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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皇上和“皇后”的陈年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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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你知道吗,那皇后的位置竟然不是萧王妃的!”
“听说皇后还是个男的呢!听说还是个死人!”
“啊?这么渗人?!”皇后的陈年旧事
“你们这么说皇后,不要命啦!”
“这故事……害,说来话长!”
那路过的“百事通”开始讲述起了这故事……
这还要从十年前圣上还是萧王的时候说起……
早年间,萧王和废帝未出生的时候,他们的叔叔成王反叛,大举进攻京城,妄图夺权。许多官员都贪生怕死,平时嘴皮功夫个个使得厉害,说什么“我等自当以国家社稷为重”“绝不贪生怕死”,直到真正危难关头的时候,几乎全是缩头乌龟。这次叛乱竟几乎全靠老将和老官员来平反。
而叶筱当时还很小,为了躲避乱世,被父母送入了深山,自三岁开始,跟着一个道士隐居了整整十数二十载的光阴。
叶筱十七的时候,老道士仙逝了。除此之外,叶筱不记得什么人了。
刚满二十那年,叶筱去后山采药的时候,看到一个奄奄一息已经昏迷,看上去约莫十七八的少年,便将其扶回来了竹舍。他悉心照料那少年,直至三天后,少年才悠悠转醒。
“你是谁?我三哥那边的人吗?!”
“我是叶筱,你昏迷了好几天了,这里是鹤山的深处。”
“是你照顾我?”
“我看你的伤挺严重的,就把你扶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些小事,不足挂齿,你叫什么名字?”
“叶筱,字十七。”
少年没有再说话,他似乎不喜欢说话,只是喜欢一个人静静呆着。每次叶筱进来送饭的时候,他总是默默凝视着木窗外出神。他还常常有意无意的抚摸脖子上挂着的一个玉坠子,不时喃喃低语些什么。
一个月后,少年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说他要出山去,临走前,又问叶筱要不要跟着他一起去。叶筱十七年来从未出过山,心里仿佛有只猫在挠他的痒痒,但他答应过那道士,进山未满二十年不得出山。
“不了,我留在这里得满二十年,如今才十七年呢。”
“……墨守成规的家伙。”少年嘀咕了一句,出山了。
叶筱有人陪伴了一个月,如今这个人离开了,心里难免又空落落了,他常常盼望能有一个人陪他说说话了。老道士走了三年,他好不容易再等来一个人,如今怕是又要等上三年。他没想到,三年后,那少年竟回来了。
“如今,你满二十年了。”
外面的世界很热闹,叶筱有些不习惯。他坐在马车里,一手撩起帘布,一手紧紧攥着少年的衣裳,手心微微渗出了点汗。
“你二十年没出来了,事情估计都忘得差不多了。”
“嗯。”
少年一路领着他到了一座宅院,说:“你这段时间,便先住在这儿吧,暂时委屈你了。”
叶筱选择住在别院,屋前栽了几株桃花,正是早春,桃花还未开盛,一树若有若无的淡粉更显春色。叶筱进到屋子里,屋里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道,他发现木窗是上等的花梨木做的,他一直很喜欢这种木材。窗外射进两三方斜斜的暖阳,虽然被窗格子分割的支零破碎,但也不缺乏一种残缺的美。茶桌上摆着一盆兰花,跟一旁已经泡好的碧螺春极为相称。桌上摆着一副棋子,闲暇的时候还能弈棋品茶——叶筱不得不说这跟他在山上的木屋简直是天上地下,一个粗陋到极致,一个淡雅到极点。而那少年竟还说是“委屈你了”,他不禁叹服这少年的用心和其背景。
那少年两天便来看他一次,每次都会坐下来跟他下下棋。终于有一天,叶筱忍不住问这少年:“一直没有问你,你的名字。”
少年微愣,随即暖暖笑道:“夜鹭,字是扶苏。家里就是普通商贾。”
“不用瞒着我,你是皇上的亲弟弟萧王”,叶筱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那块玉,刻着展翅欲飞的凤凰,是先帝赐给太后的。而太后只有两个亲儿子,你和皇上。”
少年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过了好一会,才说一句:“嗯。”
少年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叶筱一直觉得少年对他有异样的情愫。终于在次年上元少年带他出去的时候,少年偷偷地将自己的心愿写在了孔明灯上,而这心愿被叶筱无意间瞅见了:和十七到老。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灯,偷偷地笑了。
他们的两盏灯照亮了一方的夜幕,仿佛他们自己互相照亮了对方的路。
“我喜欢你。”
“我也是。”
“陛下有旨——宣草民叶筱进宫——”李公公尖锐的嗓音划破了叶筱宁静的日子。
“你便是叶筱?”
“回殿下,是我。”
“有人告诉过你,萧王进牢了么?”
“……”
“那看来是没有了。” 皇上的手里玩转着一颗紫色的葡萄,“那个把你养起来的男人,”他将那葡萄塞进了怀里笑开颜的美人嘴中,随即连眼神都不施舍给叶筱,“他大逆不道、以下犯上,护你护进了牢子里,你知道么?”
