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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误认 ...

  •   迎亲队伍和一百二十八台嫁妆,浩浩荡荡地穿过长安街,抬进了王府。
      喜娘一声“礼成”,新娘送入洞房,宣告了姜悦蓉酷刑的结束。一进房,新娘便被搀扶着坐到拔步床上。
      宽敞的大床上面铺了大红喜被,绣着鸳鸯戏水、龙凤呈祥的图案,角落里、被下散布着枣、花生、桂圆、莲子等干果,窗柩上贴的大红喜字都是并蒂莲花围绕,处处都透露着新婚的喜庆。
      姜悦蓉唤了母亲给她的张嬷嬷近身说话,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张嬷嬷直起身,清了清喉咙,“王妃有令,让你们都出去伺候,留下春桃和夏竹随身服侍即可。”
      “是。”众奴仆退出房间。
      姜悦蓉扯下红盖头,“好累,终于可以透口气了!春桃、夏竹,快帮我把凤冠拆下来。”
      “小姐,王爷还没回来呢,你怎么自己掀盖头啦?”春桃一惊一乍地说,她是原主乳母的女儿,年龄比较小,性子也活泼,是姜悦蓉念在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才升作大丫鬟的。
      “该叫王妃了。”夏竹年级比春桃大了一岁,性子沉稳得多了,“王妃,我先帮你把凤冠取下来,等王爷进内院了,再戴上。”
      “快快!我感觉脖子都快断了!” 这凤冠得有三四斤吧?压得脊椎都酸了。姜悦蓉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头上的重负。
      夏竹轻轻拆下凤冠,放在桌案上,倒了一杯茶给姜悦蓉。一大早就起来上妆,滴水未进,姜悦蓉口干舌燥,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计。礼服是尚衣局量身定制,极其合身,稍微进一些吃食腰腹处便嫌太紧。
      “春桃,桌上帮我拿一些枣泥酥和豌豆黄过来。”来时,1688就把姜悦蓉的记忆、喜好导入给自己,不至于在亲近之人面前露馅。
      春桃从几盘糕点中,各取了一两个,放在小碟子里端给姜悦蓉。
      “好吃。”姜悦蓉一边小口细嚼,一边内心发出赞叹,“御厨的手艺比现代号称‘百年老店’的连锁店好吃百倍!百年传承,可能就传承了个寂寞吧?”
      吃完一块糕点,配一口雨前龙井,入口微涩,细品回甘,清热解腻。
      在古代,我一定会吃成一个胖子——这该死的幸福的烦恼。
      ***
      身为新郎的钟衡就没这么惬意了。京城的达官显贵前来喝恭贺新婚之喜,部分距离长安城不远的地方官员也赶来添礼,红珊瑚、绿玛瑙、夜明珠填满妆奁,绫罗绸缎、人参鹿茸堆满王府库房,管家和账房先生忙着一一记录在册。礼物规格和数量无一不显示着王府的权势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钟衡在前厅酒席上招待客人。官场同僚嘴上说着奉承话,手下灌他酒的时候却没留情,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
      没意思。
      真没意思。
      这就是母妃以前常在自己耳边念叨的娶妻小登科吗?
      为什么我只感受到了“觥筹交错尽虚佞,推杯换盏无真衷”的无奈?
      来参加婚礼的人有多少是真心实意地祝福呢?
      自己娶的妻子对自己也是别有所求。
      罢了,娶了她也不指望多琴瑟和鸣,只求家宅安宁。
      “王爷,这一杯恭祝你娶得美娇娘,从此君王不早朝,哈哈。”安西节度使笑呵呵地举起酒杯 。
      众人附和,“姜侍郎家的嫡女才貌双全,和王爷是郎才女貌一双璧人哪!”
