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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链接 ...

  •   你有了个链接。你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东西,你只知道你和另一个生物之间建立了渠道。你们可以沟通,不论距离有多远。你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对方是个男性,也不知道他年龄多大,在哪里工作,是哪国人……一切都不知道。
      链接建立一个月。对方一直沉默,只在第一天跟你有过简短的交流。
      “你是谁?”你问。
      “医生。”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诡异,喜悦的,蹦跳着的声线,像发现了数之不尽的财宝。
      然后,再也没有声讯,直到今天。
      “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在你脑海里响起。
      你的心跳在一瞬间加快了。他说话了?
      记笔记的手停了停,瞟了一眼老师,他在白板上奋笔疾书,写下一道道难以理解的公式,你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生物课要学化学。“上课。”你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为什么你不说话?”
      “不方便。现在我可以说话了。”他发出笑声,一次次回荡在耳边,“你在几年级?”
      “十二。”你如实回答,“你是做什么的?医生?具体在哪?”
      “医生就是医生。”他说,“我无处不在。”
      对方不愿意告诉你,这是正常的。如果一个陌生人刚见面就问你你在哪上学,在哪班,你也不会想回答那个人的。你太唐突了,也许这是个无理的举动。需要道歉吗?不,不需要吧?毕竟也没问什么太过分的。
      “抱歉。”这些东西还是脱口而出,不受控制,“我太激动了。我、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和我说话。”
      “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
      你松了口气,继续记笔记,笔下的错别字越来越多。
      “我们这里天气很好。”你不知道怎么聊天,浑身都僵硬着,只能随便找些话题。阳光被玻璃捏软,温热了空气。“阳光很舒服。”你补上一句,“为什么我们会有这个……链接?”
      “嗯。”他发出不解的哼声,“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也许这是缘分吧。我猜你在上数学课?”
      “不。”他说话的语气让你感到轻松,“生物课。老师在写化学公式。”
      “关于什么的?”
      “胃酸分解。”
      “喔。很棒。你喜欢生物课吗?”
      “喜欢,可惜很难。”
      “不难。我可以教你更多。”
      “真的?”
      “当然。也许这就是老天把我们安排在一起的目的。”
      “哈,让我进步吗?”
      你拉了拉嘴角,露出一个笑。
      “也许吧。”
      你们有了一段愉快的对话。他答应你在几小时后辅导你的生物课作业,他是医生,对你来说无异于人形自走挂,机会不可多得。你的步伐轻快起来,走出了校门。
      门口停着辆黑色敞篷车,几个人坐在里面。你知道他们是谁,不看他们,尽快走过去。他们停止了谈话,不善的眼神盯在你脸上。你感觉气血上涌,加快脚步,低下头,舌头也习惯性的因为紧张而绷紧卷曲。
      你活下来了。十秒内,你脱离了他们的视野。太好了。

      他们有欺负过你吗?
      有,你被欺负的很惨。但你没有证据。那就是没有欺负过。你感觉不适。
      “拜托”你帮他们做事,把垃圾和避孕套扔进你的学校储物柜里,你没有证据是他们做的,也没亲眼看见过是他们做的,但你心里知道是谁,你甚至知道是哪个人做的。例如避孕套,就是那对情侣做的,艾克和米萨。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幽会。他们大摇大摆地走出教室,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溜进厕所,在里面呆上好久。当天,你就会收到他们的恩爱礼物——让人恶心。
      医生说的时候到了。你心情变好了,展开作业本,“你有空了吗?”
      “有。念题吧。”
      你照做,把每一个字都念得清清楚楚。他耐心的解答,你没听懂,他会向你多解释几遍。平和且愉快,他甚至向你解释了六遍消化食物的全部细节过程。他的总结比老师更加精辟,你认为他肯定是个厉害的人,对他肃然起敬。
      “你肯定是个厉害的医生。”你说。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他喜欢你的夸赞,他毫不掩饰。发出笑声,声音里透出更多的正面情绪。
      “你很有耐心。医生的优点就是有耐心。”
      “的确我很有耐心。”
      他在自夸。你想了想,打算继续吹他,赞美别人总是没错的,“你对答案总结很精辟,比我老师还要厉害很多。”
      “是吗。”
      “嗯。”
      “你喜欢什么音乐?”
      “音乐?其实我听音乐还挺挑的。”你马上抓起手机,打开音乐软件,浏览起你的播放名单,“‘你在这’,这是我最喜欢的。”
      “我一会去听听吧。还有别的吗?”
      “有很多,但都没这个喜欢。你喜欢什么音乐?”
      他笑起来,“我平时很少听音乐。因为会打扰工作。”
      “医生都是那么严谨的吗?”
      “不,只有我。我比较奇怪吧。”
      “你只是爱好不同而已,没什么的。”
      你们又聊了一会。
      那几个混蛋给你发信息了,要求你交出生物作业。你照了照片发了过去。

