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是心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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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闲是连夜进宫的，因为隔天要给皇子们上课。
侍女们忙得团团转，都在帮路闲打包行囊。
一番收拾下来，倒是有不少东西。
路闲大包小包上了宫里来的马车，后知后觉有点慌，但也只是一点点。
宫里不如宫外那般随便，到处都是贵人，不小心容易招惹麻烦。
他转头看向贴身小厮阿四，叮嘱。
“进宫切记谨言慎行，不要随便乱走，小心脑袋搬家。”
阿四抖了抖，“大人，奴才晓得的。”
路闲微微一笑，“我也是第一次入住宫中，所以我们可以互相督促建议，以免脑袋搬家。”
“啊？”阿四一脸茫然。
路闲一直以来没机会了解原主是什么样的人，侍女随从受雇于他，未必说真话。
眼下正好是个时机，他张口就是编。
“阿四，以后就是我们相依为命，要是我稍有不慎，你也得跟着我满门抄斩。我也得谨言慎行，懂吗？你觉得我有什么需要改正的地方，为了我们的小命，大胆说。”
阿四原本是不敢说的。
做他们这行的可不能说主人家的坏话，当面背后都不行。若传出去，以后没有东家会要嚼舌根的下人。
可一听到满门抄斩，阿四也不淡定了。
“大人，那我说了。”
路闲洗耳恭听。
“大人有时候太过傲慢、目下无人，嫉妒心太强，心胸狭隘。您上回还说状元郎没有来道贺是嫉妒您受陛下重用，可他进翰林院被看重，您又说他是趋炎附势，不知道攀附哪家千金才得来的前程，吃人软饭还敢吧唧嘴。”
路闲：“…………”
他知道原主不讨喜，也没想到这么讨人嫌。
路闲以为这就这结束，没想到阿四又举了好几个例子，听得路闲眼前一黑。
原来不是大臣们霸凌他，是他以一己之力孤立所有朝臣。
阿四一口气说完后，惊觉路闲脸色不太对，顿时又惊又怕。
差点忘了，太傅大人特别小心眼，没准是随便说说。
他怎么还认真了！
阿四看了眼黑漆漆的羊肠小道，心里一阵打鼓。
月黑风高杀人夜。
阿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生怕路上被灭口了。
好在马车晃晃悠悠停在宫门口，阿四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忙讨好地背上大包小包，忐忑跟上。
路闲下马车后，先和公公打了个招呼。
“劳烦公公，我住哪？”
“路大人，陛下安排您入住长乐宫，和皇子们同吃同住。”
路闲：“……”
长乐宫是太子的居所，老皇帝迟迟没有立太子。长乐宫一直是空着，直到姬闻珏从冷宫出来。
而大皇子和二皇子虽没封爵，却已及冠，老皇帝给两人在宫外置办了宅院。
路闲开始思考老皇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搬进长乐宫只是第一步，其实早就想将皇位传与姬闻珏？
那为什么不直接立太子？
还有，让他一个太傅住长乐宫算什么？
难道老皇帝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临终托孤？
路闲不太够用的脑容量缓慢地运行着。
若朝臣们想把握重权，其实推姬闻珏上位是最好的。
因为姬闻珏年幼，又自小住在冷宫，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而懵懂的人是最好被掌控的。
可他都能想得到，老皇帝也能想得到，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姬闻珏住进长乐宫？
掩人耳目？
让其他朝臣误以为他有意传位于姬闻珏？
据路闲了解，老皇帝真真切切放身边照顾过，亲自喂过饭的只有大皇子姬长朔。
毕竟是第一个孩子，虽不是皇后所出，却是在皇后膝下长大的。
只是姬长朔随着年纪增长反而越发胡来，老皇帝不得不严苛以待，重罚是没有过，但小惩不少。
