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流离》Piyrid

219、先生

　　·

　　我的先生是很温柔的人。

　　他会对所有人微笑，无论对方是多么凶神恶煞，似乎他只要看到先生一笑就会被感化。

　　我常在想，先生应是佛陀座下的青莲罢，虽沾了人间的烟火气，却仍旧纯白如初。

　　·

　　初春。

　　我系着绒衣，坐在外院的秋千上，任凭料峭春风拂面。

　　脚不自觉地一下下点着地，秋千便随之轻轻荡起。

　　“溏。”

　　是先生，我回头，瞧见先生正一脸笑意的背着手走过来。

　　“先生！”紧着跳了下去，先生已站在秋千边上。

　　他捏了捏我的肩。

　　我突然嗅到从先生藏青的中山服袖口处，传来的一股我从未闻过香气。

　　先生信佛，应是先生去寺院里祭拜时染上的罢。

　　“就穿这么点，初春时节可冷着呢，也不怕冻着。”先生皱了皱眉，接着道“先回东厢房，刚我让李妈泡了壶碧螺春，如何？”

　　我抬眼偷偷看先生，不禁“扑哧”一声笑了。

　　“当然，先生。”

　　·

　　近几日先生瘦了不少。

　　先生说是公事繁忙，引得他有些烦躁。

　　那也不能不吃饭啊。

　　我端着刚做好的桂花糕，推开了先生房间的门。

　　先生坐在红松木桌前，见我来了，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拿起桌上的茶杯，但当举起的一霎那，茶杯却一下子从他手中脱落。

　　“啪嚓！”

　　一地茶渍

　　我张嘴，没说出什么来。

　　我看到他的手在抖。

　　把一盘子的糕点放下，我坐在先生身边紧握着他的手。

　　“没事了先生，没事了…我在呢…”我不断的安抚着先生，可先生还是在颤抖。

　　“烟...烟...给我...”

　　猛然，我听到先生在嘟囔着什么。

　　烟？先生他...

　　不可能。先生只是累了，他太久没有休息了，之前晚上先生屋子里的灯总是亮着，先生是一直忙到很晚呢。

　　我笑自己的想法太幼稚，起身便喊李妈。

　　“李妈！拿一盆温水来！先生他有些难受！”

　　“知道了小姐！”

　　一会儿功夫，李妈把水端来了，我把先生扶到床上躺下，拿毛巾蘸着水给先生擦脸，好不容易才把先生哄睡了。

　　天天晚上忙到深夜，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望着先生熟睡的样子，我不由得叹气。

　　·

　　现在已经很晚了。

　　我披着一件风衣，瞅见先生屋的灯仍然没关。

　　寻思着劝劝他早点休息，于是抬腿就往那边走。

　　先生的房门关的很紧，我正想敲门，便听到里头的说话声。

　　“...喂，你当真不怕那帮人来寻仇？”

　　“操，老陈你也混江湖这么多年，还他妈怕那帮小鬼？”

　　这是...先生的声音。

　　房间的窗户还留着一条缝，我便蹲在窗前，看着里屋的事。

　　先生正拿着一杆云纹金边的烟枪，吞云吐雾。

　　·

　　先生出事了。

　　他是被一个中年男人搀着回来的，肚子被人捅了一刀。

　　这些都是李妈后来跟我说的，先生叮嘱李妈不要告诉我这些，就说他是生了病。

　　而我当时见到先生，他正在床上躺着。

　　他用白色的被紧紧捂住肚子，然而血却把被子染红。

　　我那时就知道了，是“那些人”来寻仇了。

　　但我还是装作没看见，眼里噙着泪，想叫李妈赶紧去找大夫。

　　可先生拦住了我。

　　他脸苍白，用冰凉的手握着我，十指相扣。

　　“溏，今后没法陪你了。”

　　“对不起。”

　　这是先生的最后一句话。

　　·

　　又是一年初春时。

　　我看着长新芽的树枝，突然间想起了先生。

　　无论发生什么，他永远都是我的先生。

　　我爱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