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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要嫁你嫁 ...

  •   青山掩映,流水悠悠,青翠竹林间,隐隐约约能看到几个女孩子穿梭其间,零星能听到几声嬉笑。
      “诶,你们听说了吗?”一个姑娘探身凑的更近,脸上有掩不住的八卦之色。
      “什么呀?那个当兵的严老大回来的事吗?早听说了!”
      “诶不是,是昨儿个,岳奶奶想给他孙儿说亲了,就那个,春花,你们也知道,春花那后母是个啥样的,不同意,还把岳奶奶给唾了一顿呢!”韭兰眉飞色舞,跟姐妹分享最新得到的消息。
      “不是我说,春花姐姐也有一十七了呢!”有人插话了。
      “她那个后娘,又不操心她的婚事,他爹也没了,多留她干几年活呗。”韭兰翻了个白眼。
      “那岳林生是个傻子,也不能嫁给他啊!”大家叽叽喳喳讨论开了。
      “她娘还说了,真想让春花嫁给一个傻子,拿三十两银子来,春花就给他了。”
      韭兰还仰头学春花她后娘的样子,其实她也没看见当时的情景,还不是听她自个儿娘传的。
      嚯,大家都深吸一口气,春花她娘也真敢说,现在她们这片能有个十两银子的聘礼就已经很有脸面了,多数人都是五两,八两,穷点的人家有个二三两银子也就可以了。
      家里有三十两银子的人家都没几户,岳奶奶一个女人带着孙子,哪有这些钱,春花她娘就是成心不让春花出嫁吧。
      “不过也对,一个傻子,没人家会把姑娘许给他吧?岳奶奶还想给他说媳妇,这不是害人家姑娘么!”
      一群人有讨论起来,有说岳林生的,也有说春花她后娘的。
      木樨蹲着林间掰着笋子,现在三四月份年过完了,家里粮食吃的差不多,地里也没吃的,正是出春笋的季节,拿了回去做笋咸或者晒干,桌上能多道菜。
      听着他们一口一个傻子,慢吞吞的说:“林生哥哥也还不错吧!”
      她可不是瞎说,她觉得岳林生就不是傻子,就是不爱说话,跟人交流反应比较慢,又是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有点憨憨的,让人感觉他傻。但这里没有自闭症,抑郁症之类的说法,人们对不正常的人的定位不是傻就是疯。
      她是在这个身体十岁的时候过来的,小姑娘十岁的时候落水了,醒过来就已经是她了,在这个古代乡村已经生活了三年了,现在这个朝代打完仗不到十年,进入修生养息的阶段,轻徭薄赋,百姓过的日子也还行。
      她也适应了这边的生活,她们这群姑娘都是十五六七岁,她算小的了,跟着她们一起混,每天听她们讲讲东边的小子,西家的姑娘。姑娘们对未来相公的幻想,第一也是脸,长的好看最重要,在她们嘴里出现的次数最多的人是村里的王秀才。然后是对自己好、家底什么的,反正这些择偶标准里不包括岳林生。
      木樨也不是没想过嫁人的事,她也十三岁了,过几年总是要嫁出去的。这村里满坑满谷的大小伙子,她一看,别说,还是岳林生省心。
      岳林生虽然没车没房,但是父母双亡啊,家里只有一个奶奶,他家是外面搬来的,在他们村买了地,留了下来,房子是村里借给他们住的,在这边也没亲戚,在这里也快二十年了。
      岳奶奶是个做事干脆利落,性格开朗爽快的人,房子离她们家不远,平时也有来有往。岳林生虽然有点“傻”吧,但人也不磕碜,还能干活,岳奶奶指哪打哪,可听话了。村里原本的人家那都是拉拉杂杂的一大堆人,一大家子少说也有四五个呢?
      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声音也不大,人群却瞬间安静了下来,像被按下了停止键,都扭头看向她。
      毕竟,她们是第一次听见有姑娘说岳林生好的,她们也不是没听爹娘叹过:林生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虽然她们知道只是岳林生人傻傻的并不坏,但是她们都不敢开口说他半句好话,生怕被别人听见了,就要和傻子扯上关系。
      她的姐姐木兰听到这个话,急急地过来拍了下她的头,“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呢?你懂什么,又乱说话!”这话要是被人传了出去,那些闲磕牙的妇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呢?
      “哈哈,你还小呢,这个小妮子知道什么哈哈”跟木兰好的姑娘玲兰也想到了这节,打了个哈哈,想糊弄过去。
      “哼,你觉得他好,那你嫁给他得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木樨抬头一看,这个人好像是跟春花她后娘有点亲戚关系的。
      木樨定定看着她,深吸几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忍住,不能撕逼,闹起来事情就大了,还要被笑话。站起来换了个地儿继续掰笋,心里则在默默骂街:嫁就嫁,怕你吗?
      众人看她站起,还以为要拉架了,又看她默默走开,急忙打圆场道:”不说这个了,韭兰,你姐姐葱兰前几天不是去相看了吗?怎么样啊?跟我们说说!”
      众人又一边掰笋一边开始了新的话题,那人刚也被木樨吓了一跳,以为她要扑上来打架,现在也不敢继续说什么了,姐姐木兰则蹲在她身边开始碎碎念教训她。
      差不多午时,这片的嫩笋掰的差不多了,留下些比较老的长竹子,众人都散了。掰的比较多的,家去叫了兄弟父母来帮忙拿回去。
      木兰也说:“你先回吧,让哥哥来拿。”这些人下山了,相当于刚才的话也要传开了,还是让妹妹先回去吧。
      木樨也知道这个,默默的自己先走了,她是不在意这个的,被人说几句也不会掉肉,量他们也不敢故意走到她面前来说。但被她娘知道了,还是得挨一顿骂。
      果不其然,她和姐姐在灶间做饭,她娘怒气冲冲的进来了:“我看你才是个傻的,在外面说什么傻话,我以为你这几年长进了,合着在这里等着我呢?你听听外面那些人说的啥话?”
      木樨看她娘一副要打人的样子一点也不慌,毕竟刚穿来醒时看到她娘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后面几年的相处也知道了这个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她爹也从后面劝道:“孩她娘,她还小呢?她知道个啥!那起子人的话你听她做什么?”