前阵子姬长朔不知为何犯浑，连夜溜进尚书府，只为“帮”尚书家的大公子剃度出家。
第二天尚书大人直接在朝堂上为长子鸣不平。
大公子接连几天闹自杀，连遗书都写好了，最后老皇帝罚了姬长朔，又封赏安抚尚书府大公子，好说歹说才劝下，但……婚事黄了。
姬长朔被罚其实也不冤，但他觉得自己冤。这也导致他减少去皇后宫中问安的次数，就怕碰见老皇帝，又被降罚。
目前最受老皇帝宠爱的是老三姬星澜。
他尚未及冠，生母贤妃重拾老皇帝喜欢，且姬星澜被养得太单纯，性格又怂，老皇帝特许他住和贤妃住一起。
贤妃年轻时就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人也温婉。老皇帝年纪大了，也需要能说体己话的人，于是就常去贤妃宫里。
比起躲着他的混账老大，尚未及冠的老三就温顺可爱许多，老皇帝心里的天平又慢慢偏向姬星澜。
而最不受宠的，就是二皇子姬扶虞。
姬扶虞生了一双含情目，鼻骨随老皇帝那般挺拔，他长相集齐了老皇帝和母妃的所有优点，也是四位皇子中与老皇帝最为相像的。
老皇帝年轻时虽混账，学过大刀和长枪，长相虽不魁梧，却也足够英俊挺拔。
但不知为何，最像他的姬扶虞却是个男生女相。
若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偏姬扶虞还真就喜欢胭脂水粉，琴棋书画，纺织刺绣等姑娘家的玩意儿。
若他是个公主，老皇帝倒是会捧在心尖上宠，可他是男儿身，老皇帝便觉得上不得台面。
姬扶虞好歹是养在身边的，又是和老皇帝最为相像的孩子，他都不被老皇帝喜欢。
更别提自小在冷宫长大，面都没见过的小皇子姬闻珏……
路闲理性分析，老皇帝应当不会传位于姬扶虞或姬闻珏。
还有个很奇怪的点。
老皇帝十几年都没发现的姬闻珏是他的亲骨肉，怎么现在突然就发现了？
路闲一时大脑宕机了，他使劲摇了摇头。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脑细胞。
【系统：检测到宿主积极思考，加3分。】
路闲：“？”
“有这好东西不早说？”
【系统：这需要宿主主动触发，还有其他加分项，宿主可以慢慢探索！】
路闲：“……”
路闲左脚刚踏入长乐宫大门，撞见同样大包小包的姬长朔和姬扶虞。
路闲：“？”
他们没有要与路闲说话的意思，但身边侍奉的宫女太监们主动打了招呼，似乎看出路闲的疑惑，解释道。
“路大人。陛下让几位殿下也搬进长乐宫，三殿下今个下午就搬过来了。没想到了您和大殿下、二殿下赶巧撞上了。”
路闲：“……”
原来同吃同住是同住长乐宫的意思！！
老皇帝是以为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长，就能感化不思进取的四人？
“大人，东殿是小殿下所住，西殿被三殿下选了。目前还剩南殿空着，北殿院里太多杂草，还未收拾好。您和大殿下、二殿下商量一下谁住一起？”
也就是他们三位中，只有一位能自己住，另外两位得和其他人合住。
宫女说完又连忙补了一句。
“东、西殿都很大，有三个院子，住一起也不会互相打扰的，奴婢们会尽快将北殿收拾出来。”
姬长朔和姬扶虞对视一眼，忙开口。
“我不和闲杂人等住一起。”
“我不和闲杂人等住一起。”
宫女们不敢吱声，只能将求助的眼神看向太傅。
路闲：“…哇！真是令人羡慕的默契。”
宫女/侍卫：“…………”
他们不是让路闲来煽风点火的。
“总之，我要自己住。”姬扶虞轻哼一声，给了姬长朔一个高贵冷艳的眼神。
姬长朔：“凭什么，我是老大，我先选！”
姬扶虞：“呵。胸大无脑，住得明白吗你？”
“姬扶虞，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姬长朔凶狠瞪他。
姬扶虞：“我说错了？夜潜尚书府，还给人留下把柄，不是蠢是什么？”
姬长朔：“我还有本事夜潜，你能干什么？”
其他人当即跪了一地，皇子们吵起来，他们也不敢劝啊。
路闲眨了眨，提议：“要不两位殿下抽签决定？”
“不用你管！”
“不用你管！”
又是整齐划一，声音响亮。
路闲耸了耸肩，“好吧，我不管。我就东、西殿选一个。”
话音刚落，一阵嘈杂声响起。
“都找仔细了，一只都不许丢了。”
