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悲歌》鸣蜩肆时

1、第 1 章

　　“我们分手吧。”

　　电话响起的时候，邱易水看了看时间，5：30，天都还没有亮。他皱了皱眉头，还是接起电话迷迷糊糊应付着，直到汪蓉平淡地说出这句话。

　　“喂？你有在听吗？我说，我们不合适，还是分手吧。”

　　电话那头的汪蓉四平八稳，声调没有任何起伏。邱易水这才反应过来，汪蓉是在和他闹。她闹了有多少次了？邱易水翻了个身，思考着，从高三到大二，怎么的也得有不下10次了吧。

　　他不由得有些厌烦，但又习惯使然地温柔说到：“别闹，我今天2点半才下线，好不容易刚睡着。下午带你去吃华西街的大馄饨。”

　　“邱易水，我是认真的。”在他想结束这段打扰了他好梦的电话时汪蓉又追了上来，“我仔细的想过了，你似乎并不爱我。”

　　“姑奶奶，高三的时候每天我妈只给我两块钱吃早饭，我一块五都给你了，这还不是爱啊？”

　　“不，不是这样的。你和我一周见两次面，吃饭、看电影、逛街、做……，这不正常。”

　　“哈？不是娘子，你要说吃饭看电影什么的不正常我也就忍了，怎么一周做两次还不正常？我有如此充沛的体力，好男人表率啊！”邱易水哑然失笑，用过无数个分手理由的汪蓉，居然会想到这么离谱的。

　　“你理解错了，我说的不正常，是你太规律，懂吗？太过规律了。你每一周都是见两次面，甚至于哪个时间打电话，哪个时间陪我去超市购置东西都如此！”汪蓉的声调终于有了一些变化，但仍然没有像原来数次分手时那样的怨怼和怒气。

　　这让邱易水感到很奇怪，他认识的汪蓉冲动而狂野，尤其是在闹脾气的时候，比小鸟还愤怒。

　　“可是……这样不好么？我们都课业繁重，再加上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从高三毕业到现在我们一直都是这样，有哪里不对么？”

　　“是的，从原来到现在，你对我一直包容体贴。可是，你在看我的时候，你的眼睛里缺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爱情。”

　　“……你瞎捣鼓，什么爱情不爱情，细水长流生活平淡就不是爱情了？”

　　“比起你的爱人，我更像一个朋友，只是我们会更亲密，仅此而已。”

　　“那你要怎么办！”

　　“我们分手吧。或者说，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冷静的想一想，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而我对你而言又是什么。”

　　汪蓉说完便挂了电话，留下邱易水一脸错愕，她这是怎么了？搞什么飞机？

　　这样一闹，邱易水就再也睡不着了。他无法理解与他恋爱了三年的女人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这让他迷惑不解。并且说分手就咬分手，置三年感情于不顾，居然还那么淡定冷静！

　　邱易水看了看窗外蒙蒙亮的天空，从床上起来。他问自己：“我不爱她吗？不可能啊？从高三毕业追她到手时至今日我都一如既往的对她啊！这他妈什么破逻辑！”

　　觉是彻底睡不着了，他干脆起身刷牙洗脸。收拾妥当之后，点上一根烟坐在电脑前。他翻看着和汪蓉的照片，想从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带着怀疑的眼光看问题是很容易发现漏洞的。这不，还真让他看出了些什么。

　　6岁的时候，他转校来到西都人民小学，在少先队迎新会上第一眼就看到了大队长汪蓉。她嘴巴大眼睛小，却有一种别样的味道。那个时候的汪蓉大大咧咧，待人行事和其他小姑娘的温柔羞涩截然相反，活脱一个假小子！

　　邱易水那时个头已经俨然不像个小屁孩子了，他五大三粗愣头憨脑，从进学校开始就属于彻头彻尾的学渣，和汪蓉这样的学霸泾渭分明。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本来应该没什么交集。

　　但意外总是突如其来。

　　那时还是03年高考前一个月的时候。那天晚自习刚下，汪蓉的好友被校外小混混欺负，她绷不住火儿盯着小混混就冲了过去，二话不说就一大嘴巴子。混混哪受过这等待遇？愣了愣神之后，气得破口大骂，抄起砖头就冲汪蓉脑袋砸过来。

　　一声闷响之后汪蓉傻站在地上看着前面挡下砖头的邱易水，他头上流出来一股子一股子的血。之后，在汪蓉搀扶着邱易水去医院时，他们的事儿就这样定了下来。

　　邱易水还记得当时自己一边头晕脑胀一边磕磕绊绊地对汪蓉说：“我其实，老早就喜欢你了，但你就偏偏喜欢那些学习特牛的人，你知道我为了追你费多大劲才在月考考到前20名的吗……”