      “你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姐姐木兰端了碗水递给母亲,细细把早上的事说了。
      她娘听了,也没法怪自己姑娘,这傻姑娘平时在家里就心直口快的,他们家和岳家关系还行,她自己也知道林生是个老实孩子。
      村里有些人就跟苍蝇似的,闻着一点味儿,没事也要给你搅出事来,嘴长在人家身上,也拿她们没办法,只别理会她们,等过几天有别的新鲜事就好了。
      “娘,别生气了,忙了这么久,吃饭吧,刚我切了个春笋炒了腊肉,可好吃了。”木樨讨好的笑笑。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她这个姑娘十岁前就知道疯玩,那次落了水被救起来后不再那么满村跑了,也会帮家里做点事,还学着做饭和针线,懂事多了。“你这几天就在家好好待着,别出去乱跑,知道了吗?”她还是疼自己闺女的,只能等流言止息了。
      “嗯嗯好,娘快歇歇吧,干了半天活累了吧?爹和哥哥都来吃饭吧!”姐姐木兰已经快手快脚的把饭菜都端上桌了,大家开始吃饭。
      木樨家上了桌,这边岳家两人也在吃饭,岳奶奶今天也听到了外面的流言,更有村里有名的嚼舌妇王婆子到她面前说:“婶子,木樨说你家林生好咧,你不用去说春花了,去翠眉嫂子家问问吧!”
      岳奶奶是个厚道人,没有打蛇随棍上,只淡淡的说:“木樨那个小娃子,从小叫我家林生哥哥的,说他好有什么稀奇。”她把这件事归为小孩子的兄妹之情,那人没在这里得到想要的反应,悻悻的走了。
      在饭桌上,岳奶奶看着默默刨饭的孙子,大小伙子,眉目明朗,鼻梁直挺,面容坚毅,让自己养的高高壮壮。不说话看起来也成熟稳重的很,只一说话就让人觉得憨傻。实在是这么大个人,也不懂人情世故,说话也还像个小孩子。
      还记得上次自己问他要不要娶媳妇,“奶奶,娶媳妇儿干啥啊,我,我不要娶媳妇儿。”林生顿了几顿,把话从脑子里过了一边,才慢慢的回答。
      “媳妇儿娶来照顾你啊,有了媳妇儿我们家就多个人陪你了。”岳奶奶逗他。
      “照顾,照顾我,我,我不用照顾的,娶媳妇儿来照顾奶奶吧,帮,帮奶奶干活吧!”他说到后面还有点高兴,主动要求娶媳妇儿了。
      既然媳妇儿是来照顾人的,那自己不用媳妇儿,自己已经长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了,但是媳妇儿可以娶来照顾奶奶啊,奶奶干活是辛苦了。
      “哟,真是个傻小子,可不能这么说,媳妇儿是拿来疼拿来爱的,夫妻之间互相照顾啊……”岳奶奶长叹一口气,又是心酸又是欣慰。
      孙子已经二十了,早点讨个孙媳妇,趁着自己还能干给他们帮衬帮衬,争取多活几年,等她没了,孙子孙媳也有小的了,林生也能好好的过完这一生。
      只这个媳妇难挑,有些是不愿许给他家林生的,她没想那些人家,懒得她也不要,品性不好的也不行。
      她也是再三考虑,才选中了春花的,春花她亲生爹妈都没了,现在的娘是她后娘,对她也不好,家里的活地里的活都是她都干,平时在家也天天被骂。
      春花是个能干活的,平常也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人虽然稍微木讷了点,但也老实。
      她原想着,去探探口风,春花她娘愿意的话也多给点聘礼,就当是补偿了。结果春花她娘不同意也就算了,还讥讽了她一顿,说什么一个傻子也敢求他们家女儿,除非拿出三十两银子来。
      明明是敲摸儿问的,也没人知道,这讨的是春花,又不是讨她亲女儿春草,春花她后娘还装起慈母来了,专门站在门口大着嗓门说,村里又不是不知道她的为人的。想是觉得他家出不起多少聘礼,又想把春花多留下干几年活罢了。
      岳奶奶为人疏朗,脑子灵清,不想和这种蠢笨恶毒的妇人计较。那边放下了春花,这里她却想起了木樨。
      她一开始没考虑木樨,两家虽然关系好,但她也没打木樨注意,一则他们家不是那种因钱财就把女儿许给他孙子的人,二则木樨太小了,才十三岁,和林生差了七岁,她要求娶也是求他们家的木兰,木兰也有十六了。现在,她却考虑起了求木樨这件事。
      仔细想想,林生本就不爱和人交流,接触的女子更是少之又少,算来木樨竟是和他接触最多的女子了,是这些年唯一一个和孙儿走的近的姑娘,虽然嘴里叫林生哥哥,倒待他当弟弟一样。
      往日里,木樨时常来向她请教针线上的活,有时还讨教讨教厨艺,每每来十次有八次是带着东西来的。
      要不是家里新摘的瓜果蔬菜,要不就是些带给林生的小零嘴,她当林生和她一样是小孩呢,有了难得的吃食也会端碗过来让他们尝个鲜。
      一个小小的人,倒是照顾着他们孤儿寡老的。木樨不来时林生也会手捧着零嘴的来找岳奶奶,眼睛亮亮的,问她吃不吃,是木樨妹妹给的,不像个二十岁的人,真是个小孩似的。
      木樨不干地里的活,没见她下过几次地,脏活累活干不了。整个人白白嫩嫩、娇娇俏俏的模样,看着就是个娇气的,也可人疼着呢。
      来家请教时一声声的叫奶奶,更有一份亲昵劲儿,把她当亲奶奶似的,不像外面那些姑娘叫岳奶奶,有股生疏的味儿。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的贴心的很,家里又没个女孩,岳奶奶都要把她当成亲孙女儿了,可喜欢着呢。
      木樨学厨艺和针线有耐心的很,学的也好,聪敏灵泛,整个人有股鲜活劲儿,让人打心眼里舒服。
      算算自己家也没多少地要侍候,林生一个人就能干完,农忙时两个人赶赶也能弄完。木樨要是嫁了过来,家里也没多少事儿,一头猪,几只鸡,洗洗衣服,整治饭食,跟在娘家做的事一样,自己还能帮把手,收拾收拾也就完了,新媳妇儿也没多少活儿干。
      翠眉他们肯定也愿意把女儿嫁在眼皮子底下,她让他们女儿出嫁了和做姑娘一个样儿,他们就不会太坚定的直接拒绝她了吧。就是木樨还太小,才十三,也不知道来过葵水没有,且有的等呢。不过要是现在定下来,等她个两三年,再加上厚厚的聘礼,那够有诚意了吧。
      小姑娘长的好看,脾性也好,是个大方知礼,怜贫惜弱的人。这些年也没听说和哪个小子走的近,唯一一次传出闲话来,竟还是他的孙儿。
      岳奶奶越想越觉得满意,明明说了不要懒的,现在却盘算着怎么帮孙子把那“懒货”娶回来。对孙媳的那些要求都为木樨自动退避三舍了。
      岳奶奶看着专注吃饭的憨憨,问:“林生啊,你觉得你木樨妹妹怎么样啊?”