      你很喜欢医生。你们在安全的范围内慢慢了解对方,他说话温和,有幽默细胞,博学多才,知道非常多的冷门问题,历史、战争、医学,他几乎无所不知。他在你心里的形象高大伟岸,你的生物课成绩从六十爬升到了八十。他也擅长别的科目,物理化学无所不知,写文章也很好,成了你的私人家教,平均分上升了十几个百分比——就在短短两个月里。
      他在某个大医院工作,似乎是美国那边,非常大的医院,他还在研究个什么东西,关于神经的。
      那几个混蛋假装你是他们的朋友,明面上对你还可以,谁也看不出来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有一天周六,他们叫你出去玩。
      你才不想出去,说自己生病在家休息。他们发短信,说就在楼下等你。
      你硬着头皮出去了。
      他们去的地方很奇怪。地下酒吧,游乐场,你只去了游乐场,到了酒吧门口,你怎么都不进去。他们说了半天你也无动于衷,其中一个脾气暴躁的叫拉尔森,气的抬起拳头要打你。你吓的后退几步,他被米萨劝了回去。
      你战战兢兢地回家,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今天怎么样?”医生。
      “嗯……不太好。”
      “听得出来。怎么了?”
      “我跟不喜欢的几个人出去玩了。”
      “有多不喜欢?”
      “很不喜欢。”
      “那么也许你该改变一下了。”
      “改变我自己?”你盯着面前的墙壁,“我不能改变自己,那相当于欺骗。”
      “既然无法欺骗自己喜欢他们,那就去改变他们吧。”
      “改变他们?”
      你从没想过这个。
      你幻想过某天他们会改过自新,但那只是幻想而已,不切实际。
      “打他们一顿吗?”你问。
      “差不多吧。给他们上节课。”
      “我打不过他们。”
      “要么反击,要么隐忍。你自己思考一下吧。”
      你心里冒出了更多的疑问,烦躁起来。
      “他们明面上对我很好。我找不到任何证据。”你有点结巴,“我从没抓到过他们在我的储物柜里放东西,他们也没有明面上威胁过我。我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就去制造证据。”
      他的声音变了一点。你说不出哪里变了。
      “我……”
      你陷入沉默。
      “有问题随时问我。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想明白。”
      他笑了,然后安静下来。
      你想了很久。睡前,你再次联系他:“你睡了吗?”
      “当然没有。我一直在等你。”
      “我也一直在想,要怎么去制造证据。”你抱住枕头,“我真的没有什么思路,我只能想到一个烂方法,挑拨他们去打我一顿,录音器记下来……这真蠢。”
      “哈哈!”他笑了,这次笑声格外兴奋似的,“这不蠢。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就知道。”
      “为什么?这是个自找麻烦的方法。”
      “想要成功,就要为了结果不择手段才行。他们不需要把你打到骨折,也许只是打你一拳。我猜他们当中肯定有个暴脾气的。”
      “你怎么知道?”
      “我太了解这帮小孩了。去吧,挑衅他。”

