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揽山河几寸》CollapSars

1、无寸

　　平日那些教书子弟，教导的无不是，不可做事无尺度，谨慎而行之，那些鲁莽的匪徒，被他们称作“彪悍”，略有轻薄之意。
　　无寸道依山傍水，是个佳地。
　　巧了，这无寸道教导的偏就是，做事不留余地，把事情做绝——要么就做好，要么就做差。做差的后果可想而知，你没有后路，你无路可退。
　　这道主也是直接，诞下一女直接唤作“无寸”，怕是外人不知道她是有多敷衍。
　　无寸道道主就是当年震慑朝廷的“绝人”——冯九里。
　　那诞下的一女便是晏无寸。虽说她叫无寸，可总不能直接唤她“无寸”，她那娘便再极度敷衍的，给起了个乳名……阿晏。
　　———
　　后山。
　　“晏无寸。”喊话的是一个头高挑的少年。
　　被叫那人转过身，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俩每天不互相挑衅，就出不了师，冯九里也是见怪不怪，由他们去了。
　　那名少年名冯提莫，是冯老太太的姑侄子。
　　冯老太太是冯九里隔了九条河的姑姑，冯提莫又是冯老太太的……叫不清了，总之冯提莫管冯老太太叫姑奶奶，嗯姑且是这么叫吧。冯提莫凭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冯九里得以进无寸道，毕竟同姓冯。
　　这亲戚要是天资聪颖还好说，冯九里也好昧着良心给他寻个出处，可……如若他天资愚钝，还爱吹牛皮，就无话说了。天资愚钝就该刻苦，可冯提莫那厮偏不认这茬。
　　冯九里先前也碍着冯老太太的薄面没“教导”他，自打冯老太太出山，冯提莫再不是东西，下手就狠稳准了。
　　“去南亭。”冯提莫难得正经一回。
　　晏无寸打心底眼没信——毕竟冯提莫鬼话连篇，拿这种事来套她也保不准，调戏般的瞧着他。
　　冯提莫在无寸道土生土长，虽说与晏无寸不和，也没到势不两立的程度。道主没多偏爱她，也没不待见自己，吃穿用度，习武都是一起的。可如今，他竟摸不清晏无寸的性格。
　　晏无寸的性格，冯九里这个当娘的当然清楚——宁死不屈，难听点说就是死肿一个，凡事都要按着她单方面情绪来，冯提莫不清楚是晏无寸不屑与他争。
　　“你能保不再托我后腿？托你姑奶奶的福，我到现在都出不了师。”讲到这，晏无寸气不打一处来。
　　“我能保。”冯提莫又嬉皮笑脸起来。
　　晏无寸忍不住翻白眼——这才是王八蛋的本性。
　　——
　　南亭。
　　南亭是当年刚建道时设下的亭子。无寸道弟子必须过了南亭方可出师。
　　晏无寸本早该出师，不知是脱了冯提莫的福，还是冯老太太的福。冯老太太当初将冯提莫送过来时便知，照他的资质难啊，便脱了晏无寸下水——叫晏无寸和冯提莫一同出师，嘴上说为她好，实则是想为那不争气的孙子拉个垫背的。冯九里不好拒绝，寻思着外面太乱，晚些也好，就拿自家女儿当炮灰使了。
　　自家女儿和侄子出师——姑且叫着侄子吧，辈分上至少是这样的。冯九里当然要来，顺便带上了冯老太太。冯老太太都有些阵子不来了，偏在出师时补空，不知是何用意。
　　晏无寸腹诽:谁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给他孙子谋后路呢呗。
　　后山上，潜着一人，饶有兴致地看着晏无寸。
　　——
　　“往年”出事都不用这么隆重，就比比武，射射箭，练练功，晏无寸把它们八辈祖宗都记下来了！照这回看，“往年”这个词摘不掉了——今年这出师可谓“别出心裁”“独一无二”“别具一格”！
　　冯提莫那厮用了啥法！晏无寸把他上八辈入土的祖宗，下八辈娘胎还没有的孙子从头骂了一遍！
　　阿万:这出师怎么能全是射鸡猎狗？
　　晏无寸:“……”
　　正如阿万所想，这出师还就真是射鸡猎狗！弟子们也懵:会捕猎是好事，本道就算再“不羁”，也不必搞这一出吧，好歹也是正正经经的门派！这些人愣是没想到冯提莫那出。
　　晏无寸:冯提莫那王八羔子，如若不是他去叨咕，我晏无寸抠俩眼！
　　射鸡猎狗这活她从小倒是没少干了，饶是那厮想出这等馊主意也……
　　冯提莫是想自己名正言顺的出师，而她晏无寸却是沾了光。冯九里能答应也是全凭了解晏无寸那上房揭瓦的本事——她怎么着也算个道主的闺女。
　　“冯道主，可以开始了吗？”
　　冯老太太坐等看好戏。饶她是冯九里的长辈，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人家说了算。人家才是让冯家抛头露面的那个大人物，人家才是能拿到朝廷上说事的，人家才是那个让人忌惮三分的道主。晏无寸毕竟是人家的女儿。
　　冯提莫这些年心有不甘，也没办法，想着能赢她晏无寸一回，却是这样胜之不武，偷鸡摸狗的赢！
　　“夫人可以了。”
　　山上那人蹭了蹭鼻子，饶有兴趣的“观战”。
　　冯九里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绝不是无意间的——她早发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