夫人你这相貌，到中原怕是一眼就认出是，外域女子。”车马已近外郊，就地休息，赵瑜看着问道。说到这个，练千览也忙上前道：“是啊，我也算是南北皆有行走，从没见过哪里的女子外貌您这般姿色，不知您家在何处，我有机会定得去见识一下。”

　　“你想知道我从哪来？”月看着练千览问道。在这一路中，月算是简单了解了这几人。赵瑜不苟言笑，话也不多，一副当家主人的端起模样；赵三不知真名，只知在家排行老三，一路的事情都是他在忙前忙后，干些支使的活；而最能言善道的练千览，月只是看着这人，有着似是而非不靠谱的糊涂模样。

　　若说是对自己有些爱慕之情，她全然是不信的。月能看出他和黎腰关系不一般，两人间也有几分情在。

　　“若我说其实这是一种病呢，一种得了会全身发白、体质纤细的病，”月轻轻说道。

　　“还有这种？我看看。”说着就要去拿月的手。月也不作动作，随意他当个大夫，对自己看来看去。
　　练千览看了半天，脉象显示，内里是比较虚弱的，是容易体弱多病的类型，而且畏阳畏热。但是……反常的是，以她的体质，不该还这么能打能闹。另外，大约这女人的心脏跳动似乎要快些。

　　放下月的手，练千览淡淡地说：“确实有些奇特，体质虚弱，却心跳很快，看来千览还是才疏学浅，不得明白。”

　　月收回了手，大略知道他的意思，曾经在决斗城，学了皮毛医术，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过还是稍微隐藏了点，若是被知道她本身是不会跳动的，得惹出麻烦出来。魇说经过梦境的锻造，身体已经比之以前更加偏人类化了，所以在人类走动，完全可以用真身去做事，不用遮遮掩掩。

　　不过这过于白皙的皮肤，终究还是不大普通。她绕过练千览，反而转向稍远处的赵瑜，问他：“赵先生刚称我为夫人，好似已相信了我是那静王家小王爷的母亲，难道不担心我是向你扯谎吗？”

　　毕竟她确实是无凭无据，单就那晚吐了些真事。后来也有些悔意，可是谁能想到，话脱了口，一下子多了好些人称自己“静王夫人”。

　　亭台中，他们三人倚在边沿红漆铺满的座上，月换了都城女子的白衣锦绣，练千览着黑，在她的身旁无所事事状，偶尔看看月与对面位子上的赵瑜，悄悄地默不作声，倒有些乖巧模样。

　　赵瑜嘴角微动，眼中含笑，望着面前的月，言辞坦荡道：“自是相信的。不知为何，我对夫人，就如故人相见”。

　　如果赵瑜再年轻几岁，这话到了旁人的耳边，倒是很像哪家的浪荡公子，在揶揄女子。不过看着他那满面真情实意的样子，月在心里觉得讨了个没趣。她一路行来，个人散漫随意惯了，不大懂得与人交流，什么时候，该说些什么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倒是想结交这位赵公子，想着将来到了都城，入了静王府，也许有些用处。最差不过，也能与赵府结个朋友。于是，月稍作郑重，先看了看旁边不远处的练千览，后对着赵瑜说道：“这次感谢你们带我回都城，改日定同夫君登门拜谢。”

　　“是么，”赵瑜拉大了些声音，问道：“夫人这是当我作朋友了？也好，友情可长存，也不失温情。我愿与夫人作一世的朋友。”

　　月愈加地怀疑，这是魇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梦境。她甚至怀疑，这个赵瑜，该不会就是魇变身所致。否则难以解释这决斗城里发生的一切。

　　回去路上，赵瑜有意接近月，可是月不知道怎么，很是反感赵瑜如此，总觉得这人腻歪，想要离远点。可是你越是远离，对方还死不要脸地想凑上前来，如此公然的勾引静王夫人，真是不负赵家好色荒淫的“美誉”。练千览眼睛时不时地瞅着坐在左右两端的人物，一个是主子，一个好似是主子眼中的主子。他内心诽腹:这两人是闹的什么事！还有，主子你那眼神也收一收。