只见姬星澜带着几个宫女往西殿方向去了，姬扶虞蹙了蹙眉，问。
“老三，你又作甚？”
姬星澜委屈：“那些个蠢货，搬东西不小心把我的蛐蛐给弄丢了，那可是十七只啊，我花了几百两银子买来的。”
姬长朔/姬扶虞：“……”
我看你像个蠢货。
路闲：“…………”
几百两银子买蛐蛐？？？？？
哪来的大傻子。
“两位殿下慢慢选，臣去东殿和小殿下挤挤。”
东西是相反两个方向，也是距离最远的，路闲几乎是落荒而逃，还撵着自己带来的小厮。
“…阿四，走。”
阿四愣了一会，慌里慌张的和皇子们行了个礼，飞快地追上路闲的步伐。
一行人目送路闲离开。
忽然姬长朔、姬扶虞和姬星澜又听见那熟悉的声音。
【啊啊啊！！能不能把三皇子和蛐蛐一起丢出长乐宫！！！】
姬长朔/姬扶虞：“……”
嘶，能不能照顾下他们的耳朵！！！
姬星澜：“？？？”
他和蛐蛐没有得罪任何人！！！
*
路闲和阿四一起来到东殿。
出于礼貌是需要拜访姬闻珏，不过现在时间不早了，也不确定人睡了没，明日再打招呼罢了。
路闲找到姬闻珏的宫女，让他带自己去没住人的房间。
东西南北四个殿都带院子，有四或五个房间，最大的房间一般是给主人留的，再分出两间下人房，太监和宫女分开住。
姬闻珏选的东殿余出一间空房和小厨房。
优点是僻静，缺点是余出来的房间是最小的一间，且整个东殿离书院较远。
路闲合理怀疑姬闻珏厌学严重。
他大包小包的住进去，转头发现阿四已经借来了扫洒工具。
“大人，你先去外面等会，我打扫打扫房间。”
“好。”
路闲随手拿起一本书，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翻开才发现是从姬扶虞那没收的《京都闲话册之六部》。
他还没来得及看，就见姬闻珏开门出来，视线短暂相触，路闲主动开口。
“小殿下，这么晚还没休息？”
姬闻珏穿着白色的里衣，外面披了件鹅黄色的披肩，他顿了下，语气淡淡，“被吵醒了。”
路闲：“？”
路闲：“……我让阿四小声些。”
姬闻珏不知道阿四是谁，但——
“不是他。”
路闲：“？”
不是阿四，还能是他？可他没发出一丁点动静！
姬闻珏说完又转身回房了，好像出来只为了知会路闲一声。
路闲：“……”
姬闻珏屋内亮起烛火。
他来到书桌前，伸手取了一支狼毫，沾墨、落笔。
宣纸上落下寥寥几个字。
……杀猪……？
——酒？亦或是救？救救？
可怕？吓死我了。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姬闻珏眼睫低垂，目光落在这些看似毫无关联，也没有逻辑的字上。
前两句，他并没有听清。
后面的话倒是逐渐清晰，也不那么震耳，尤其是最后一句——
【能不能把三皇子和蛐蛐一起丢出长乐宫？】
姬闻珏再次沾墨，大笔一挥，宣纸上的字全被涂抹掉。
窗外有风吹过，烛火跳动，忽明忽暗。
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眼睑下映出扇形的影子，唇瓣翕动，思绪忽而变得清明。
那不是巫术。
倒像是——
心声。
有些荒谬，但事实也许就是这样。
他们能听见路瑾闲的心声。
路瑾闲的反应看起来是不知情，但也不排除是装不知情。
且他们也不是什么心声都能听见。
课堂上他们离路闲是最近的距离，只听见了那几句。
而今晚他分明待在房间里，却能听见路瑾闲的心声。
或许有距离限定，只是目前看来是否能听见心声，距离不是关键因素。
难道只是碰巧？
思索无果，姬闻珏也不着急。他吹灭烛火，回到了床上。
半个时辰后。
熟悉的爆鸣又一次响起——
【我靠靠靠！！原来二皇子每天都在吃这么香甜的瓜！？】
姬闻珏蓦地睁开眼，方才酝酿出的困意荡然无存，他瞪眼看着床幔。
【我去！！】
【尚书府的二姨娘竟是相府三公子的外室，这外室还是正妻不愿行房才找来勾引自己相公的，却被不知情的尚书大人强娶豪夺了！！！】
姬闻珏：“…………”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是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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