      “好,木樨妹妹给我吃的,好吃。”最好两字铿锵有力,可见确实好吃。
      “那要木樨妹妹给你做媳妇儿,你要不?”岳奶奶好笑的问。
      “不成,不要木樨妹妹做媳妇儿。”岳林生急急道,岳奶奶大惊,孙儿竟然拒绝了,那木樨有什么不好是自己不知道的吗?
      “奶奶,木樨妹妹干不了活咧,她连水都挑不动!”木樨妹妹经常让自己帮忙挑水的,唉,她力气太小了。
      岳奶奶一惊一笑,一口气憋在胸口,边笑边咳嗽:“林生,我说过了,媳妇儿不是来帮我干活的,有了媳妇儿,你要疼她爱她。”
      岳林生忙给奶奶倒了碗水,“那要媳妇儿干啥,我,我有奶奶就成了。”媳妇儿又不能帮奶奶干活,放在家里有啥用啊。
      “有了媳妇儿的好处多了呢,那你看怎么人人都想娶媳妇儿呢?以后奶奶不在的时候不是多个人陪你了吗?你小时候还缠着奶奶陪你睡呢,娶了媳妇儿晚上就有人陪你了!”岳奶奶无奈的扔下一句话。
      岳奶奶厨艺不错,村里的喜丧大宴都会请她去做主厨,甚至隔壁村的也会来请,有时候去一两天,还要住主人家里,岳林生小时候是受了惊吓才傻夫夫的,天黑了不敢一个人待着,现在大了好些了,岳奶奶才能放心出门。
      “哦”岳林生低头喏喏一声,小时候他们家是养了猫的,一只白底黄花大狸猫,可会抓老鼠了。
      岳奶奶出门外宿了,他就把大狸猫拖到床上一起睡,大多次猫是不愿意的,被他抱的死紧,挣扎也不会挠他咬他,只在他睡着后就跑了。但在冬天的时候大狸花会主动爬上床钻进被窝宠幸它的小主子,岳林生老怕压着它,记得它温热的身体是暖暖的滑滑的软软的,摸着很舒服,他可喜欢了。
      有一天猫不见了,好长时间没见到它,奶奶说猫老了,它知道自己要死了,去山里了,后来岳林生就没有猫了。
      他也长大了,可以一个人睡,如果媳妇儿抱起来和猫一样舒服的话,那也可以娶。木樨妹妹看起来也是小小的,软软的,抱着睡应该一样舒服。想到木樨妹妹的笑,他也笑了起来。
      岳奶奶看他略有羞涩的笑容,心想总算没有那么傻。敲打他:“你乐不乐意且早着呢,说不准人家不稀罕你呢?这事成不成还没个准话,你小子可别和人乱说!”明知道自个孙儿不是能和别人说话的人,她还是叮嘱了一遍。
      “我晓得了,奶奶。”对,也不知道木樨妹妹愿不愿意给她当媳妇儿呢?那些人都说他是个傻子,不愿意和他走近,木樨妹妹会不会拒绝呢?她会不会再也不理他了?
      岳林生也慢慢有了忧虑,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或者不做些什么,只能默默的等待着。他没有想到,这和奶奶给他说春花的时候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吃罢午饭,木樨的爹娘哥哥又去了地里忙活,木樨和姐姐开始处理那堆笋,剥干净了,直接砍成一段段的,扔进锅里煮熟后放到竹匾里端到太阳底下晒,晒个几天等干透了收起来放好,以后想吃了拿出来炖肉很香。
      还剩下一些笋做笋咸(其实就是比较咸的卤笋,好下饭),切小块,用油炒了,多放盐,酱油,手头有的香料姜,辣椒,桂皮都放了点,不敢放太多,会压了笋的味儿,然后加大量水淹没笋,锅盖一盖焖着,等水都变成汤汁,只剩三分之一时就可以捞起来了,用罐子装了,有汤汁浸着,能吃个小十天。
      被禁足了,这几天不能再往外跑,木樨只得回了房间拿起了针线。以前的她会补个衣服就不错了,哪会做衣服,现在这个时候少有做好了衣服卖的,多的是扯点布料自己回来做,还能省钱,那布店里的成衣她也看过,真的只能说一般,她娘三年带她去买了两次布,那衣服还在那儿挂着呢!
      听说岳奶奶针线手艺好,还有人请她帮忙做衣服,她就有事没事去请教一番,岳奶奶也没藏私,细细的教了她,基本操作她是学会了的。
      乡下人穿衣服也没什么大规矩,她就做些自己喜欢又简单好穿的样式,现在手里做的就是夏天要穿的,做的是民国风的,上半身长袖上衣,衣袖做的小喇叭口的,方便通风,下半身做个长裙就行了,简单好看又凉爽。
      这边的男子夏天是可以穿半袖汗衫的,太阳底下干活,直接光着上半身的也有,不过多是中年男子,少数妇人怕热也会穿个半袖,露出半个胳膊,年轻女子穿着还是不会露出太多,最多七分袖。
      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重,大路上男女碰到一起也不用避如蛇蝎,穷苦百姓没有那么多讲究。
      刚穿过来时正是夏天,那穿的一点不露,每每出门都要出一身大汗。后来她就把自己的衣服都改了样式,她娘郑氏看她拆了又缝回去了,没糟蹋东西,也没骂她。
      姐姐木兰看了,也学着她改了几件,穿出去村里的姑娘见了,也有跟着做的,木樨想:引领了村里的潮流呢。
      每天在家里做做饭缝缝衣裳,大半个月快过去了,最多只在家门口转转,姐姐木兰隔几天还能和小姐妹出去摘野菜,带着野菜和八卦回来和妹妹分享。木樨是真的快在家待不住了,前世虽然是个宅女,但是有手机啊。
      现在虽然出去也没什么娱乐活动,但能出门走走总是不一样的。好在郑氏是懂女儿的,外面的流言已经止息了,看她这么多天也算听话,在不出门真的憋不下去了,总算松了嘴,虎着脸说:“出去转转是行的,别到人多的地方去凑热闹。”
      “好娘亲,我就在我们家旁边转转,不去别的地方呢。”木樨答应了一句,忙从厨房后门钻了出去。
      虽是傍晚,一出门却觉得眼前的天都亮了些,连看惯了的菜地和后山竹林都变得清新起来。
      木樨在小路上轻盈的跳了几步,觉得自己太夸张了,又放慢了脚步张望四周,天色向晚,人们都回到了家中,这边地势高些,能看到不远零星几栋房子升起了炊烟。
      她家的房子离村里的有人住的房子比较远,中间间隔着两三间废弃破败的房屋,她绕过一个墙角,正准备往前面再走一段,突然发现墙那边站着一个人,脚是一惊站住了,上半身却因为刚才太雀跃了,去势未收,扑进那个人的怀里。
      “呀,”木樨发出一声惊呼,额头与坚硬的胸膛磕了一下,她马上被拦腰一揽提了起来,靠着那人堪堪站定,原来是岳林生。
      她按着岳林生的胸膛想往后退一步,发现这个人的手臂还卡在她的腰上,她挣扎了一下,镇定下来,小小抱怨道:“林生哥哥,你站这干嘛呢,吓我一跳。”
      岳林生松开手僵僵的往后退了一步,有点木的回答:“我,没事儿,走走,走到这了,你,撞疼了吗?”