　　经过这么多事，月觉察到自己自从梦中醒来，性情变得狠戾不少，脑海里总是会无畏地冒出一股嗜杀念头。而且一旦这种想法产生，更是会毫无顾忌地付出行动。就如现在，她特别想把身旁的两个人挨个揍一顿。但她也在极力克制，既然已回到曾经的世界，而且将来是要成为静王府的女主人。如果还像在决斗城这般行事，怕是得被有心人盯住，遭来祸事。

　　到那时，她本就是个从外面贸然进来的小王爷生母，够惹人注目的，若是再控制不住性情，整个静王府怕是得成异类。她是希望与那对父子融入整个锦国的皇族的。

　　月想着回去的生活，不知觉间便入了神，全然是忘记了旁边脑开男子从始至终的思绪就未离开过她。那男子见月沉思笑了笑，拍了拍腿上的长袖，侧身用右掌撑在亭座上。

　　赵瑜就侧着身子的姿势，问像对面眉头微皱的女人：“怎么，静王妃在想着别人吗，真是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语气里露着几分小女子的姿态，让人好不舒服。特别是练千览，他见不得自家主子这副德行，赶紧抖了抖身，先别了这个是非之地。

　　那女子听着倒没有太大反映，直接就随口回了句：“你可真是一天一个样，整日里就盯着小妇人，就像在探究个物件，很让人不舒服，大人。”

　　“这话倒听着熟悉。”赵瑜立即端正了身子，“我就瞧着你甚是可爱。”他也无意隐瞒些事情，所以话无顾忌，估摸着女人的榆木脑袋能疑心些什么。但他却不知道的是，有些事情你想极力引起对方的回忆，而对对方来说，是不愿意提及的难堪。

　　就如现如今的月，她脑海中不得不猜出几分赵瑜与弥索尔的联系，尽管内心翻滚已如巨浪，拼全力使得面上不显。在她看来，可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词语。第一个用这个词语称呼她的人，让她忘了一切，沉溺在梦境里予取予夺。只要一清醒，那时候的自己，全然一副下贱样子。

　　更为可笑的是，最后与他争执的时候，弥索尔说“你至今还不清楚自身为人吗。”

　　这样的人，怎么样的人，他口中那个虚荣贪婪懒惰满脑子尽是不劳而获的人。所以自那以后，她猛然醒来，竭尽全力离开弥索尔的身边，也就逃离出了梦境。后面他还说了什么，已经不记得。

　　不过可笑的是，在所有人心目中的聪慧仁慈坚忍等等所有美好的词都可框在身上的水神，最后竟然选择自己心中这样的一个人养育子女。

　　果然在梦境里的人是荒诞不羁的。

　　睁开眼睛，看着对面的人，她想杀了他。正好这时候练千览也已离开，索性开诚布公。

　　“赵老爷与决斗城交易多年，不知可听闻决斗城传说中的最后一位水神大人。”

　　“当然知晓。而且不瞒夫人，我还曾做了一段好长的梦。巧的是，夫人也在那梦里。”说完稍作停顿，移步来到月的旁边坐下，凑近问了句：“不知道夫人可有和我一样的回忆。因为我瞧着夫人实在与梦中人眼熟。”

　　“讨打。”月说完立即伸掌将旁边的孟浪徒推出两米开外，大致是使出了十分的力气，又是猝不及防，本是有点武功底子的赵瑜也倒在地上，形态狼狈。不远的练千览听到声音吓得一惊，因为是第一次看见主子狼狈的情形，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当做没看到还是前去询问。就在犹豫间，那边倒地的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已经又回去了亭子中。

　　“看来是没我什么事。”练千览赶紧装作没瞅见的样子，继续踢着脚下的石子。另一头却是剑拔弩张。

　　这不是魇，魇不会如此孟浪，却有几分像弥索尔调戏自己时的样子，甚是可恶惹嫌。月不想纠结在此事之中，她只想回去真正的家人身边，再也不愿节外生枝。

　　赵瑜面上不显，心中暗暗发笑，一点不觉得有愧于人。甚于很坦然地坐在月的旁边，悠闲说道：“都城中人来报静王爷府出了些事，静王被困在都城外围的一处破落村户，府上也被封了起来。”