      “节度使酒喝多了,话到嘴边嘴瓢了,本王只是暂理朝政,何来君王一说呢?请慎言。”凤眸一瞥,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同桌官僚心里一惊:安西节度使自作聪明,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这话要是传出去,摄政王绝对会被言官攻讦。其他人恍若未闻,假装喝酒聊天。
      安西节度使吓得冷汗直冒, “是下官口误。望王爷恕罪。” 有些话自己心里知道就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岂不是授人以柄?要是被有心人在朝堂上参上一笔,后果不堪设想。是自己酒后失言了,希望摄政王别记仇。
      钟衡也不想小题大做,失去一枚棋子,假装醉酒,说道:“本王刚才许是不胜酒力,听岔了,各位莫放在心上。”
      钟文感受到王爷的眼神示意,伸手搀着王爷右手,说:“王爷,您醉了,属下扶您回屋歇息。”
      摄政王一派的官员心领神会,纷纷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莫让王妃等急了。”
      “恕本王招待不周,先行告退。各位吃好喝好。” 钟衡顺势说道,踉踉跄跄地在钟文的搀扶下走向内院。走到半路,转身对管家吩咐道:“今晚务必让各位大人感到宾至如归。”
      ***
      钟衡走到内院门口时,丫鬟就小跑进门通报,“王爷过来了。”姜悦蓉手忙脚乱地放下茶点,让春桃、夏竹帮忙戴上凤冠,盖上盖头。
      钟衡来到新房推门而入,春桃和夏竹向王爷请安便退下了,留下紧张的姜悦蓉和钟衡相对。
      新房里一下安静下来 ,只余下喜烛燃烧的声音,烛光下红影恍惚了钟衡的心神。转身拿起托盘上的喜秤,撩起新娘的红盖头,低头便看到一双乌黑湿润的眼,波光流转,粉面含春,皓齿咬着嘴唇,手指也不安地绞着喜服上的一角,低声喊了一句:“夫君。”
      听到这一声柔且娇羞的“夫君”,才让钟衡有了“今日大婚”的真实感。
      忆及去年冬天,自己在贺渚山遇伏,侍卫全部身亡,自己也深受重伤,被死士追赶,无可奈何之际逃到密林深处。中午时分,天空下起了大雪,白雪皑皑,遮住了自己的血迹,也让自己饥寒交迫。视野一片白茫茫,正当自己远远看到一个山洞,想要走近躲避时,眼睛突然被黑暗笼罩。
      糟糕!难道今日就要死在这里?
      朝堂上纵横捭阖,睥睨天下的摄政王竟然死在山上不知名的小角落?说出去怕不是被人家当作笑料!
      可是天气真的好冷,可以感受到伤口的血被冻住了。
      好困。
      不,不能睡!睡了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钟衡,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虎视眈眈的北方夷族,每年的南方水患,改革赋税……
      钟衡用意志力强撑着往前走。
      “咚”一声响,惊动了山洞里的人。
      “秋水,外面什么声响?”一妙龄少女梳着丸子头发髻,前面长刘海中分开,绞成两股辫,缠绕在发髻外,点缀着精美的发饰,她坐在火堆旁取暖,神色紧张。
      秋水也听到了动静,担心是野外的熊,便拿了一根粗壮的树枝置于胸前,“小姐,我去外面瞧瞧。”
      “小心。”姜悦然神经紧绷起来了。
      今日是生母祭日,自己偷了大姐姜悦蓉的玉牌才出府,租了马车去贺渚山上的广仁寺为母亲焚香祈祷。谁成想,天有不测风云,一场大雪把她和侍女秋水困在了山洞中。
      “小姐,是个重伤的男子 。”秋水嚷道。
      姜悦然想到了善大师的对她批注的签文:奉公守法莫欺心,自有亨通自有神。积德自能求好报,运程来日听佳音。说的不就是自己平日里应该多积德行善,才能有好的福报?
