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我追了个白切黑》雁点青

16、先生

　　姜兰芷按下困意，向他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满眼都是欢喜。

　　他神色冷漠又有什么，反正不影响脸蛋的俊俏，这就够了。

　　但他掀门帘的手却猛地放下，双手一扶，要将轮椅退后，仿佛她是个要吃人的女妖怪。

　　姜兰芷的笑落下来，一拍桌子，就要亲自去把崔楠越推进来。

　　她可是出身不知山的大妖精，抢个小书生回去不过眨个眼的事，如今入了尘世，才不得不守起规矩。

　　还不等她动手，铛的一声，上课钟声敲响。

　　作为这堂课的主讲先生，崔楠越不能无故缺席。

　　姜兰芷乐了，施施然坐回去，看崔楠越在那纠结半响，还是只能选择进来。

　　讲台比地面高出三尺，他一个人没办法将轮椅弄上去，滑行到边缘处后，已停了一会。

　　好耶，连老天都在帮她，给她救美的机会。

　　欣赏完美人的窘态，她兴冲冲站起来做英雄，“崔先生，我帮你！”

　　“不敢劳烦郡主。”崔楠越本就微红的耳朵，一下子红得滴血。

　　他拨动轮椅迅速转向，避开她的手，“在下的随从即刻就来。”

　　“先生别客气，这是学生应该做的。”姜兰芷看准时机，再次伸出手，却被他更快避过。

　　沈应许悄无声息从后排过来，一把端起轮椅，砰的响过，崔楠越就到了讲台上。

　　“你干嘛呢！”不期然被打断小乐子，姜兰芷手痒痒，十分想揍臭弟弟。

　　结果臭弟弟还一脸深藏功与名的骄傲，“就你那细胳膊细腿的，别把自己弄折了。怎么，就许你尊敬先生不成？”

　　“你！”

　　不等她爆发，崔楠越就对臭弟弟温和道：“过来得正好，你上月的课业还没有交完，若是再拖延，在下恐怕只能去与令尊谈一谈。”

　　“沈弟弟，你怎么来上学，连课业都不按时交呀？”姜兰芷睁大眼睛，无辜问道，还忙不迭表忠心。
　　“先生，你放心，我来这儿是跟你好好学习的，一定会认真完成课业。”

　　沈应许又被气得快要哭出来，“姜兰芷，你不识好人心！”
　　你竟然还跟外人一起欺负干弟弟！

　　姜兰芷掏掏耳朵，装没听到。
　　这傻孩子，连未来姐夫都不会认，不多欺负几次早晚在别人手中吃亏。

　　胡闹完，把两个熊学生都送回座位上，崔楠越终于能坐到书案前，安安静静翻了两页书，然后布置下去课前要抽查的内容。

　　学子们闻言或慌乱翻书，或交头接耳，或胸有成竹预习下一篇章，都没有闲着。

　　唯有姜兰芷，书都没有翻开，撑着脸，光明正大盯着崔楠越看。

　　但他的脸一点都不如耳朵透红，她看了这么久，他脸上一丁点波澜都没有，还满眼都只有他面前摊开的书本。

　　书中那什么颜如玉，莫不是比她这个美艳大妖精还好看？

　　姜兰芷偷摸摸从袖中拿出小铜镜，在书案底下照了照，又心满意足放回去。
　　颜如玉肯定没有她好看。

　　上课的钟声一共要敲三次，宋建誉踩着第三声的尾音踏进学堂。
　　他不顾现在已经上课，惊喜喊道：“兰芷表妹，你今日来得真早。”

　　姜兰芷被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到，一抖，手中把玩的砚台当即滚了下去。

　　砚台在木地板上蹦蹦跳跳，留下一条蜿蜒墨迹，一路滚到崔楠越的书案下。

　　堂内鸦雀无声，连翻书的细小声音都消失不见。

　　青雀要起身去擦，却被按住。

　　姜兰芷理了理袖子，确定小镜子不会掉出来，然后淡定站起来，把簇新洁白的宣州纸一张张盖到墨迹上，再几步上前将砚台捡了回来。

　　宣州纸将墨迹吸收，只待下课便好扔掉，不必青雀现下躬身去擦净。

　　面对众人沉默的注视，她依旧笑盈盈，一点不紧张，“大家看书温习呀，仔细先生等会抽查问题回答不出来。”

　　宋建誉站在门口不敢挪动，她也招呼他进来，“三表兄，你这可是迟到了，别傻站在门口，快进来给先生赔个不是。”

　　宋建誉冲她感激地笑笑，一屁股坐在了宋继业的位置上，摆摆手，“表妹多虑了，崔先生可不会计较这些事。”

　　“越王殿下，此处是齐王殿下的位置。”
　　崔楠越淡淡出声，如他所愿，确实没跟他计较迟到的事，但也不让他坐在姜兰芷的旁边。

　　宋建誉不满道：“不过是个位置罢了，还是我大哥的，我如何坐不得。”
　　“再说，”他看了看姜兰芷，“我坐在这，表妹若有什么不会的，还可以教教她。”

　　姜兰芷是要追人的，再次无条件站了崔楠越，附和道：“三表兄还是回自个的位子吧，长幼有序，大表兄即使不在这，你也不好如此。”

　　她一边说，一边盯着崔楠越看。

　　就算他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动作也没有变过，但她就是能捕捉到他周身气息的微妙变化。
　　他欢喜她这样维护他，或许还喜欢她直白的示好。