　　“为什么？”月脱口而出，突然间没了之前的客套模样，态度盛气起来。倒是旁边的赵瑜，也无别样反应，两人似乎结交许久，并且已然熟悉这样的相处模式。

　　“说是御药房安排给鄂州赈灾的药物管理不当，损失了好些珍贵药材。”赵瑜回她。
　　月听着心里不解，丁士一向是个稳重的人，行事又极为谨慎，不可能在当职上出这种差错。不过她也没再多问，等回到都城，亲自去见丁士，一切的问题就明了，到时再想办法解决。她觉得自己有的是办法对付。

　　一人无意再说，旁边人却想继续，并且语带讽刺：“夫人回去怕是过不上锦绣荣华的生活了。”

　　等回去府上与家人重聚，总会有机会找一天夜里去这人府上好好教训一顿。在月看来，赵瑜的一切都好不欠揍。

　　“哪里有股杀意？”赵瑜似是喃喃了一句。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去，黄沙微微翻卷，暗夜将袭。从决斗城离开至现在一路坦途，中间竟没遇到过前来抢劫偷盗的，也是稀奇。却不知坐在帐篷内的赵三内心一路忐忑不安，鄂州遭疫后一直处在凋零的状态，灾民四处逃窜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平静，除非是众多的流民聚在一起，来给车队一个猝不及防。

　　如果是这样，那就麻烦大了。要知道这些流民，伤重了他们属不仁，若是丢失货物，这职也就当得不如帝意。

　　今夜安寨的地方距离已近边境，再不多事就到鄂州区域内。因为赵三一路强调警觉，导致多数人每晚战战兢兢，直到此刻，大家精神已觉疲惫。大概也就如此刻在货车不远处站岗当值的牛奔跑，从前只在都城赵府跑进跑出的人，没想这次跑这么远。他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眼睛不停注视周围的风吹草动。在尽职这方面，牛奔跑的母亲从小就告他要听赵府主人的话，报答他们对村里人的恩德。

　　是了，他肩膀上担负的，是全村人的感恩，所以不敢懈怠半刻。尽管也因此被旁人不解或取笑，他也只是闷着股气继续自己的事。想着想着他感觉到周围似乎更安静些，可是目之所及并无异样，于是转身朝外圈瞧着一眼，只这一眼，他瞄到风来的方向似乎有微弱的光芒，越来越近。
　　牛奔跑正如其名，赶紧先跑着大喊四周同样站岗的伙计，也有人和他同样看见火光，一下子寨营里就动静起来。他没有多想，甭管当家的知不知道，他都要跑去通报一声，脑海里想着要守护在恩人的身旁才是。

　　于是当周围哄乱成一锅时候，牛奔跑赶紧到了赵瑜的篷中。赵瑜见牛奔跑过来，不觉得意外和生疏，就让其跟在身旁，继续留在帐中，等着来人。不一会练千览到了，他瞥了眼旁边的牛奔跑，对着赵瑜说道：“主子，我们避开这场乱事，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只有他练千览知道自己的主子，是有多外强中干。

　　“千览，先去找夫人。”

　　这时候响声已大，到处一片火光，随行的人虽内心疲倦，但真等到这刻，似乎将一路积攒的闷气散了出来，只是赵三叮嘱来人若是流民，不可杀害，所以对来举着火把前来投掷的人，与对待贼盗却不同，看守的只作虚张声势。

　　只不过越是如此，火势越来越大。此时应着赵三的吩咐，放弃了几车装载食物的车辆。却没想，那几人打开包裹下的食物，竟然当即大快朵颐起来，引来其它流民也前来争抢。顿时大批流民以食品车为中心点，聚集了几大块地方。

　　而此刻赵三、赵瑜和月他们，正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眼前慌乱却又有序的一幕。流民们似乎看出这队人马的“仁慈”，于是更加猖狂起来，有几个人吃了两口就忍住，继续集合其他人到处搜索。

　　月看着这场景，那些吃饱了的流民有了力气愈加卖力，而负责看守的却步步受限，被牵制着后退，很快整个队伍带的东西就将被流民们搜刮殆尽。她本就不该管此事，眼中满是冷漠。与之不同的是旁边的牛奔跑，看着自己主子无恙，就跑回去帮助同行的伙伴一同对抗流民，拼尽了全身的劲头不让流民抢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