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金色瞳眸的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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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很漂亮。是的，她很漂亮。
梅总是微笑，柔柔地笑，笑起来没有酒窝，却总是轻易地就融进去了旁人的心。
梅不会哭，至少我一次也没有见过她掉一滴眼泪。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一起长大，一起欢笑。
我们作下“永远不哭”的约定，直到那一天，我把它打破了。
梅不在这个世界，她的心去了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徘徊着，带着她一如既往的微笑。
梅的第一次单恋。我们一起把眼光延伸向那个他：高挑的身材，宽厚的肩膀，饱满的唇……只是我没有看那双眼睛，我不敢。
梅的眼中总是有光华闪耀，也只让我一个人尽收眼底。
梅的第二次单恋结束在一个夏日的午后。
没有蝉鸣，或许它们累了，睡了；没有烈日，或许太阳那吝啬的老毛病又犯了。风大大方方地鼓进我们的衣袖、衣摆，没有一丝热气。
梅的脸却红了，就像冬天白梅花瓣上渗开的血的殷红。
我在她身后的不远处，看尽完整。脸上是笑着的吧，我记不清了。梅事后问起时，我这样回答。
第一个没有梅的暑假。
我为梅高兴，却忍不住嫉妒那个他。
自己很可怕。明白这一点是在那个夏天即将结束的时候。
秋的气息悄悄混入风中，窗帘被掀开一条缝来，月光挤进来，毫无热量的。没有嘈杂的霓虹，只听得到窗前风铃“叮铃铃”地与漫天繁星的对话。
眼光投向对面同样掀开条缝的窗帘。那里是梅的房间。
没有声音，即使有我也不可能听得到。晃动的窗帘上映出了梅坐起来的身影。
然而，并不只有一个影子。那是一个少女的影子——我猜想，我看见她的长发与梅的发丝纠缠着映在窗帘上。
少女的身影靠近了梅，诡异地像是漂浮在半空中，她的眼从窗帘缝里露出来——金色！像是闪着光芒的金色瞳眸。
她笑了。即使看不真切，但我就是知道她笑了！
我的身体突然僵硬了，视线无法离开，紧盯着那微微抖动的窗帘。
两个影子终于重叠在一起。
月光仿佛变得刺眼起来，原本的纯洁居然像是染上了金色，刺得我不自觉地合上了眼睑，知觉逐渐从身体里消失。但那金色的瞳眸却是怎么也无法抹去了。
第二天，我见到了梅。
她对我笑，有些憨傻的，却让我从中看出了满足。
“精神障碍”，这是医生检查后给出的答案。
而我还是发现了隐藏在梅披散的长发之下，白皙颈项上两个整齐的红色圆点，仿佛是吸血鬼留下的馈赠，永久的猎物的印记。
那一刻，我发现自己笑了。虽然脸上泪水肆溢。
我开始害怕自己，一次次地在睡梦中惊醒过来，只是不停地对自己说，“那不是我！那个微笑的人不是我！”
后来，梅住进了疗养院，单人房，落地窗，阳光肆无忌惮地涌进来。让我害怕的阳光，像是要透过我的所有伪装，掀开那绝对不想被人察觉的黑暗。
于是，我把自己紧紧地包裹在重重深衣里面，天未亮就赶去学校，等到天黑了才回家，在教室的角落里用窗帘挡住所有的阳光……只有阴雨天能让我感到稍微的解脱。
我只去探望过梅一次，阳光太刺眼，我只看了一眼就逃走了。
之后挑没有阳光的日子里去，每一次都首先看到他的身影。
梅的母亲告诉我，他每天都去。
我不想见到他，一次也没有推开门。
其实在学校里也是会遇上他的，我们同班。我故意视而不见，周围的人于我几乎等同于空气。
然后，她来了。
秋天的雨透着丝丝凉气，我却尤其喜欢被它们敲打的感觉。
一个人站在天台上，全身笼罩在朦胧的雨幕里。除了雨滴拍打地面的声音，耳朵里什么也没有。
无声无息中，她出现了。
之所以发现她的存在是因为她的发丝飘到了我的眼前。
我转过头，迎上一对褐色的冷淡的瞳，那一抹明明安静却透着诡秘的笑。
她的唇贴上我的耳际，“痛苦么？我可以给你梦，只要你……”
头脑中一片混沌，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一把推开了她，跑向半启的门。
在关门前，我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层雨帘后面，她只是笑，红艳得像是沾染着鲜血的唇瓣微微开启着……
她很美，与梅的甜美不同，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仿佛超出人类范畴的那一种幻。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不时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带着她那不可捉摸的笑……
后来我知道，她是新来的转学生。
只要她一靠近我，我就害怕地跑开。那种恐惧甚至超出了阳光之于我，无时不刻地出现在所有我能够和不能够想到的地方。
我不喜欢她的笑。
自从梅住进疗养院，转眼已经三个多月了。
一个阴郁的雨天，我终于鼓起勇气要去见她。
我没有带伞，走进疗养院大厅时早已全身湿透。
来到梅的房门前，从小窗望进去，可以看到梅坐在床头，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微笑；他坐在床边，兀自说着什么，脸上也是笑。
里面一定很温暖吧。