　　她对他是如此熟悉，这感觉实在太奇妙了。

　　姜兰芷满足收回视线，又催了宋建誉一次，“三表兄，若是让舅耶知道就不好了。”

　　宋建誉不想他的形象变坏，不管是在姜兰芷心中还是宣文帝心中，不敬兄长，不尊师长，这都不是什么好事，只好不情不愿回了座位。

　　沈应许坐在后排，没忍住笑了出来，小声向邻座吐槽，“越王可真敢说，也不害臊。姜兰芷如今再傻，脑子也比他强，指点他还差不多。”

　　约莫半柱香后，众人稀稀落落合上书，崔楠越开始点人。

　　他问的那几个问题，姜兰芷一个都没听懂，更别说要回答。

　　她仗着没有听过课，理直气壮地不懂，且坚信，她这个新学子有第一堂课不被点的特权。

　　其他学子或多或少，能明白问的是什么，然而站起来后，还是只能说几句就停下，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算是那些自觉准备得很好的学子，被追问了一句后，也只能颓然坐下。

　　姜兰芷观察了一阵，只觉得没意思极了，又继续看崔楠越，这位课堂的绝对掌控者。

　　他温温和和，短短几句话就将人问住，又让人恍然大悟的样子，太让人心醉了。

　　听说，他喜欢看佛家经典，常与高僧大德探讨佛法。

　　这会儿看来，他果真有些如坐莲座，有文殊菩萨的超然脱俗、智慧至极之态。

　　姜兰芷看得太认真，想得又太入迷，被叫到名字还没反应过来，“啊？”

　　“郡主想了这些久，不知有何高见？”崔楠越又问了一遍。

　　她这种没见识的山里妖，能有什么高见！
　　姜兰芷不敢相信，她的新学子特权竟然失效得这么快。

　　不对，不对，姜兰芷有些头晕，她怎么好像看到了，小书生曾在山上教过她这个问题。

　　那好像是桃花开遍的春三月，他们正出门游玩，他一时兴起与她讲起了这个。

　　因为她学得好，小书生还送了她一把华美又锋利的小匕首。

　　那小匕首的样子，赫然就是一直被她放在床头，用来防身的那一柄！

　　小书生的嘴唇张张合合，她想努力去听去看，却更加晕晕乎乎，地转天旋。

　　别念了别念了，她听不清，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出风头。

　　好不容易，姜兰芷才撑着书案，从众人眼中发呆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她对上崔楠越探究的眼神，重新镇静下来，把脸皮收起来揣兜里，瞎扯一通。
　　“高见倒没有，只有些拙见。但，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我说的也只是我的一家之言，倒不好因此就限制了大家。”

　　“不如课后，我与先生单独探讨一番？”

　　崔楠越深深看了她两眼，没多说什么，就让她坐下了。

　　紧接着又点了宋建誉。

　　姜兰芷听两耳朵，悄声问青雀，“我怎么觉得三表兄说的，好像没什么实质内容。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华而不实。”
　　“没有先生这样，一语中的。”

　　青雀凑近她的耳边，“何贵妃另外给三殿下请了大儒，这大儒崇尚清谈，也约莫影响了三殿下的求学之风。”

　　姜兰芷明了点点头，顶着崔楠越投过来的视线，掩耳盗铃般道：“上课不能开小差，你不要再与我讲闲话了。”

　　崔楠越待宋建誉说完，只淡淡评了“言之无物”四个字。

　　姜兰芷的感觉被印证，重新抖擞起来，朝他抛了个得意的小眼神。

　　意料之中，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应。

　　她的小眼神砸到他眼睛里那两潭深水里，连个响都听不见。

　　宋建誉的狗腿当然不会让主人这样尴尬，扬起声就道：“崔先生，你要不再想想？我等觉得，越王殿下这回答已是极好了。”

　　其他几号狗腿也纷纷应和，他们只要讨好了宋建誉何愁前途，学习和先生根本不重要。

　　宋建誉忙说：“崔先生这样评价，一定有他的道理，只是我等如今还不理解。”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两相配合得无比自然。

　　这是在众多场合和课堂上，多次磨练出来的默契。

　　崔楠越脸上没有表情，无形的压迫感却渐渐浓厚。

　　他的目光逡巡而过，让本就抖着腿强站起来的狗腿子，更加忍不住颤意。

　　“这就是为什么，我是先生，而你们还是学子。”崔楠越没有解释原因，他不需要。
　　“下一位，继续。”

　　那狗腿子软着腿坐下去，安静下来，等待着下一次的为主护身。

　　姜兰芷默默看完全程，莫名觉得很伤感，难道这就是没有实力、缺少权力的下场吗？

　　她哄宣文帝的时候，虽然也胆战心惊，但好歹有层浅薄的宠爱在里头，有些小失误，宣文帝眨眨眼也就过去了。

　　狗腿子这样的境地，连个稍微体面些的台阶都没有。

　　不过，她却不会因此就怪罪崔楠越。

　　他是先生，本来就应该被尊敬，他基于对自身学识的自信说出这样的话，也没有任何问题。

　　她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想要拥有更多能保护自己和身边人的权力。

　　先前在安排那些流民时，拥有权力让她心生惧意，就像手中拿着一把邪恶的宝剑，剑锋还滴着鲜血。

　　这才几日，还是那宝剑，她却渴望能彻底掌控它，避免有剑尖指向自己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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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姜枝枝：曾经我也学识渊博，可以和心上人谈古论今，进行知己般的交流。
可后来，我失忆了，心上人说什么，我都听不懂，除了对他笑，就只能对他娇。
so s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