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口禅》烛冷火LH

1、故事开始

　　（一）镇魔塔里镇着一只魔。
　　（二）仙山修的是闭口禅。
　　镇魔村里如今已是空无人烟。两个月前仙山送别了村民，约定一年为期，鸣钟而归，而自己则独自面对将要来临的魔族入侵。镇魔村在人魔两界交界处，是人间第一道防线。如果运气好，仙山想，一年以后或许自己还能再见到村民们那善良友好的容颜吧。若运气不好，这第一道防线被攻破了，先离开的村民就可以去通知各大门派提前做好御魔准备，或许可以活的更久些，活到希望来到的黎明。
　　入夜时，独身一人的孤寂最浓，月光照亮空空的村，只有山上高高的镇魔塔中亮着昏黄佛灯。仙山在塔中长设的蒲团上打坐。孤零零的镇魔村，孤零零的镇魔塔，孤零零的仙山。
　　（三）影女无面。
　　她一直穿着件黑色的大袍子将自己从头裹到脚，隐于一片黑暗之中。既然揭下巨大的风帽，你也是看不见她的脸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是美是丑，也好过脸上覆着的黑雾，犹如身体的一部分。
　　长灯明灭，塔中的小和尚仍在打坐。
　　真是个奇怪的小和尚，她想。
　　自她闯入镇魔塔，已有四月之余。除了一开始仙山在纸上写下过自己的名字，他们再无其他交流了。她本以为仙山会杀了自己。可是没有。相反，他纵容自己在塔里呆了这么久。
　　有恃无恐地，影女反而热衷与仙山搭话。
　　“小和尚，你为什么不说话？”
　　“小和尚，你理我一下呗。”
　　“小和尚，小和尚……”都是些无聊之语，可影女乐此不疲地每天问。
　　仙山拨动一颗念珠，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算是回应了。
　　有时影女莫名怄气，“莫不会就是个小哑巴和尚吧!”四个月了，仙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有手里的念珠不知转过了几圈。
　　仙山手中拨动念珠的动作一滞，显然是听到了她的话。影女自知失言，遁走了。
　　过了很久，塔中才传来念珠拨动时相碰的轻响。
　　（四）其实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时，仙山还是个小小和尚。在一众弟子中他是最安静的一个，每日只知道抄写佛经诵读经文，静坐炼心，师兄弟的胡闹嬉戏他从不参与。
　　老和尚看出他的苗子很好，便传授了他闭口禅，正是小孩活泼爱闹的年纪，仙山却从此整日静坐蒲团上休息修习闭口禅。
　　一开始是在大殿内，梵香幽幽，仙山在师兄们后面安静坐着，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木鱼一手拨动念珠，心中默念着静心咒。
　　大殿里也有跟着长辈前来问佛还愿的村童。“娘亲，那个小师父怎么不张口偷懒睡觉呀？”总有孩子不解问道。“嘘，多嘴，那是仙山小师父，他呀修的是闭口禅。”
　　素来是只有灵力最强弟子才能修习闭口禅的。妇人懂，仙山在老和尚的教诲下，耳濡目染的也懂得了，可是小孩不懂。
　　几个孩童围着仙山七嘴八舌，“闭口禅？那是什么呀？”“一定是只有哑巴才能学。”“对呀，不说话多难受。”“他一定是哑巴。”“仙山小师父是哑巴和尚！”“哑巴小和尚！”
　　妇人怀着歉意将孩子领回家。
　　大概是佛前乱语，几个月后有个小孩撞了秽，惊风后几日高烧不退，神志不清，仙山被请了过去，“哑巴”和尚一开口，屋内登时溢满梵香，忽听仙乐阵阵，第二天，那孩子便全好了，生龙活虎地上树掏鸟蛋去了。
　　老和尚说仙山心法已修成，便派他去了镇魔塔中去修习，孩童们再难见不开口的仙山小师父了，仙山也一直没听见有人叫他哑巴了。
　　（五）影女有时也会溜出镇魔塔，死寂寂的塔中，要不是有仙山这个不开口的小和尚，她才懒得一直呆在里面。
　　有时她也会嘲笑自己。瞧，连专门除妖降魔的和尚也不杀你，连镇魔塔也不屑于镇住你，你可以自由进出，半点痛苦也感受不到。
　　因为自己是个低贱的影魔杂交出来的，连生父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存在，自己继承了无用的影魔的特点，除了能在阳光下行走，别无优点。
　　她很喜欢镇魔村。空无一人的村庄，她能感受到空气中未散的人烟味，却不用担心会吓到别人，也不会再有人好奇她黑色衣袍下长着一副怎样的面孔，甚至于当摘下斗笠时，也没有人会惊呼她的脸上罩着一层弥久不散的黑雾。
　　她也很喜欢小和尚，总是不声不响坐在那里，有着呼吸，不会尖叫，只是默默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她与众生没有相别，这让影女觉得自己是正常的，即使像个普通人一样被对待，也好。
　　夕阳落了山，余晖洒落大地，给小村庄笼上一层金光，也给镇魔塔披上一层夺目的光辉。
　　影女回到塔中，佛灯又点起，小和尚执着念珠闭目，寂静古塔中，是一僧半魔漫长的静静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