可我却全身冰冷，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仿佛正一点点地从体内流逝。
“很想进去吧。”低缓的耳语再次在耳畔响起。我猛地甩开她，却一个不稳，撞到了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尤其刺耳。
短暂的寂静，他的声音传出来，“谁在外面？”渐近的脚步声。
我不知所措，却见她轻扬起嘴角，转眼消失了。
我来不及逃跑，蓦地迎上他的眼光。
惊讶，亦或其它的神情一闪而过，他重新走进房里，拿了毛巾给我，“擦干吧，小心着凉。”清晰的字音，温柔却不容置疑的语气，我无法拒绝，接了过来。
毛巾很软，也很暖和，上面有梅的味道。
他又转身走了进去，我却在他转身那一刻转动了脚跟。
回到雨里，感受着雨水的清凉，突然发现，见到他，其实不是那么讨厌。
但是，我还是不想原谅他。是他把梅夺走，我一直固执地这么想。
早该知道的，只是我的自欺欺人蒙蔽了我的双眼。
披散的长发，金色的瞳眸，一脸神秘地笑着的她就是那个夏夜里的吸血鬼。
离开疗养院后，她又出现了。
在雨中，她完全没有被淋湿。
“真可惜…”雨水那么让人感到舒畅。我斜眼看她。
她的双臂缠绕上我的脖颈，我感觉到她的唇贴上来，微痒。
“把你的血给我吧。”毫无生机的语音。
我沉默，伸出右手，摊开手掌，看雨滴溅落，在手心里接连开出一朵朵晶莹的水花。
如果变得和梅一样，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她却突然松开手，“还是算了。”我听到她这样说，“等你弄明白了，我再来取。”
等我回过头，她已经不见踪影。
她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甚至都忘了她的存在，就像她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可我的记忆是那样明晰，我还记得她冰冷的唇的触感。
我又去见了梅。她还是那样，只是微笑。有时会喃喃说些什么，却全然听不真切。
我也只是安静地看着梅，看她剔透的脸庞，即使除了偶尔的嫣红再没有一点血色。
而他总是絮絮叨叨地说些琐事，有时是学校里发生的趣事，有时是从某本杂志上看来的一点新闻。他的声音很好听，不会让人厌倦。在安静地房间里回响。
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没有放弃梅。
他看着我，脸色有些异样，却不肯多说。
直到我问的次数多了，他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坚定地拉住了我的手，盯住我的眼，眼里是我不想看懂的情愫。
我落荒而逃。
之后，我再也没有跨足那家疗养院。
梅的笑容和那时候他的眼神就此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又回到了那种逃避阳光，早出晚归的生活。我告诉自己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越来越无法忍受空气中的压抑。
不期然地想到她，如果是她，可不可以让我忘记一切，只活在幸福的记忆里，就像梅一样。
于是，她就出现了。
“明白了么？”金色的瞳眸里清晰地映出我苍白的脸庞。
我点头。可是明白了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如果可以，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她又露出她独有的仿佛洞悉一切的清浅的笑容。
“那天晚上，那个女孩问我，‘没有了我，他们就会幸福了吗？’”我知道她说的是梅。
“真是个傻孩子。即使我没有给她任何承诺，她依然把她的血给我了。”
“是啊，真是个傻瓜……”我不禁一遍遍地念叨，泪流满面。
“我是美夕，吸血姬美夕。你想要的话，我可以赐给你永远，……只要你用血来交换。”吸血鬼的唇一张一合，清晰地吐出那一句话。
第一次，我仔细地端详了她的脸。精致得没有一点瑕疵的脸颊称着她金色的双瞳，如血般殷红的双唇，只是面上依旧是不变的淡然，白皙的冷酷。
“我可以给你梦，没有痛苦，只属于你的永远的梦境……”如蛊惑般的语调引诱着我，我却没有恐惧，没有不舍…
可是，“我想见梅最后一面……”
她伸手轻抚我的脸庞，笑地漫不经心，“傻孩子，在梦里，你随时都能见到她……”说话间，她的唇已经悄然印上我的脖颈，有一些刺痛，很快就只觉得全身轻松了。
我闭上了眼，意识像是沉到了深深的水底，昏沉间，轻柔的字音传入耳中，“晚安…”
我的梦从那时候开始了，仿佛是记忆的重放，那如梅花一般的甜美的微笑，那双金色瞳眸中折射出的奇异的光彩，那个夺走我最重要的女孩的他复杂而又深情的眼神……
我不会流泪，也不会微笑。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在看着谁。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与梅住进同一个屋檐下。
我也不知道他是否也对我絮叨那些有的没的，用他永远不会让人觉得困倦的声音……
“我已经给她梦了，为什么她依然困在那些回忆里，不肯自拔呢？”
最后，我听到她这样说，然后是靠倒在什么人怀里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金色瞳眸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