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灯》衍衍子

3、三

　　人间忽晚，山河已秋。
　　秋天有信，秋月无边。学了那么多描绘秋景的句子，都不及这一刻恰好吹来的晚风。所有的美好悄然而至，上海的秋天温柔得细腻。
　　他送我回家已经成了习惯，因为他说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
　　有了他的陪伴，我们往往会多转一会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家常，就算两个人都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因为我们彼此知道，沉默是沉溺于晚灯下的放纵。
　　因为每天会比往常多转几分钟，他不想我回家太晚，每天专门把车开到浦东购物街的地下停车场，等走完这一段旅途，再开车送我回家。
　　这天他仍然是开车送我回家。不得不说我们在做很多事情方面非常有默契，我与他都喜欢越野车，本田的大小刚适合我们喜欢的宽度。
　　十八岁以后他爸爸就叫他去学了车，到如今已经有了六年的开车经验，对比我这个只有两年驾照的人来说，真是比不得。
　　我看着方向盘在他手中滑过，他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眼睛时而看下左边的镜子，时而看下右边的镜子。甚至于细心的教导我说：“你们女孩子有时候开车不喜欢看左边的车镜，其实很多人很容易从左边超车，如果没有看准距离给他让道的话，就容易擦上后盖。”
　　我爸爸也曾说过这样的话，还不止一次这样教导我。可是今天听到他的教导，我却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感觉。
　　因为他说的很温柔。
　　“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后来我们不再说话，我看着车窗外倒回去的景物，路边有炒香的毛栗子，商店门口有打折促销的毛卫衣，也有热乎乎的烤红薯。
　　我不经意间笑了，笑的开心。他看见我笑，他也就笑了。
　　看，我说我们很有默契吧，我不用说什么他就能知道，就好像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过了一个弯道，我记得我爸爸过弯道都是手握方向盘回轮，他不一样，单手转过方向盘，任方向盘在左掌中滑过。
　　他像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开口解释道：“我喜欢开车，有时候会有一些小喜好。我喜欢方向盘擦过手掌的感觉，就像在把握着我自己的人生。更何况，现在这辆车上，还载上了我的全世界。”
　　他全程看着前方的路，眼里却流露出宠溺的温柔。
　　再是个傻子也能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意思，我呆呆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是觉得有些突然。
　　相处了快有半年，我们的默契度不断增生。同时，我喜欢他的稳重和专注，他喜欢我的豁达和乐观。他是除了我父亲以外第一个带我去旅游的男人；我是他除了姑姑以外第一个想要保护的女人。
　　我们既有共性，也有吸引。卖冰粉的老板说的没错，人生慢慢长途，外出打拼，也需要帮衬和扶持。更何况，每天的相处，让我觉得自然到理所应当。
　　突然就想起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是第一次公司会议的相见，还是第一次冰粉摊的相遇，亦或是，第一次他护送我回家的那个夜晚。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我所住的小区，保安看到是他，直接放行。或许在他心里，我们早就是男女朋友关系了。
　　“到了。”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发了半路呆的我。
　　我不好意思的别过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听到他又说：“回去考虑一下吗？”
　　我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由于没有经验，竟像个羞涩的高中生一般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其实……也喜欢你。”
　　如此直白的表白，可能只有我能说得出口吧。
　　但是他不嫌弃，只是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眼里已经全是温柔。
　　等不到他回应的我越来越慌张，想拉开车门下车跑掉。
　　就在这时他轻轻把我往回拉，掰过我的正脸与他对视。
　　他那双干净的眼睛里此刻全是我的样子，下一秒，他附身吻了过来。
　　这个吻也如他人一样温柔沉稳。唇瓣上清晰的触感让我沦陷。他伸手合上我的眼睛，时间，放佛就停在这里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他放开了我，我以整理碎发来掩盖自己早已绯红的脸颊。车里不大不小的空间还弥漫着暧昧的余温。
　　我无意间瞥了眼GPS导航的时间，才发现今天由于我加班，时间整体后推了一个多小时，已经都十点多了。
　　这时候他再回去，路上怕是不安全，很容易出交通事故的吧，但总不能直接邀请他进我的家门。百般犹豫之下，我还是打算就那么直接地说出去。
　　他再次看穿我的小心思，主动提出要去我家做客。
　　“今晚天晚了，回去的话小区大门可能不太好进，我能在你家住一晚吗？”
　　他倒是没有修饰话里隐藏的小尴尬，我自然点了点头。
　　家里平常就我一个人，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有晚上回来的时候才会在家里做点饭，所以冰箱里有些蔬菜和水果。
　　“你今晚睡那个大卧室吧，那个床会软一些。”
　　一般大卧室是为我爸妈准备的，在他们休息的时候，想我了会过来看看我，顺便在这里住个几天。
　　没想到他竟一脸无辜地看着我，问道：“我不该和我的女朋友睡在一起吗？”
　　我整个人都傻在那儿了，我认识的他可从来都不是这样子的。
　　他看着呆愣的我也笑出声来：“好啦，逗你的。家里有睡衣吗？”
　　我想了想，爸爸上次回来的衣服应该还在，去衣柜里翻了一番，还真有。
　　给他拿出来时，他在身上比了一比，大出来好多。爸爸中年发福严重，穿衣服的尺码也是越来越大，可是家里再也没有合适的衣服，我顿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没关系的，穿着宽松点的睡觉也舒服。”
　　我拿来两个笔记本电脑，因为知道他也要办公，幸好家中有一个爸爸之前大学快毕业时送我的新品没来得及用。
　　手里咖啡的温度穿过手掌传到心里，男人认真起来果然最帅。
　　他坐的笔直，对待工作一丝不苟。
　　直到我自己都发觉这目光有些太过强烈，才“啪”的一下合上笔记本电脑，打算去给他换一杯热可可。
　　他却趁此时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我才发现原来他早就忙完了，只是看着我一直看着他发呆不好意思打扰我。
　　果然，谈恋爱会让人变傻，我这才第一次谈恋爱，就感觉自己已经蠢得无可救药了。
　　“你之前就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吗？”对于我的反应，他很好奇。
　　“小时候家里管得严，可能会有过有点好感的同学，但具体的还是没有。”
　　“你呢？你有吗？”
　　发自人内心的占有欲，我也试探性地问他。
　　“初中的时候有过，那时候小，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班长是个很优秀的女孩，给我表了白，我不好意思拒绝人家的好意，就稀里糊涂的被称作情侣。想想学生时代的恋爱谈的可真没什么意思，每周的零花钱省下五毛钱给她买个棒棒糖就叫恋爱。前有老师后有家长，没有可保障的承诺没有最基本的物质基础。就只是个孩童时代的青春罢了。”
　　他说的这些，我也看见过，初中高中，班里都有形形色色的情侣，常常是刚在一起时很甜很美好，不过一个多月就分手了。那时候的我，还觉得有些疑惑。
　　我们互相聊着学生时代那段最纯粹的时光，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他的怀抱很温暖，他的肩很宽。这个夜晚，我没有伴着不眠的灯火而睡，而是伴着他给我的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