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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糖心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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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映上一半的窗棂,落地窗被打开了,经过阳台的晨风轻抚过半开的纱帘,明明暗暗的光线迷的我半天睁不开眼。
彻底清醒时才意识到家里特别安静,回荡在耳边的只有窗外树上啾啾的鸟叫声。留宿在陈简安这里时,很少有这种时候。
陈简安对工作积极性一向不大,虽说是个公司高层,但也很少休息日加班。他也爱赖床,很多时候,当我醒来时,第一眼注意的不是映上来的阳光,是他枕在我身上的手,时不时颤动的睫毛,沉在我耳边与我交//缠着的呼吸声。
有时候他晚上闹我闹的太迟,我第二天赖床,他会在近中午的时候扑到我身上,亲我的眼皮,揉//我的腰,企图把我唤醒。
他就像是一只粘人的金毛,一刻不停的闹腾吸引着我的注意,想让我摸摸他,抱抱他。
陈简安走的时候带走了垃圾,桌上剩下的奶油蛋糕也一起被扔了。打开手机有他的留言,他说,这几天很忙,今天早上先走了。他没提起丢掉的蛋糕,不好奇柜子里过分丰盛的菜肴,也不记得自己的生日。
啊,到这个时候倒是庆幸他见到我就能记起我,而不是像蛋糕和菜肴一样,看见了也不得记起,干净利落的像这些本不该存在。
韩离的房间已经锁上了,屋子里也空空荡荡,连昨天晚上盛醒酒汤的碗都被洗干净放回橱柜里,他们来去匆匆,步履一致,倒衬的昨晚只是我做的黄粱一梦。
我本想着等陈简安回来再向他告别的,可是一向不爱工作的他这两天却反常的通宵加班,微信上也没往日那般热络。
我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我不知道他现在与谁在一起。
之前坚定的想法暗自松动,之前觉得陈简安不会在厘清我们的关系之前就与其他人牵扯不清。现在看来是我低估了韩离在他心中的地位,或者是陈简安在我不知道的那些年抛弃了我原以为他会一直坚定的原则。
那晚我的到来只是巧合罢了,如果当时我不在呢?陈简安带着醉醺醺的韩离回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呢?当他搀着韩离的腰,韩离整个人倚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会埋怨我的存在吗?我在厨房的时候他是解开了韩离的衣服吗?那天夜里他真的睡在了沙发上吗?他也会像搂着我一样搂着韩离吗?
两年前我第一次见到韩离,也是分离六年后与陈简安的重逢。
不知道年少的戏言还作不作数,那几年始终得不到陈简安消息,也等不到他后,我拽着最后一根稻草,来到了这座城市。
大学毕业后我就有些心灰意冷,再没刻意寻找过他。
大概命运总爱开玩笑,我在最需要的时候他不在,最想他的时候也一直找不到他,我去了我们一起想去的大学,毕业后又来了这座他最喜欢的城市。我想过很多次我们会怎样重逢,是的,在一开始,我一直坚信我们一定会重逢。不知是他找到我还是我等到他。
而这些执念湮灭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我不知道他的踪迹,只能待在他知道的地方等他回来找我,可是四年过去了,我还没有遇见他。可能不会再重逢了,我提醒着自己,可是最后带着些许期待来到了这座他喜欢的城市。
魔都靠海,气候潮湿,春夏换季我总容易生疹子,那天请了假去医院拿药。秦蓁担心我,非要来医院接我,我便在车库门口等她。在等电梯途中我遇见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即使他带着大大的墨镜,也遮挡不住他的明艳。
电梯里我多看了他几眼,现实中很少会遇见这种精致又不显浮夸的男人。他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并没有因为我的打量感到尴尬,而是取下墨镜,对我笑了一下。“你好,我叫韩离。”说着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我下意识接了过来,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电梯便开门了。韩离率先一步走出去,临走时戴上墨镜又轻笑着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没有猜错,他确实长得很好看,甚至可以说,惊艳。或许描述男人用这个词不太合适,但是他对我笑的时候,我确实被他的漂亮所震撼到。
跟陈简安是不同的好看,我在心里暗暗比对起来。但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他的样子了,年少会以为我们永远不会分开,没留下过什么纪念,一晃六年过去,陈简安的脸似乎蒙上了半层纱布,我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我一直看不清他。
下了电梯后,我和好看的男人各走一边,去找秦蓁时,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轻柔却成熟,我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这个声音的主人也这么跟我说过话,但是又很陌生,已经不再是少年清亮的声线了。
我听见他温柔的对后面的人说“刚出院怎么又不穿外套?”
