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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挽卿(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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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挽卿坐在亭子里面,虽然有几分不明所以,却也没表现出多大的疑惑,丫鬟小厮远远的跟着,这亭子里面只有此二人。
“挽卿当初愿意嫁我,实我之幸!”
“……”他突兀的开口,于挽卿不知他到底想说什么,抬手翻了个茶杯倒了水,细想了一下才开口,“云舟何出此言?要说幸事的话,该是挽卿之幸。”
于挽卿的话没有半分恭维的意思,事实如此!
于挽卿十八岁的时候嫁入贺家,除了心底隐晦的情意外,便是那年老色衰的年龄在万花楼已经备受排挤。
贺云舟娶她助她脱离苦海,她嫁给贺云舟替他藏住他的秘密。
这交易其实并不对等!贺云舟要守住自己的秘密多的是简单而又清白的办法,何必娶一个青楼女子败坏名声?
娶妓做妻的名声并不比好龙阳的名声好到哪里去!可最终贺云舟应了,他说,“挽卿,这世上唯有你才让我最安心。”
于挽卿心中一动,显些落泪,此后却再也没提那名声之事。
既然坏了他的名声,她便用一辈子来还,替他守住秘密,护他一辈子的安定喜乐,不求其他!于挽卿这样想。
贺云舟听她所言只笑了笑,有些事他并没有说出来,比如看似于挽卿受益无穷的交易其实是他情绪挣扎绝望时唯一的支撑;又比如他曾经午夜时分梦中千夫所指的窒息……
于挽卿将茶递到他面前,并没有纠结太多说了徒增伤感的话题。
“云舟待会儿可要一起去看看那孩子?”于挽卿脸上的笑意柔和。
贺云舟点了点头,“好!”话落后,忽的意识到什么,他突然抬头看向了于挽卿,欲言又止。
他的眼神并未遮掩,于挽卿意识到后便抬头看了过来,下意识的抬手碰了碰脸,有些不解的开口,“云舟忽的如此瞧我,可是挽卿有什么不妥?”
“……没”贺云舟呐呐的答了一句,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开了口,“成亲之前便与挽卿有所约定,若是挽卿觅的良人……”
“云舟可是嫌我在贺家待的久了?”
于挽卿柔声开口打断了贺云舟的话,脸上扬起了抹嗔怪的笑容,接着道,“莫不是云舟真的嫌挽卿吃的太多,担心这贺家养不住,便要早早的将我打发了出去?”
这话用的是当初贺云舟揶揄她的话。
于挽卿看着清冷柔和的一姑娘,却是最为在意些吃食,彼时得了些外地的糕点,实在没忍住尝了鲜,撑的在院中打转,贺云舟瞧见笑眯了眼的开口揶揄。
“挽卿这贪嘴的模样,我当真害怕我这贺府养不住了。”
于挽卿闻声见是他,也不恼,“那感情好,也让外面的人长长见识,看看什么叫吃垮一个贺府的女人。”
贺云舟眯着眼睛笑,对此不置可否。
如今于挽卿突然又提到了那件事情,贺云舟愣了一下后便反应了过来,
于挽卿是聪明的,贺云舟从来都知道!也正因为他知道,所以于挽卿的这番话一出,他便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挽卿又怎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不过是婉转拒绝罢了!
见她如此,贺云舟无奈的笑了笑,索性也就摊开了说,“我不过是担心阻了你的姻缘,你倒好,给我扣了顶苛待夫人的罪名?当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于挽卿顺势接了话,“是是是,是挽卿不识趣,慢待了云舟一片好心!”
她话一顿,忽的话头一转,正经了起来,“不过云舟所说的良人的话,以后莫在提了。”
“……”于挽卿的一句莫提良人让贺云舟心惊了一下,他眉峰忽的聚了起来。
于挽卿未等他开口,笑眯眯的接了自己的话保证道,“到底万事得讲个缘法,若我当真遇见了良人我定第一个告知云舟。”
她看着依旧蹙着眉的贺云舟,眉头一动,便有了哀怨之态,“所以以后啊,云舟便不用时时提醒着挽卿至今无人倾慕的事情了吧?我到底是女子,面皮薄,听的多了,到底会觉得不好意思!”
这番打趣的话一出,贺云舟蹙着的眉彻底舒展了开来。
“你啊!”他无奈一叹,心底松了一口气,妥协道,“依着你!”
他并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耽误于挽卿一辈子,也害怕于挽卿对他生了情,那实在是太过沉重,他报答不了,也承受不住!
如今挽卿并没有对姻缘的事有抗拒,贺云舟便觉得于挽卿定是于他无心的,心里彻底放了心下来。
他原本是因为于挽卿提到孩子的事情心一动,便操心起了于挽卿。
私心里面,他还是希望如挽卿一般的人,该一世安乐,有良夫有孝子。如今于挽卿并不抗拒,却只是丢了一个缘字给他,贺云舟便无能为力了。
“待会儿一起去看看那孩子吧。”他应了她方才的话。
到底不是自己家,贺云舟带她转了一会儿便回了前厅。
高朋满座,喜气洋洋。他们来的时候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贺云舟见到了夏朝的妻子,一个身材娇小,满身透着灵动,许是因为生了孩子,眼里尽是温暖的柔意。
应付了其他人后,夏朝特地带了妻子来与贺云舟凑了一桌。
“你我兄弟一场,不知何时竟生分了起来。”
夏朝是沉迷济世救人,可并不代表他事世不知,贺云舟突然的疏远,不再过府,他又怎会察觉不出?不过是贺云舟处处躲着他,他无从查问,无力转圜罢了。
贺云舟举了手中的酒杯,笑着打了哈哈,“何来生分?不过是理解夏朝兄成家立室,该以妻以家为重。我一介闲人,自不好再拉着夏朝兄整日谈天说地,不思进取。”
他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夏朝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一时间被气的发笑,“数年不见,你糊涂道理倒是挺多。”
“夏兄既知道是糊涂道理,还请夏兄莫与我计较,云舟自饮三杯以示惩罚。”
贺云舟利索爽快的倒了酒,认错的姿态做的坦坦荡荡,倒叫夏朝没了话说。
用过膳后,贺云舟开口道,“不知夏兄可曾方便”他看了眼一旁的于挽卿,接着说道,“我夫妻二人不知可否有幸见见那孩子,沾点福气?”