      “秋水,我们一起把他抬上来。在这冰天雪地里,他不流血而亡也会冻死!”姜悦然毅然地走出山洞,和秋水一起把高大的男子扶起来。昏迷的男子死沉,两个弱女子的力气有限,只能拖着行走。把他搬进山洞时,姜悦然和秋水筋疲力尽,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姜悦然拿起一根柴火往添进火堆里,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秋水胆子大,用棍子戳了戳男子,身体僵直没反应,走近细看,“小姐,这男子长得丰神俊朗,可真好看。”
      姜悦然不为所动,打趣道:“小心他是被官兵追赶的江洋大盗,看见了他的脸,是要被灭口的。”
      “小姐,你又说胡话了。这么好看的男子,怎么会是坏人?”秋水不忿。
      “好看的男子最会骗人了!你看那话本里的俊秀才子,骗了人家小姐的身心,拿着小姐给的银两赶考,金榜题名后当了京城高官的女婿,哪里还记得穷乡僻壤的小姐哦?”姜悦然若有所思地说道。
      秋水不知前尘往事,被小姐的话吓得躲到后面 ,“万一这位公子真的是坏人,我们可怎么办啊?”
      姜悦然看一眼重伤的男子,“他伤得不轻,就算醒来,双拳难敌四手,我们也可以一棍子打昏他。”
      原以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没想到是自找麻烦!
      钟衡身体感受到温暖,冻僵的手脚也恢复了知觉,缓缓睁眼,眼前仍是漆黑一片。可以确定身旁有一堆篝火在燃烧,自己却看不见,是雪盲!
      “小姐,他好像醒了。”
      附近有人!是敌是友?这是钟衡迷迷糊糊听到声音的第一想法。
      “嘘。”姜悦然蹑手蹑脚地靠近,发现重伤的男人没动静。转身打算回到秋水在的位置,却被一直有力的手扼住了咽喉。
      “你是谁?是谁派你们来的?”虽目不能视物,但钟衡自小习武,五感敏锐,可以根据声音和气息判断方位。
      姜悦然不敢贸然回答,怕他事后报复。哑着嗓子,胡诌了一个,“小女是长安城富商钟家的女儿,今日上山礼佛,途遇大雪,在此避难。”
      秋水发现他眼睛涣散无神,目不能视的样子,他从身后慢慢靠近,姜悦然尖叫一声引开他的注意力,秋水木棍一甩,击晕了男子。
      钟衡又陷入了昏迷。
      太危险了!
      姜悦然劫后余生,觉得他还是昏睡着比较安全一点。
      “明日雪一停,我们就下山。”
      “嗯。”秋水的手现在还瑟瑟发抖。
      所幸雪到晚上就停了,姜悦然和秋水吃了点庙里的糕点,看男子并没有清醒的迹象,绑了他的手脚便安心睡下了。
      第二天,天气大晴,积雪融化,山路畅通。
      姜悦然和秋水驾着马车施施然下山了,临走之前,给受伤的男子松了绑,包扎了伤口,水和食物留下给他。
      相遇一场即是缘,只希望不要复见。
      钟衡再次醒来已经是晌午,火堆残留着余温,伤口处理过后已经不再流血。山洞里似乎没有人在了,他起身靠一根木棍当拐杖,逡巡着四周。
      “哐当”一声,似乎是踢翻了什么。弯下腰一摸,发现是冷掉的糕点。
      “昨日的两人应该和刺杀无关,不然昨晚趁自己重伤便可行动。”钟衡一天未进食,腹中饥饿,便咬了一口糕点,硬硬的,不好消化。
      “都这个时候了,无毒便可,哪里那么多讲究。”钟衡心想,“看来那两人还算心善,救了自己之后还留了食物。”
      手继续在地上默默找找,果然找到了水,拿起水袋一口饮尽。
      摸索着走出山洞,侧耳探听,估摸着王府侍卫应该已经进山寻找自己的踪迹,放出信号弹。
      不久,侍卫和府兵便循着信号弹的方向找到了王爷。
      “属下救驾来迟,望王爷恕罪。”领兵的是王府统领钟武。
      钟衡面容寒肃,下令:“钟武,彻查此事,本王倒要看看是谁要置本王于死地。”
      “遵命。”钟武领命。
      “王爷,洞中发现了这个。”一侍卫报秉,呈上了一块玉牌。
      钟衡手摩挲着玉牌,接着说:“传御医进府,本王暂时失明之事不许让外人知道。”
      “是。”
      我钟衡一向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姜悦蓉,原来不姓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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