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悲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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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温暖又干燥的怀抱中，疲劳惊吓过度后的宋陵睡得很香，好像上次这么睡，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那雨并不停歇，宁行止突然感觉自身有些酸软无力，他的身体向来很好，只是这么追跑过，本应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他放下挽住宋陵的手，看不见之处，原本白皙的手腕上隐隐有青黑色的突起。
他端坐起来，静心凝神，想要好好调息一下，宋陵还是枕在他的腿上。
这边，人头攒动——“怎么回事呀？！干嘛把我们都赶到这儿？”
“那边不是待得好好地，这下子人这么多。哎……这带了伞也不无济于事啊。”
一个大殿上人挨着人，她们刚刚从后山的一个庙里被冒雨赶出来，众人团聚在正大殿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几个剃了光头的大和尚手持长戟，浑身精肉，怒目圆睁，面容凶恶，“让你们走就走，哪里那么多废话？”
一个青年妇女戚戚地开口：“你是佛云寺的和尚吗？”看着真不像啊。
“你说呢？”他举起长达两米的刀戟，一字一字地说。
“哎，哎，放下、放下。各位施主，请稍安勿躁。”那个给宋陵解签的和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后山的大殿刚刚检查出漏了水，恐有危险，不便再供人避雨，现让大家滞留于此也是无奈之举，还望大家稍稍体谅，庙里的和尚现都在抢救当中。”
众人安静了一会儿，不知哪个妇女说，“这大师是个和善的”。再看这人面目和善，身穿最普通不过的海青向众人作揖致歉。众人原本有些害怕的心理被稍稍安慰了
“大师，我们不知道何时能离开呢？不会待一晚上吧？我家小女还在一个偏殿里头呢。”一个乡绅夫人手里挂着一串佛珠焦急地说道。
“夫人，啊……这情况紧急，现下还是不要做人员流动，我们也不好控制，若是过夜，我们会拿些毯子和吃食来。”众人听见了，便七嘴八舌地说开。
“大师——”
“大师，我的孩子在——”
“大师——”
忽地众人声浪骤起，环殿响斥，纷纷想要询问情况。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和尚开大嗓门说，边挤出人群。
“你给我好好看着，一个都不能走。”和尚低头抬眼对着粗和尚小声说道，下三白的眼睛显出几分冷漠。
过一秒他就遁走了，趁人不备奋力关上后门。众人仍在往前挤想要询问，被那些个大和尚压制住——“都给我退后！！”
这和尚冒雨跑到后殿，一路上手腕缠的佛珠也松动掉了，落在地上溅起一地水花。
“都搬完了吗？”
“差不多了。哪知道下这么大雨，真是晦气！”一个男人往地上唾了一口，一脸郁气。他身上的棕色海青被水弄湿了，就干脆完全袒露出胸膛，肤色黝黑。
和尚搭上他的肩头，“该有的都少不了咱们，现在人多，要赶在明日停雨之时转移完毕。”
男人转过来，他眉毛粗长，鼻子高大，“王弼，那那些炸药怎么办？”
“真下他老娘的大雨，把我们的功夫都白费了！”男人耸动大鼻子轰出一串鼻气。
叫王弼的和尚静默了一会儿，“湿了的都扔后山上，没湿的都藏好了。国公不会怪罪我们的。”
皮肤黝黑的男人原本是一个海边捕鱼的渔夫，后来他不愿再做一分劳力一分赚的营生，巧合之下跟了他们。偷偷摸摸在地下做了半年的兵器炸.药，佛云寺几乎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
或者说，崔国公的掌控之下。
“总之，快点。我们不能让人抓到把柄。”
“不好了！不好了！黑风跑出去了。”一个和尚全身滴着水儿进来，面色焦急而惊惧，“那喂肉的和尚被蛇绞死了，守山洞的也都被摔死了，这才发现，都不知道它跑哪里去了！”
“这可怎么办呀，大师……”
王弼一瞬间也是大失惊色，黑风是他们精心喂养的蟒蛇，属南方攻击性最强，毒性也最强的蛇类，他们也很害怕，但是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脸狠厉，“派人去山上找，务必要找到，没找着就拿你们人头是问！”
崔国公有一些变态的爱好，底下人要想继续做事也是不得已为之，若是巨蛇跑下了山或者跑到寺庙伤了人，才是最大的麻烦。
“可是……”和尚吓得腿软，他可不敢。
王弼突然睁大眼睛凶狠道：“不能弄死了！”然后又淡淡地说，“不得已牺牲几个弟兄也是难免的事，记得加大.麻.药的计量就行了。”
“是……是。”和尚慌张地一抹脸，他得了命令又马上跌跌撞撞了跑了出去。
巨蟒应是提前感知到山雨欲来，黑云压顶的巨压才狂躁起来，袭击了人类冲出山洞。现在这会儿，它狂追两人不到，便也放弃了。
张珣率领了士兵们加快赶往佛云山，雨下得急下得大，马儿都惊慌，只男儿们紧紧把持住才能让马快跑，因是具体情况不便，太子没有选择先通知官署。
雨劈里啪啦地落下，张珣坚毅的脸庞上滑下一道道水，他浑身浇透，整个人却气势喷张。队伍到了山脚下，他们整齐划一的步伐激起脚下的水花。
不知是谁道了一句，“快看，好像是官家兵爷来了！”
众人皆盼首以望，原本有些疲惫寒冷的人们又精神起来，挤到了门口。“干什么！”一声大吼遏制了老百姓。
五大三粗的和尚跨步上前砰地关上前门窗，以一戟横指震慑众人，表情狞笑，“该来的总会来的，你们急也没用。”
滞留于此的大多是老弱妇孺还有儿童，他们对这些和尚的言行心有所惑，却也无力反抗。他们当中一个约莫十岁的女孩儿被她娘紧紧地抱在怀里，大人小孩都被镇住了的时候她却看见其中一个和尚走偏殿跑了出去。
他的衣裳松垮，臂膀处隐隐好像有一块青黑色的东西。
“娘……”声音稚濡，但是一出声就被她娘捂住了嘴，“别说话，丫儿。咱们不怕，啊。”
她想说娘，我不怕，可是过不一会儿几个和尚都退了出去，顺便把门缝都锁紧了。
“欸——怎么回事？”
几个人砰砰地捶着门窗，“开开门啊！官兵来了，放我们出去。”
更多的是妇人们抱着孩子，她们还不能预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抱紧了孩子。
那几个和尚早一点就见着了官家派兵前来，也是慌了，赶紧锁死了大殿去打点后面的人。可惜得知的是重要的仓库都没转移好，留下很多痕迹也来不住处理。
众人在惊吓之下只能不能呼喊。
......