      她往墙角靠了靠,避免有被哪个眼尖的看见他俩撞在一块,又要开启禁足生活,“我没事儿,我也随便走走,哈哈。”说着摸了摸口袋,哦,没有带小零食。
      以往,大哥爹娘不在,碰着岳林生,有什么挑水搬东西的活她就让岳林生给帮帮忙,然后投喂他一些小零食,岳奶奶也不在意的。
      有时走在路上碰见了,也会从兜里掏一把零嘴给他,他只会乖乖的接过去,木樨觉得他呆呆的,又有点萌萌的,比村里的小孩还好玩。
      不过现在还是不要和他待一起了,也不想继续逛了,回去吃饭吧。
      “那我回去吃饭了,你也回吧,奶奶肯定等着你呢。”木樨催道。
      “嗯,好,那我回去了。”说着便转身走了,也没客套话。木樨看着他的背影发笑,觉得他好乖啊,自娱自乐笑了一会儿便也回去了。
      这边厢岳林生慢慢的走回去,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一只手在腹前虚虚的揽着,木樨妹妹真的好小好软啊,她刚才撞到了自己,自己没被撞疼,不知道她撞疼了没有,她也好轻,自己一只手就能把她抱起来。
      他其实不是随便走走,是十几天没看见木樨了,奶奶说要去说讨木樨妹妹的,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条路他来回了很多遍了,空了就过来看看,看看能不能遇到木樨,因着流言,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去木樨妹妹家的,至于碰到了要说什么,做什么,他全然没有想过,他只是把她放心上了就想见见她。
      走过三间破屋子,岳林生就到家门口了,岳奶奶在院子里把早上晒得衣物收回去,抬头看见岳林生呆呆的站在门口,唤道:“林生,吃饭了,站那儿干啥呢?”
      岳奶奶把衣服放进各自的房间,出来看见孙儿盛好了饭,端着饭碗发愣,奇道:“怎么了这是,碰到什么事儿了。”孙儿虽然呆头呆脑的,但平时该做事做事,该吃饭吃饭,叫他做啥就去做,空了才会坐着发呆,今儿竟然捧着饭碗发痴了。
      “奶奶,”岳林生醒过神来,张嘴又不知道怎么说。
      岳奶奶看他一副张嘴又闭嘴,欲言又止,支吾其词的样子心里好笑,只淡淡嗯了一声,却不问了,因为岳林生是个心里憋不住事的,最后总会说出来。
      他小时候在外面听了闲话,被欺负了,有什么不懂的事,到家都要和岳奶奶说,岳奶奶再给他细细阐明,因他和别人不同反而要说的更细。她由此更坚信孙儿是聪明的,她说的道理都能懂,不懂的也会乖乖听话,按自己叮嘱的去做,干活更是教一遍就会了,他怎么会是傻子呢?他只是笨口拙舌,没寻常少年人那么活泼罢了。
      岳奶奶想的远了,岳林生却憋不住了,急急道:“我,那个,木樨妹妹,她......”到后面声音小了下去,还添了点莫名的羞意。
      岳奶奶心里笑的不行,这小子果然是喜欢木樨的,面上却一派淡然夹菜吃饭,“你木樨妹妹怎么了?”
      “您,您说要木樨妹妹给我做媳妇儿的!”他这时的反应堪称迅速,脱口而出。
      岳奶奶撑不住了,放下饭碗扶着桌子笑道:“我说了就能做主吗?半月前是哪个说不要媳妇,现在倒急起来了。”急是急不来的,前段时间流言甚嚣,去提亲事倒会有趁人之危的意思。
      “木樨还小呢,你急也没用,等着吧。”说着吃完碗里最后一口饭,把碗放进灶台上的木盆里,出门去了。
      话是这么说,但这么一件事挂在心里也不是个事儿,担心夜长梦多,能把事情敲定了最好。
      她去村里找了一个老人家黄婆婆,黄婆婆脾气好,会做人会说话,不是媒婆,却给村里大姑娘小伙子拉千保媒凑成了好几对,那些夫妻也过的都不错,黄婆婆是个有品质保证的媒人。
      这个事儿不能自己去,自己夸林生就会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嫌疑,请黄婆婆去,有黄婆婆说好话,敲边鼓,倒是更有可信度。
      岳奶奶把事情细细的跟黄婆婆说了,抬头嫁女,低头娶媳。岳家的姿态已经放的够低的了,岳奶奶本来是信心满满,临门一脚有虚了起来,实在是孙儿在自己心里再好,在外人眼里还是有缺的。她唯一倚仗的地方还是木樨的态度,她对自己孙儿和对村里其他小子是不同的。
      黄婆婆拍了拍她的手,笑着安慰她:“你也别太操心,林生是个老实孩子我知道的,你说的那些够有诚意了,我现在就帮你走一趟。”
      两个一路往木樨家走去,很快走到了岳家门口,岳奶奶踌躇了一会儿,拉住黄婆婆的手道:“嫂子,我是真心喜欢那丫头的,若能……我定拿她当亲生孙女儿一般,要是翠眉还是不肯,你,你就想想办法,让她问问木樨或是让木樨知道,那丫头是个有主意的。”
      黄婆婆稀奇的看看她,道:“你平时最是干脆利落的了,今天竟也让我见了你这拖拖拉拉的模样了,放心吧,你这事儿啊,我看能成。”
      岳奶奶看着黄婆婆继续往前走,自己转身进门,见岳林生把猪喂了,拿了扫帚在扫院子,干活利落,从背后看去真是个勤快的好小子。她进屋拿了针线篮子出来在院子里坐着,行了,这回真的等着吧。
      木樨和姐姐在灶间收拾好了出来,就看见黄婆婆来了,回身又给倒了碗水,看黄婆婆笑眯眯的接过去,就跟姐姐回了房。
      郑氏把黄婆婆引进了屋里,黄婆婆把木樨他爹也叫上了“柱子,你也来听听。”三人各自坐下开始说话,“婶子今天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
      黄婆婆喝了口水,笑道:“我今天这事还真有事儿,有喜事儿!有人看上你家的娃儿了。”
      郑氏一下凑了过去“是我家大儿,还是我家木兰?”