叶筱没有说话。
“恳请陛下……放了他。”
“我的决定是你擅自能改的?这样吧,我开个小条件,以一换一。”
“……”
“你来我后宫做个答应怎么样?”皇上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那之后叶筱不是叶筱而是叶答应了。
他的位子每两三月便升一次。
叶答应,叶才人,叶嫔,叶昭仪,叶妃。
什么冷眼都见过,什么苦都受过,他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不侍寝的男人有什么能耐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再见到萧王是两年后了。
他在宴会上看到了那久违的脸,只不过他朝思暮想的人儿不肯看他一眼——宴会开始好久了,萧王只是静静地喝着杯中的酒,并没有抬起睫毛看叶筱。
“听闻叶妃善琴,不如为朕鼓两曲?”
皇上的声音打破了叶筱的沉思,叶筱忙起身,“回皇上,臣妾技拙,实在难以……”
“朕让你出来你便出来,让萧王为你吹箫和鸣。”
……
萧王的脸终于是抬了起来。
“是,皇兄。”
叶筱弹了一曲《梅花三弄》,萧王穿的是一身黑色衣服,立在穿青衣的叶筱旁轻轻吹箫。
宴会结束后,叶筱偷偷地溜了出来——他想仔细看看萧王的脸。
“扶苏!扶苏!”
他知道妃子跟王爷幽会是违反宫规的,但他顾不上那么多了。
“叶妃娘娘。”
叶筱愣住了。以前纵然再冷漠,萧王也没有如此说过,他变了。
“如果叶娘娘还对我抱有不该有的情感的话,那还是尽早放弃吧,”萧王拂袖转身,“皇兄知道了,不会让你好过的。”他的脚步停了停,随即似乎是咬牙说道:“你已经不是叶筱了,该注意你自己的分寸。”
叶筱还想再说些什么,萧王已经冷言道:“我娶妻了。”
叶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说不出话了。
恍然间仿佛隔世,他和那个少年正在背对着越走越远。
梦里有一道白色的光,光里有一个黑色的影子。他费尽全力看清光的背后是逆行而来的少年。但是他所看不见的黑暗背后,也有一个发着光的萧王在冷冷的对他说:“你已经不是叶筱了……你已经不是叶筱了……你已经不是叶筱了……”
叶筱的心仿佛被撕成很多很多很多碎片,一些飞向了光背后的那个漆黑的影子,一些飞向了黑暗背后唯一的光——他分不清自己爱的是哪个,更分不清自己面对的是哪个……他失去了方向和自我。
萧王和少年本是一人,却又是两个不同的灵魂。
他不明白为什么萧王的变化这么巨大——直到一日在后花园听见了萧王和萧王妃的对话:
“扶苏哥哥,那个叶妃跟你是怎么一回事啊?”
“不过是贪恋虚荣的男人。”
“诶?”
“我为他入狱的时候,他攀上了皇兄。小婉,两年,你可以想象一下,他到底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唔……的确是个狠毒的人。”
叶筱手里握着的玉坠子落下了——那是皇上刚赐他的。
叶筱尝试着和萧王再有些书信的联系,却仿佛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叶筱的眼里渐渐失去了光彩,仿佛看开了,又仿佛深陷其中了。
萧王无意间找到了那些被拦截的信。
……
“赵婉!你出息了!宫里的信都敢拦了?”
“扶苏……我……”
“谁给你的胆子?”
“扶苏……我见你不喜欢那叶妃,便擅自帮你拦了下来……”
萧王突然一个激灵,是啊,他明明不喜欢,他明明很讨厌叶筱的啊。但是他还是看完了那些信——他仿佛看得到叶筱垂首坐在桌前,一笔一划的写下这些诉冤的文字。
而这边的叶筱已经被削了妃位,打入了冷宫——皇上总是快萧王一步。一旁的李公公端上了一杯酒——“这是鹤顶红,您老快饮了上路吧。”
是了……反正也活够了。
他看着一旁的皇帝,凄然一笑,举杯饮下了那一杯酒。“叶筱……谢过皇上。”
皇上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剐了一刀,但是很快他便淡定自如了。
叶筱眼角划过一滴泪,因他是侧躺着而滴落到了冰冷的地上。与其一起的是从七窍喷涌而出的鲜血。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身着龙袍的男人,眼里是灰落的失望。他嘴唇微微张着,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面前满脸严肃的男人,又说不出来了。
扶苏……
短短二十六载的光阴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
似乎……也的确没什么好留念的。
萧王赶到的时候,只留下了冰冷的尸体。
那人仿佛熟睡一般,只有七窍的鲜血证明了发生的一切。
萧王拿出叶筱织给他的帕子,轻轻的抹着。鲜血已经干了,他擦不干净。
他中了皇上的计了。
十年后,萧王谋划造反成功。
“哈,想不到啊,当初杀了他你今日便要杀了我。”
“你不应该动他的,夜辰。”
“从小母后便让我让着你,我身为太子却被你抢走了全部东西,如今就一个男人你都不愿意给我。”
“谁都可以,他,不行。”
“不过很少看到你这幅表情呢~是我值了哈哈哈哈。”
“疯子。”
萧王妃赵婉为皇贵妃。
皇后……叶氏。
“十七。我帮你报仇了。”
他看见叶筱的画像上有一丝污垢,他尝试擦干净。
但是他擦不干净。
他擦不干净自己的罪。
就算擦干净了——
也擦不回那个爱笑的叶筱。
说到这,百事通便转身走了,只是不停地感叹着:“孽缘,孽缘啊……”
清风湿润,茶烟轻扬。重温旧梦,故人已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