砰、砰、砰声音阵阵传来，大雨笼罩了整个京城，黑夜里士兵仍然严谨有序、气势磅礴，一簇簇人往山上赶，这百来步台阶根本不算是事儿，只是大雨会阻碍一点儿。
姓王的和尚走出去，看着山脚下一队队黑压压的人马，一片黄色的旗子格外瞩目，他微颤了手，不知道太子一方是否有消息，但是这么一来被查到是早一段香晚一段香的事。
难道他们就要这么被发现了吗？就因为一场大雨？
王弼眉毛冷竖，咬紧了牙关，腮边肌肉鼓起。
静默一会儿，他转身看向几个大殿。下了决定。
水慢慢地顺着地面淌过来，下一秒洞口边的一棵植株轰地倒下，裸露出根部。
宋陵睡得真的挺好的。她梦想自己在一个很舒适温暖的房间里，熏着她最爱的果香，她在母亲的怀里听母亲温柔地说故事，渐渐地合上眼皮。仅管门外是瓢泼大雨和电闪雷鸣，但是她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在这样内外的对比之下，心境格外宁静。
宁行止却猛得睁开眼睛，不好，有水要倒灌进来，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迅速地起身，犹豫了一会儿把宋陵再次背了起来，因为大雨，加之佛山寺前不久改造过，他怕这个山洞不仅会被水淹掉，山体还会加速崩裂。
树林在狂舞，天地风雨飘摇，黑黢黢的四周又担心有异兽的虎视眈眈，他居然一时之间无法辨别方向。
雨冰冰凉凉地砸在宋陵头上，她瞬间就醒了。发现自己在他的背上，有些不安地扭动起来。
“宁大哥，我们在哪里，这是要去哪儿？”
雨洗涤着他的面颊，眼神坚毅，“我们要抓紧跑到一些高地上去，再抓紧机会下山。”
“这里靠近山寺，还在半山腰，已经有些危险。”他能感受到脚下的泥土表面都顺着水冲了下去，土地正在渐渐松瓦。
宋陵很快反应过来，“大哥，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
宁行止放松了反抱着她的手臂，但还是有点犹豫。“我可以的！大哥。”宋陵叫起来，“我们要往北边跑，山寺面南，那里的地势会更陡一些。”
拦腰截断的树木裸露出年轮，他们依照着疏密判断了方向，宋陵一手紧紧抓着他，两人往高处跑，想要能再找个地方躲避。
张珣快要率队伍行到寺庙时，突然一股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半个山头。隐隐还发出爆裂之声，寺庙的几个大殿徜徉在一片火光中。
“加快速度！”张珣转头，目眦欲裂，朝底下大吼：“起火了，先去救火。”
里面的妇孺也不知怎么大殿就起了大火，偏偏门窗紧闭，一大帮人都堵在门窗边怎么也出不去，渐渐地浓烟越来越呛鼻，哔哩啪啦地声音作响。
“怎么回事呀，老天爷！下了大雨还起火，这让我们怎么逃出去。”老人绝望之下大哭。
也有人哐哐哐地砸门，将门窗都砸出一个洞来，却见有人瞬间倒了一桶东西进来，再丢进一个燃烧的火把，砰地火就蔓延开来，门口的人瞬间被火舌吞噬。
见状人群更加绝望狂躁起来。
妇人害怕地将那小姑娘紧紧抱在怀里，而她的眼睛里深深映出了一片火光和那远去的和尚一脸狰狞……
“着火了……”
一个踉跄宋陵趴倒在地上，，喃喃地说，睁着圆圆的杏眼看着几十米远处冲天的火光。
宁行止转头就见火光，一咬牙把她拖起来，“我们要快跑。”
宋陵的胳膊和膝盖都破了，都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恐惧的泪水，一骨碌马上爬起来继续走。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悲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