      黄婆婆摇了摇头,打趣道:“你家就这两个了,你不是还有个小的吗?”
      “您说木樨,谁求我家木樨哩?”郑氏奇道,竟然有越过木兰来求木樨的,她家木樨有这么好?
      “我也不跟你卖关子了,是岳家,林生她奶奶托我来的。”
      “那不成咧,他俩差太多了,木樨还小呢!”郑氏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有门,黄婆婆在心里道,她的第一句竟不是拿岳林生是个傻子来推了这事。
      “你急什么,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我听着可真是个好人家,才来说与你的,你细细听着便是。”
      郑氏夫妻两个简直惊了,总结下来就是三点。
      第一,木樨还小,两家口头定下,家里还可以再留她两年,两家小儿女私下处处,两年过后,木樨愿意,再请媒婆上门说亲,正式定下来。再有,木樨嫁过去,还像姑娘时一样过日子,不用起早贪黑的下地干活,岳家绝不会磋磨新媳妇,两家就在一个村子,夫妻俩可时时看着。最后,岳家愿意拿出五十两银来聘木樨,三十两可以娶到春花,岳奶奶却愿意拿五十两来求木樨,五十两拿到外面甚至可以买几个仆人了,可见诚意。
      黄婆婆还在一旁描补:“岳奶奶还说了,这不是要你们卖女儿,是她实在喜欢这个孩子,定要让你们见到她的诚心的。”
      夫妻两被五十两惊着了,岳家是有钱娶春花的,却愿意花五十两来求娶木樨。毕竟,在婚姻市场上,他们是知道自家女儿不如春花的,女儿和媳妇是不一样的,至少他们不会让大儿子娶小女儿这样性子的儿媳妇。
      黄婆婆趁热打铁:“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咱们穷苦百姓不就是靠着一把力气土里刨食吗?林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他除了有个“傻子”名声,他又哪里比那些小子差呢?要我说,人老实,没有那些花花肠子,还不是一辈子被木樨丫头抓在手里。唉,也是他没看上我家那几个丫头,我定是千肯万肯的。”
      “这事儿啊,最重要的还是姑娘的意思,你这当娘的怕是也做不了她的主呢?”黄婆婆揶揄笑道。
      还真是,郑氏有几分讪讪,这丫头十岁以后越来越有主意了,她不愿的事,大骂一顿也没有用了。
      郑氏走到两个丫头房门口,推开门看见她两个花一样的姑娘并肩躺在床上说话,她略有几分稀奇的看着木樨,虽不会因五十两银就把闺女卖了,但有人拿五十两来求她的姑娘,这不是说明她这姑娘养的好吗?
      “娘,黄婆婆走了?”木樨见她娘现在房门口,脸上带着骄傲欣慰的表情看着她俩,奇怪的问道。
      “没呢,兰儿,去给你黄婆婆倒碗糖水。”刚才木樨倒的水有没有加糖她是不知道的,但黄奶奶说了这么一番话,合该来碗糖水润润嗓子。
      “哎”木兰应了一声,出去了,郑氏看着仍在床上躺着的小女儿,进屋合上门,道:“说说吧,你和岳林生怎么回事儿?”
      “我和他没啥事儿啊。”木樨无辜的说,心里却在想着,不会吧,晚上的事真被人看见了,黄婆婆特意来说这件事,她没那么嘴碎吧。
      “没事人家怎么拿五十两来聘你?”
      “五十两,娘,我没听错吧,真是五十两?”木樨一下坐了起来,“岳林生他们家这么有钱,没看出来啊!”
      郑氏被她的反应弄的一时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回答。
      “娘,你要把我嫁出去了,我还小呢?我哥还没娶媳妇呢,我姐也没嫁呢?我不着急!你可别为了五十两折腰啊!”木樨这身体才十三呢,今年虚岁十四,才不想现在就嫁人。
      “哦,你不愿意?”郑氏也不是没发现女儿待岳林生的那点与众不同,她也以为女儿真有点那个意思。
      “我不想那么早嫁人。”木樨连连摇头,岳林生丧心病狂啊,她才十三岁啊,她在心里吐槽,却知道这多是岳奶奶的主意。
      刚刚进门时,郑氏心里千般不舍,觉得自己的小女儿就要嫁到别人家去了,现在被她这么一打岔,那点伤心荡然无存,还有了一分早点打发出门祸害别人的想法。遂把黄婆婆说的话告知了一遍。
      木樨手摸着下巴想,岳家真的很有诚意了,还能等自己两年。
      关于嫁人的事她早早想过的,一辈子不嫁人是不可能的,哥哥早晚要娶媳妇,家里她待不了一辈子,父母在,她也不可能立个女户,她只能尽力实现自己最大的自由,现在不想嫁是因为实在太小了,连姨妈都没来呢!往后总是要嫁出去的。
      岳林生对别人来说是有瑕疵的,对她来说确是这里的最优选择,岳林生脾气好,听话,能干。她和岳奶奶也处的来,她刚穿到这里,经常语出惊人,但岳奶奶听了却常常捧腹大笑,和她有几分忘年之交的意思。很好,我拿你当朋友,你却想让你孙子睡我。
      “娘,明天我去见见岳林生再说。”有什么话总得当面说了才行。
      “姑娘家家的,上赶着去见男人。”郑氏嘟囔了一句,“行吧。”转身出去了和黄婆婆交代一声,给个回复。她也知道,他们家里人多,岳林生过来见木樨不方便,木樨过去见岳林生却是方便的。
      第二天早早的吃了晚饭,站到了岳林生家门口,木樨深吸一口气,迤迤然地走进去,正见岳奶奶从灶间出来:“奶奶,我跟林生哥哥说几句话。”
      岳奶奶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抿嘴笑了一下,手一指屋子:“早等着了,去吧。”