夏朝欣然应允,夏朝的妻子脸上挂了笑意,说起自己的孩子,脸上满是柔和,“听奶娘方才让人传了话过来,孩子刚刚睡醒,我正好过去,你们随我一道吧。”
贺云舟颔首,“有劳!”
夏夫人走在前面,贺云舟与于挽卿并肩跟随在后,夏朝是主人家自然没空亲自作陪。
“这孩子年幼嗜睡,早间匆匆抓了周吃了奶便又睡了过去,现在你们二人过去便不怕吵着他了。”
一路总不能相顾无言,夏夫人性子极好,主动开口打破了淡淡的尴尬。
于挽卿脸上含着笑意,顺势接话道,“听说这小孩子若是睡着了被吵醒难哄的紧,也我们这算是赶上时候,否则的话,算是给您添了麻烦!”
“害,小孩子哪有不吵闹的,就是你们不吵他,他也总能有百八十个哭闹的由头,让人头疼的紧。”夏夫人嘴上说着头疼,嘴角的笑却是没有落下来过。
于挽卿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转过假山回廊忽听的一阵哭声。
“唉,小孩子的气性大,听这声音,定又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夏夫人说了一句,脚下的动作快了起来。
贺云舟与于挽卿知道她爱子心切,相视一眼笑着跟了过去。
于挽卿到底是女子,对孩子这种萌物没有多大的抵抗力,见了孩子便忍住逗弄了一下。
“云舟,你瞧,他笑了!”于挽卿看着笑了的孩子惊喜的叫着贺云舟,贺云舟凑了过去,与她两人围在孩子旁边也觉得惊喜。
“这么小的孩子以后会长成少年,想一想还真是觉得神奇。”
两人看过了孩子,时间便也不早了。贺云舟带着于挽卿便要告辞,夏朝与妻子留人。
“瞧着贺兄夫妻二人都是喜欢孩子的人,何不在我府中多住些时日?况,你数年不过府,你我兄弟已经好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夏朝道。
贺云舟脸上一片好笑之色,“夏兄心意云舟领过了,到底是成家立室的人,清闲不得,实在没空与夏兄小酌。”
话至此,便没有硬留的理由,夏朝无奈,“既如此,我便不强留了!”
马车停在夏府门口,贺云舟将于挽卿小心的扶上马车,忽的想起什么对着于挽卿交待了一句,“你等我一会儿。”
于挽卿自是点头应好,贺云舟突然转身叫住了要走的人,“夏夫人!”
夏朝携妻子离开的脚步一顿,转身便看到贺云舟已经走了过来,二人相视一眼眼里都有些疑惑,夏朝首先开口:“贺兄还有何事?”
贺云舟冲他一笑,“忽的想起还有东西未曾送出。”话落,他从袖中拿出了一只锦盒递到了夏夫人面前。
“这是挽卿与我挑的如意锁,送给孩子的礼物!”
盒子打开,便是一只造型小巧的小锁,瞧着模样甚是精巧,夏夫人眼里的笑意不减,却还是抬头征求了一下夏朝的意见。
夏朝无奈,“既然是给孩子的礼物,你便收下吧!”
回府的途中,于挽卿看着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贺云舟实在没有忍住开口问了一下自己十分好奇的问题。
“云舟既然满腔深情,何不言与他听?说不定夏公子……”话到此忽的断了,说不定夏朝会如何?夏朝难道会接受了贺云舟?
于挽卿自己的话自己先愣了一下,贺云舟没有注意到,只是抬手按了按眉心,“挽卿,总不能让我的情意变成束缚他的锁链吧,夏夫人挺好的!他们琴瑟和鸣,定会儿孙满堂。”
于挽卿心中一震,低了头,“嗯!”
后来的日子,于挽卿再也没有见过夏朝和他的夫人,只是偶尔会从别人嘴里听到两句二人布膳好施,救人性命的事情。
贺云舟再也没有与她提过夏朝的事情,仿佛从那一日送礼后便斩断了所有对夏朝的情意。
于挽卿对此只是淡淡的一笑,贺云舟怎么会无情的?他只是如她一般,将所有情意藏在了心底绝口不提。
若是再次听到那人的消息,他也只是微微一笑,便不做声。他只是将所有的深情换做了望你安好。
于挽卿心如明镜!
——
一年谷雨,良州下了连续几日的雨,雨滴落在瓦楞上面滴落在青石板上面,雨声里面夹杂着隐约的几声鸟鸣声。
“吱呀”一声门被推了开来,于挽卿听到动静从床上坐起了身,随手扯过了暖被裹在身上。
“锦瑟,如今是什么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