之前预见的一万种重逢方式统统作废,我被这草率又狗血的展开方式击的溃不成军,从四面八方拥过来的尘埃此刻若千斤重,顺着我的呼吸,流经我的五脏六腑,最后一股脑积压在心脏上,直重的我闯不过气。还没来得及多想他们是什么关系,就慌张的闪进了旁边车的缝隙里,借着车库这点残余的光线窥伺着他们。
他看起来变了很多,穿了一件黑色的西装,眼前的碎发被抓起固定,露出凌厉又流畅的额头,看起来成熟又复杂,此刻脱下了西装外套,想盖在好看男人的肩上。
我只能听见他细碎的一言半语,窥到他昏黄灯光下模糊的轮廓,眼前却无比清晰的显现出他的脸。心里那半层面纱被猝不及防的掀开,我看到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子,他的唇。我看到他笑的时候右脸不明显的酒窝旁有一颗更不明显的小痣。
我不该记得的,我早就以为自己忘了这回事,可是陈简安,我真的,好想你。
这张脸我在年少时见过千百次,也许没人会注意到他有半个浅淡的酒窝,或许他本人也不知道,可我记得,记得他酒窝旁一颗小之又小的那颗痣。
只有我记得。
我什么都记得。
他的身影在我眼中逐渐模糊,我想看清他,可不管揉多少次眼睛,都没办法看清他。我感觉自己一直在后退,退到避无可避时,藏进了黑暗的墙角里。
我在尘埃中,盯着灯光之下亘远的他们。
他磊落站在光下,我在黑暗中独惹一身灰尘。
“你在干嘛,不来找我,躲在。。。”背后忽然被拍了一下,我转过去看到了秦蓁,她似乎是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张大了嘴巴没有发出声。
我往前面看去,才发现之前只不过是错觉,我仍站在隔他们十米后的停着的车旁。
又或者不是错觉,我确实离他们很远。
我看他们要走了,拉着秦蓁回到了车上,我让她帮帮我,跟着那辆车。她想问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只递了纸巾给我“好了,我会跟着他,你先擦擦眼泪,别哭了。”
我茫然的接过纸巾,本想说我没哭,摸了摸脸,却摸到一脸濡湿。哦,原来我在哭啊,怪不得怎么都看不清陈简安。
一路无话,秦蓁跟着陈简安到一处高档小区停下,我看着陈简安拎着东西与韩离并肩走进去,他们看起来很亲密。秦蓁摸不清状况,也许这时候的我看起来状况惨烈,她没有问我什么,陪着我一起等。
大概是一个小时或半个小时?当意识到我的前方视线又变得模糊时,我跟秦蓁说,我们走吧。
这个时候才看到陈简安又一个人出来上了车,秦蓁跟着他,一直到他在一座大厦前停下,他下了车,很久没再出来。
这座大厦的logo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视线被模糊了一路的我也能看清这是哪里。这是魔都著名的电子信息公司。
送我回家的时候秦蓁看我情绪稍微稳定,小心翼翼问我“是他吗?”我摇摇头,半晌才露出一个笑:“不是,认错人了。”大概是我这又哭又笑的样子太狼狈了,她也没有追问下去。
我回到家还在想,这怎么可能是陈简安呢,陈简安才不会认不出我,他不会在这个城市但是不来找我,他才不会对别人这么关心,他不会用这样关切又温柔眼神看着别人。
他不会的,那不是他,又没有看清他,肯定是我认错了。
折腾了一晚上,我又累又困,饿的几乎脱力。我冷静下来,为自己煮了一碗面。我特意多加了一个溏心蛋,希望晚上最后一点暖意能挽回心情。
吞下第一口眼前却又泛起湿意,鼻子酸涩的让我不得不用嘴巴大口喘气。我戳破蛋黄,把面搅得一团糟,大滴大滴眼泪落下,噎的我说不出话。我丢下筷子,把面倒进垃圾桶,没办法直起腰来。只得蹲在垃圾桶旁,抱着碗直埋怨自己,怎么这么难吃,为什么连一碗面条做不好,为什么这么咸。
我不该对一碗面发脾气的,可是我好饿啊,真的好饿啊。
本来是想等陈简安回来再当面说清楚的,可是好像来不及了。明天就要上班了,住在这里通勤得有三个小时。
临走前我最后一遍检查了这栋房子,以防落下我生活过的痕迹。不知道这里以后谁还会再来留宿。不管是韩离还是其他的谁,我都希望陈简安不要因为我曾经存在而感到为难。
我把钥匙放在了玄关,正准备走时,小安爬上玄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急切的喵喵叫,用爪子勾住我。
我跟小安说:“虽然我养了你几年,但你不是我的猫。”
见它还不放手,“你是不是记恨陈简安忘记你?没事的,他以后不会再忘记你了。”小安勾住我的衣角不放,喵喵喵的似乎很急切,“但是你要是跟我走了,以后就不能再叫小安了。”小安蹭着我的手,舔了舔我的手指头,看样子像是同意了。
陈简安,你不要怪我,不是我要带走小安,是你先忘记它的,你瞧,它一直都在记恨你呢。
路过小区垃圾桶时,我扔掉了从他家里收拾出来所有关于我的东西。
然后给他发了一句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道歉。
可能是有些不好意思吧,毕竟这场没由来的纠缠,经更数年却没能做到善始善终。
离开时我顾尽了体面,这样即使他面子薄些,再见扔能轻描淡写问候几句。
“对不起了,擅自带走你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