      木樨知道那个位置,是岳林生的房间,她从没进去过。门掩着,她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了,房间不大,窗子开着,现在天光还能照进来,屋中摆设简单,有什么一目了然,一张床,墙角一个柜子,窗边摆着一张桌子,屋中间站在一个岳林生,木木呆呆的看着她。
      她心中无端端有股火气,走过去把岳林生往床的方向推了一把,“坐那儿。”自己则靠在窗前的桌上看着岳林生。
      岳林生的长像的是符合她的审美的,眉眼清晰,鼻子高挺,嘴唇不薄不厚,肤色接近于麦色,可以说有几分俊朗,这张脸是不会让人觉得跟傻有联系的。
      有问题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太干净了,眼神清澈,木樨觉得凑近了甚至能看见眼珠里的水,看向你时眼神清亮,无端端的会让人不敢和他长久对视。这种纯净的眼神不是成年男人应该有的,这和他这张有男人味儿的脸是不符的,有种奇异的反差感,会让人觉得有几分古怪。
      但是就是这种孩子才会有的眼神,才让木樨敢于接近他。木樨前世的父亲是个家暴男,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心里阴影。
      她前世活到25岁,大学毕业一两年了,没有谈过恋爱,她既想找个男朋友保护自己爱护自己,又恐惧于和正常男性的交往,她努力去尝试和他们接触,但他们只要稍稍有一点不耐,就会让她杯弓蛇影,风声鹤唳。这样太累了,后来她就放弃了。
      岳林生是个特例,虽然身体是个正常男性的样子,但他过分干净的眼神,和他略微迟钝的反应都让木樨感到安全,愿意和他接近,甚至把他当成弟弟去对待。
      “你要娶我是吗?林生哥哥,”看到岳林生一大只缩着身体垂腿坐在床沿上,木樨莫名的想起前世的熊猫,想让人上去揉他一顿,她的态度也没刚开始那么生硬了,柔下声音问他。
      “奶奶说,我该娶媳妇儿了。”岳林生眼神亮亮的看她,回答还是慢吞吞的。
      “那你自己怎么想呢?奶奶让娶谁你就娶吗?”
      “嗯”岳林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还有力的点了下头。奶奶让自己娶木樨妹妹,自己也想娶她。
      “那奶奶让你娶春花呢,你愿意吗?你们家有钱,能娶春花了。”木樨声音淡淡问道。
      “不不不,不要春花,”岳林生一下站了起来,想向木樨走过去,似是想起木樨让他坐床上,又往后退了一步,前看后看,不知所措。
      “我不要春花,要木樨妹妹,妹妹对我好,给我好吃的,还对我笑,我喜欢妹妹的。”看木樨没有要走的意思,才站定在那了。
      “妹妹嫁给我吧,我也会对你好,会疼你爱你的。”他看着木樨急急的表白道。他以前从没想过娶媳妇,自从岳奶奶提出了木樨,他的世界就越来越清晰了,越来越多的去想她。
      木樨轻轻走到他面前,“你要怎么对我好,怎么疼我爱我呢!”
      “我,我干活,妹妹不用干活,赚来银钱都给妹妹,好吃的也给妹妹,我,我……”他徒劳的张口,想不出更多了。
      木樨看他满面焦急之色,眉头都皱起来了,眼中有坚定之意,笑了:“那你还要等我两年呢?”
      岳林生点点头,“我知道的,奶奶和我说过了,妹妹还小。”
      “那你以后听我的话吗?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准不听。我和奶奶吵架了,你也帮着我。”
      岳林生本来一直在点头,突然顿住了,和奶奶吵架,为什么要和奶奶吵架。唉,妹妹还小呢?“嗯,我帮妹妹的,妹妹不要和奶奶吵架,妹妹骂我吧。”岳林生小心翼翼的询问。
      木樨松了一口气,就试试吧!这样很好了,人生的这步棋就下在这吧。木樨看着岳林生,觉得自己太奇怪了,老是觉得岳林生好可爱啊,总想抱住他揉搓一番。
      木樨试探的伸出手抱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前。上次撞在岳林生身上,其实很快就分开了,没有很亲密的接触,她也没有多大反应。
      木樨静静的靠着感受了会儿,嗯,没有什么抗拒之意,就这么站着,她甚至觉得气氛有点温馨,岳林生的腰还挺结实,胸膛厚实,身板不错。
      天色已经暗下来,屋里没有什么光线了,木樨松开手就要出去,岳林生一动不动僵硬的站着给她抱了会儿,看她要走,伸出手一把拉住她,期翼的问:“那,你同意嫁给我了吗?”
      “嗯,”木樨点头,你还要在等我两年呢。”现在木樨有点不好意思了,握了一下他的手,还要耽误人家两年,倒时候岳林生也是大龄未婚男青年了。
      “我愿意的,我愿意等。”岳林生堪称欣喜若狂,把木樨的手抓在手里攥着,那个力度让她有点疼。
      她把手抽出来,“我要去和奶奶说说话。”走出房门,岳奶奶正坐在院子里借着微弱的天光缝补衣物。自己寻了个板凳,拿着坐到了岳奶奶的旁边。
      “奶奶,春花姐姐挺好的,有钱怎么不买了她。”她跟岳奶奶说话肆无忌惮,在她娘面前她是不敢这么说话的。她的意思是用三十两买了春花,断绝她和后娘那家的关系。
      “哪那么容易,都是同一个村里,纠纠缠缠怎么扯的清。”她看见木樨在前面走,孙子跟着她出来,眼珠子都快粘在人身上了,一副想贴上去怕她跑了的模样,就知道木樨定然点头了。
      木樨坐在她身边说话,孙子也有样学样拿了个板凳蹭着木樨坐下,缩手缩脚,不敢伸展,像个扭捏的大姑娘似的,这副情状让她又是好笑又是欣慰。
      木樨毫无顾忌的在岳林生面前提起春花,这冷静的模样和岳林生的喜悦形成对比,让她在心里思量:难道木樨对林生真无半点男女之情?她不禁问道:“你在林生面前就这么提起春花,你一点也不喜欢林生?”或是她心里也因林生是个“傻子”如此轻视他,自己竟看走眼了吗?