　　假小子汪蓉哭得稀里哗啦，她没告诉昏过去的邱易水她其实也看上他了，就为了让他有动力认真应对高考，她也强迫自己和班上的学霸被迫营业好几个月的事儿。

　　邱易水和汪蓉经历了从暗恋到明恋的阶段，酸酸甜甜的气息充斥在他们备考的最后一个月中。高考结束那一天，发生了他们人生中第一次的夜不归宿。

　　成绩揭晓的时候，汪蓉拉着邱易水去爬山拍照，在华山顶太阳初升时，留下他们和冉冉阳光一同灿烂的笑脸。汪蓉不负众望地考上了西都大学，邱易水也考上了工程学院，让老师家长都刮目相看了一把。

　　可是到了大二，让邱易水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儿提时能撸起袖子跟别人干仗的假小子汪蓉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性感妖艳的大美人儿，这让他大跌眼镜。虽然对他们的感情并没有多大影响，邱易水也没有看上过其他女同学，可是对汪蓉的迷恋似乎就开始淡了那么一点儿。

　　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察觉到，只是觉得上了大学人也逐渐变得成熟了。可这个时候在电脑上细细浏览照片时邱易水才发现，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对汪蓉不怎么上心了。她给不给他打电话，是不是扯着他去喝酒，这对他来讲突然都变得不重要了。

　　邱易水抽着烟，对着照片重重点头：“嗯，是好像少点什么。”

　　所以之后汪蓉才会一次又一次的闹，吵架、哭泣、摔东西。邱易水这个时候才明白，或许她早已经感觉到了，只是到今天才对他说个清楚明白。也好，冷静冷静，毕竟他自己也很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汪蓉性感的嘴唇，窈窕的身姿，身上时不时散发出的诱惑的香水味对他来讲寡淡无味。

　　“怎么就……没了爱情呢？”邱易水十分不解。

　　“铃铃铃……”正在邱易水思考爱情的时候，他的电话又一次响起来，唬了他一跳。他拍拍胸口，没好气的接起来：“谁啊！一惊一乍的！”

　　“喂，老五，今天下午游泳去啊？”电话对面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

　　刚上大一的时候，宿舍8个大男孩儿就根据年龄排好号，依次起了非常俗套的外号，一点创意也没有，由于老二这个外号被强烈拒绝，于是外号就变成从老大到老九。邱易水按年龄是他们宿舍的第四名，于是被唤作老五。

　　“我说你放暑假的时候不好好睡懒觉，是体力释放得不够吗？”邱易水气不打一处来，“这会儿才7点多，老三你实在不行的话楼下跑10圈，别烦我！”

　　“哎哎哎别挂别挂！我这是早上要上厕所，冷不丁看到柴秋彤的短信，她跟我伸出橄榄枝了！”

　　“我呸，就你，柴秋彤可是系花，你别做梦了！我看她就是客气一下，你还怪当真。行了行了你赶紧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还有事儿我要挂了。”

　　“别啊老五！你是有汪蓉了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整天宿舍口号叫得响亮，西都不倒八大永存，这才两年你就变了！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打住打住，我去，我去还不行吗？”邱易水苦笑，“不就是想跟秋彤多了解嘛，我答应了，当你僚机。”

　　“哎哟喂！谢谢谢谢！我就知道咱们宿舍你最靠谱！他们几个我都没叫，这绝对是对你的信任！”

　　“放屁吧，他们几个也是单身狗，你怕叫上他们，你的秋彤被拐跑了才是真的。”

　　“嘿嘿看破不说破还是好哥们儿，得嘞，你睡吧，下午4点水世界，记住别迟到！”

　　邱易水挂了电话，心里有些苦涩，自己这厢早上刚丢了女朋友，下午就得帮别人追女朋友，这都什么事儿啊。

　　——

　　邱易水早上一直沉浸在汪蓉把他甩了的低气压中，快到11点才感觉到肚子空空，需要填补点儿东西。从房间出来就碰上了刚买菜回来的母亲，他便顺口叫了一声妈。

　　张丽娜吓了一跳，菜篮子都差点没抓稳，训斥道：“神出鬼没的，你是什么古代神兽吗？”

　　邱易水一脸无辜，挠挠头对张丽娜说：“妈，我饿了。”

　　“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舍得赶在天黑之前醒过来。”张丽娜嘴上不饶人，但还是边系围裙边向厨房走过去，“说吧，想吃什么？”

　　“简单吃点儿，下午要去和同学游泳。”

　　“那给你炒俩菜，把剩米饭热一热先吃一些。汪蓉和你一起去吗？”

　　邱易水听到汪蓉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但他立刻决定先不告诉母亲：“她不去，她今天有事情。”

　　“喔，行吧，你也别整天就知道自己窝在家打游戏，没事儿和汪蓉出去溜达溜达聊聊天，或者带回来吃吃饭，这感情啊，得多沟通多联系，就没见过你谈恋爱这么不温不火的。”

　　不温不火，明明是细水长流，邱易水心里反抗着，嘴上却是乖巧：“嗯，知道了，放心吧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