      木樨看岳林生这么一大个坐在一个小小的板凳上,板凳都看不见了。他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像是期盼等待主人抚慰的宠物,又不敢有多余的动作。糟糕,又想揉他一顿。
      她忍不住对岳林生露出了个甜甜的笑,“我当然是喜欢林生哥哥的。”在岳奶奶面前拉过他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岳林生被她一句话抚慰了忐忑的内心,随之而来的轻吻让他一激灵,差点从板凳上摔下去,木樨明显感觉岳林生抖了一下。
      岳奶奶的动作也暂停了一瞬,在她的阅历中,除了新人成婚闹洞房见过几次亲昵,她的一生中还没见过这种明晃晃的亲密(以后会经常见的)。要是木樨的表现像岳林生那样慌乱,羞涩,那岳奶奶就会找到自己的定位,但木樨表现的云淡风轻,像刚才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这反倒是让岳奶奶老脸一红,年轻人真会玩。
      木樨没把岳林生的手放回去,而是搁在自己的膝上摩挲着,他的手掌宽大,手指粗长,指节分明,很多部位摸去有厚厚的茧子,那是常年干活劳作磨出来的,摸着很粗糙。“奶奶,给我讲讲古吧,您以前的事。”她一边摸一边问道,岳家有很多和普通农人不一样的地方。
      二十年前到处都在打仗,岳林生的爷爷早没了的,他刚出生,他爹被拉去当兵了,就没了消息,过了三四年,他娘也没了。岳奶奶以前在大户人家做丫鬟,她没想着攀附府里的老爷少爷,想办法在十七岁出了府嫁给了一个小商户,说不得大富大贵,其实家里也算有点家底,丈夫死了,儿子也没有了消息,又有叔伯兄弟觊觎那点家产,她索性就带着岳林生跑了。
      岳奶奶现在五十有五,十六年前她还是不到四十的妇人,带着家什和一个四岁的孩子,一路上兵荒马乱,岳林生就是在路上受到了惊吓,岳奶奶带着岳林生一路奔波到了这里,见这边民风纯朴,人心也还算安定,就买了地在这边安居下来。
      十年前,当今做了皇帝,天下大定,只有几个地方还在打仗,到了现在,战争已经全面结束了。
      “奶奶厉害!”木樨惊叹,兵祸连结的年代一个女人带着幼儿不仅活了下来,竟然还把家底也保下了。
      “只可惜我的林生,幼时聪慧……”说起往事,岳奶奶还是带着愧意。
      “奶奶,他现在也很好,您把他教的也好,”她温柔的看着岳奶奶,摇了摇两个拉在一起的手,“我也会对他好的。”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放心吧,林生可乖,他要是对你不好我揍他,把他赶出家门,咱们娘俩过日子。”
      “哈哈哈,我认您当干娘,我就是他姑哈哈哈。”木樨哈哈大笑,岳林生阻碍了她和岳奶奶发展更进一步的感情。

      岳林生看着要笑倒在她身上的木樨,一手虚虚的环着她,防止她摔下去。一边对保证道:“奶奶,我会对妹妹好的。”然后看着木樨真诚道:“我听话。”
      夜幕已经降临,月色皎洁,月光落在岳林生的眉眼上,木樨能看见他认真的神情,一瞬间,心像被打了一拳,有个地方陡然变得柔软,缩成一团,让木樨情不自禁想亲亲他。
      “嗯,好。”木樨笑了一下,站起来说:“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回吧,让林生送你。”
      路上没有人,木樨就一路拉着岳林生的手回到了家。目送岳林生返回,一转头看见她娘站在她的身后,面色沉沉道:“说要去见人,见出什么来了?”
      木樨拉着她娘的胳膊进门,“娘,我觉得他挺好,应了吧。”
      “没见过你这样的姑娘,自己把自己许出去了!”郑氏拧了她一把,心里对岳家的诚意却也是满意的。“你真的决定了,你不介意他是个“傻子”?”
      “娘,他是不是傻子我们都知道,他若是真的四角俱全这种好事能轮的到我?”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的,也罢,把你嫁在眼前,我和你爹还放心些。”自己家这个最愁嫁的姑娘也竟最早有了着落。
      两人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因着木樨还小,只两家人通了气,没有特意宣扬。
      如此过了三个月,天气热了起来,木樨也换上了夏衫,她也越来越少出门了,要不就去岳林生家,早上去晚上回,因为白天太热了,走一路出一身汗,又不能像男人一样去河里洗澡。
      相比她更爱待在岳林生家,因为在家她要和姐姐木兰睡一床,冬天还好,夏天两个人睡一张小床,时不时的身体接触,给她热的不行。
      岳林生的床大多了,已换上了竹席,她发现岳林生家还有一个竹夫人,抱着睡凉丝丝的,她真想抱回家去,可她的床睡她姐俩个都够呛了。
      人们穿的越来越少,但木樨家里还有两个爷们,他爹和她哥,穿少了也不方便,可岳林生家方便啊。
      木樨自从答应了嫁给岳林生后,在岳家可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登堂入室,在岳林生的床上抱着他的竹夫人滚来滚去,穿的也越来越简单。
      她发现岳林生也不是完全不懂男女之事的,偶尔看见木樨穿着吊带小衫和短裤的时候脸红红的移开目光,不敢看她。
      木樨仗着自己还小,在岳林生面前毫无顾忌,不过也不好意思这么在岳奶奶面前出现,一个人在岳家时都是把房门插上的。
      到了七月,木樨和木兰夜里都睡不着了,常常夜话到凌晨才睡去,早上又早早的起来煮饭,现在人们都是早早的出门忙活,热了就回家歇着,等晚上太阳下山又出门干活,到天黑方才回来。
      这天也一样,等爹娘都出了门木樨就往岳林生家去,姐姐也回房补觉去了。岳奶奶和岳林生也是出了门去地里的,木樨往岳林生床上一爬,抱着竹夫人开始睡回笼觉。
      这一觉睡的腰酸背疼,睡的越来越难受,她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感觉全身都不对劲,腰也酸,胸也疼,小腹坠胀,股间还有冰凉湿意。她恍恍惚惚的想“我竟然尿床了吗?”手伸下去摸了一把,拿到面前一看,满手的血,下了自己一跳。
      随后又迟钝的想到,“啊,是姨妈。”不对,我好像在岳林生家。木樨竭力想扭头看看有没有漏在席子上,但稍稍一动就感觉下面一股热流涌出。
      她生无可恋的躺了会儿,脑子重新转了起来,她穿着短裤睡的,这个出血量,可能沾在席子上了,不知道岳奶奶回来没,不过她五十五岁了,应该没有月事带了。这个还是问木兰拿吧,她应该有没用过的,自己现在要怎么回去啊。
      现在应该晌午了,岳林生应该回来了,如果回来了,那他应该在窗边坐着。这木樨本来是不知道的,有一天她睡的很好,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想伸个懒腰,一眼瞥见岳林生坐在窗下,问了才知道原来他回来了木樨又没醒的话,他就会坐那等着。
      “林生哥哥,林生哥哥,你在吗?”木樨小小声的喊,一是不敢大声,她这身衣服在这个时代约等于脱光了,能不惊动岳奶奶还是不惊动的好,二是此时的身体承受不了任何大动作,包括呼吸。
      好在窗边马上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半掩着的窗子被拉开,岳林生探头问道:“怎么了,我在这。”
      “你从窗子爬进来,小心点。”木樨插了门的,只能让他从窗子爬进来了,还好这窗子做的大。
      “你怎么了?”岳林生看她僵硬的躺着床上,脸色苍白,像是瞬间流失了以往的活力,他半跪在床边担忧的问。
      “我没事儿,我来那个啦,嗯,就是姑娘们都会有的,葵水,月事,你知道吗?”木樨想想还是得和他说清楚,否则席子上的血怎么说。
      “我知道。”岳林生声音闷闷的,他听说过这个,那些男人聊天的时候有说到过这个,好像在说什么“女人每个月都要来那个实在是不方便之类的。”
      “你扶我起来,我穿衣服。”木樨上半身里面穿的吊带小衫,外套一个中袖,下半身穿的短裤,外面套上裙子就成,方便的很。
      岳林生扶着她靠在床上,她很快自己穿好了外套,艰难的穿好裙子,对岳林生说:“林生哥哥,你去和奶奶说这事儿,让她去找我姐姐拿东西。”
      “拿什么?”岳林生疑惑。
      “你和奶奶说了她自然就知道了,奶奶走了你再去拧个湿布进来。”希望岳奶奶不进来看她,否则看见血弄在席子上她也是很尴尬。
      岳林生出去一会儿,她就听见岳奶奶说了句“行,我知道了。”随后岳林生拿着一块湿脸巾进来了。
      “妹妹,你要擦脸吗?毛巾拿来了。”
      “不是擦脸,是要擦血。”木樨解释道。
      “擦什么血,你流血了?”岳林生急了,想上前把她翻看一遍。
      咦,你不是说你知道吗?“你把我抱起来,放在床沿边点,席子上有血,快点趁奶奶回来前擦了。”
      岳林生听话的将她抱起,轻轻的往外面放了点,果然抱起她后看见剩下一片血渍,木樨看见他紧张焦急的模样,给他说:“你不是说你知道的吗?姑娘们每个月月事都会血流不止哦,少则三天,多则七天,还会头疼胸闷,腰酸背疼,下腹坠胀,恶心想吐,脾气差,等等症状哦。”就当给他打个预防针了。
      木樨看着他惊恐担忧的脸色很想笑,又疼得笑不出来,安抚他:”没关系的,你不要担心,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快帮我把这血擦了。”岳林生担忧的表情没有退去,任劳任怨的去擦席子。
      没一刻钟,木兰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你竟然……”
      “你别说这个了,快来帮我收拾,林生哥哥,你先出去一下。”在木兰的帮助下弄好了月事带,又躺回了床上气若游丝的说:“你回吧,别跟娘说啊这事。”
      木兰着急忙慌的过来,大热天的一身汗,用完就被扔,再温柔的性子也上火了,看着她蜷在床上的样子,又没了脾气,恨恨的走了。
      “林生哥哥,你吃饭去吧,不用管我,我躺着就好。”看岳林生忧虑的守在床边,她推了推他的手“去吧,我没力气和你说了,你听话。”
      岳林生一步三回头的出去,岳奶奶又进来了,看见她弓着身子蜷缩着的面色苍白模样说:“姑娘家头次来潮是疼的,你这模样也太严重了,你以前落过水的,到底伤了底子,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啊。”
      “不用了,奶奶,我缓缓就好,您忙您的吧,不用管我。”木樨闭着眼睛虚弱的回答。
      那种疼痛不是剧痛,而是一种持续不断,缠缠绵绵,永不停歇的痛,像在脆弱的腹腔内罩上了一张细细的铁丝网,冰冷锋利的铁丝紧贴着柔嫩的腔肉,有只手不停的拉网,不断收紧,收紧,收紧,让人忍着那细细密密的疼痛,生怕那最后一下收紧会把人割的血肉模糊,但这种不断收紧的抽痛又似永远没有尽头,搅得她不想看,不想听,不想说,主动想要关闭一切能感受外界的开关,闭上眼睛,闭上耳朵,闭上嘴巴,连呼吸都慢慢微弱下去,整个世界都在远去,连那种痛也变得似有若无起来。
      陷入昏暗前,木樨记得岳奶奶好像还在,她说了句:“奶奶,不用管我……”
      再次醒来,木樨看见床前坐了个人,是岳林生,正盯着她的手看,没发现她醒了。木樨觉得浑身轻松了很多,没那么难受了,只有小腹还有轻微的痛意。看岳林生专心致志的样子,突然挥手吓他,他整个人往后一仰,好悬没摔着。
      岳奶奶知道她醒了,端了个碗进来,“你中午也没吃,我煮了碗红糖鸡蛋,吃了让林生送你回去,天不早了。”每天过来串门都没事,若是宿在这里被人知道了,那就不好了,毕竟还没结亲呢。
      木樨靠坐在床上由岳林生喂她,虽然好了点,但浑身乏力,这么大个碗,怕端不住。木樨是个不爱吃甜的,吃了几勺就扛不住了,让岳林生吃了,岳林生迟疑:“是奶奶的心意,放了好几个鸡蛋呢!”
      “就是因为是奶奶的心意,所以才要吃完啊,但是我实在吃不下了,林生哥哥,你帮帮忙吧!”奶奶放这么多鸡蛋干什么,我本来就不爱吃糖也不爱吃鸡蛋啊!
      岳林生看她真诚的祈求眼光,三两口就把剩下的大半碗红糖鸡蛋吃完了。把碗拿到灶间,递给正在洗碗的奶奶:“奶,吃完了。”
      “吃完了,你抹什么嘴啊,傻小子。”岳奶奶笑的见牙不见眼,心里嘀咕:傻小子,我要是端个小盅进去,还用的着你喂?
      岳林生准备送木樨回去,但木樨站也站不稳,别说走回去了。最后木樨自己说让岳林生给她抱回去吧,反正两人决定要结亲的,不用避讳这些,被人看见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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