      面对拉尔森的时候,你心跳如鼓。即使如此,你还是壮着胆子冲他吼叫。现在是晚上十点,学校后门,你知道这里有个监控摄像头,你们站在灯光下。旁边是米萨和艾克,两个人在旁边看着好戏。你买了最好用的录音笔,大喊着让他们以后离你远点。
      拉尔森接受了你的挑衅,一拳挥在你脸上。你反应速度在这种情况下惊人的快,偏了偏头,只被擦破了皮。这就够了。米萨和艾克马上拉住了他,他脖子都红了,青筋暴起,像个怪物。你开始哭,但也把心中所有的不满倾泻而出。
      虽然被打了,你心里却无比的畅快。
      你报告了这件事到校务处。拉尔森有过多次不良事迹,这次对你动手,他是自掘坟墓。他被勒令退学了。
      “我赢啦!”你回家后,兴奋地告诉医生,“那个拉尔森退学了!”
      “这才是好姑娘。现在让我们看看你伤到哪里了。严重吗?”
      “不严重,我反应快的吓人,躲开了,只打到了一点点。”
      “那就好。去上点药吧,接下来要小心。还有别人吗?”
      “还有对情侣,那个总是在我柜子里放……不说了。”
      “那为何不买一赠一呢?解决掉他们。”
      “但他们可没那么傻。尤其是米萨,她非常聪明……成绩好,别的方面也好。”
      “有了前车之鉴,他们不会中招,没准以后再也不会被你约出来了。你想怎么办?”
      “我……我想想吧。”
      “去吧,不急。”
      你苦恼起来。
      “他们成绩良好,一直都没打过架,没有不良记录。艾克还是学生会长。”你说,“就算出事,也不一定真的会怎样。”
      “那就解决掉他们。”
      “我不懂。我不能解决掉他们。”
      “那我说得更明白点。听清楚了,宝贝。”他说,“解决掉他们,杀了他们。”
      你震惊了,久久不说话。
      “怎么了?吓着了?”他笑起来,“害怕了?”
      “嗯。他们罪不致死啊……而且杀人这种事我不可能干,也干不了。”
      “真可惜。那就没办法了。”他的语气似乎在担忧,“请你忍一忍吧。”
      你心里涌起一股无名气。
      你在一星期后听从了医生的建议。你的储物柜被人用马克笔画了一堆粗俗的图案,写了一堆诅咒的话,不堪入目。你知道这是谁做的。校方找过你谈话,表示全力帮助你找到那个人是谁,也对你做过心理辅导。不过是些安慰。总之,你需要坚强。
      你足够坚强。你不觉得颓废了,你觉得愤怒。你需要做些事情。你想要有个愉快的期末,这些事烦的你无法专心复习。你需要解决这件事,只有你自己可以帮自己。
      你开始学习。你的老师就是医生。他很开心你接受了他的建议,他相信你会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你学过化学课吗?”他问。
      “没有。一点也没有。我不喜欢化学。”
      “可惜你现在要学了。”
      “那我去买点书?”
      “不需要。我会教给你。”
      他的课程并不无趣。你不需要背什么公式,不需要做什么实验,他只告诉你什么东西混合在一起会是有毒的,什么东西混合在一起会让人昏迷,什么东西会让人死亡……
      你想到了□□。这是电影小说里常用的。
      “做梦吧。”他说,“没有专业设备,你用这个还不如直接一棒子打在他们头上。”
      “那用什么?”
      “见效快的药物你都弄不到。”
      他想了一会,“你干脆一棒子把他打晕算了。”
      “你开玩笑的吧?”
      “没有。”
      “那怎么做?”

      黑夜茫茫。
      你心跳的很快。幻想今天的情景已经很多次,你为今天做了些简单的准备,却依旧紧张。你跟踪米萨已经一星期了,你知道她每天和男友分手后回家走的小路是哪条。她父母不让她谈恋爱,她会独自走一段路。
      你挑了今天。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她刚从男友家回来。你盯着艾克走远,站在路灯照不到的阴暗处。
      “握紧你的东西,等。”医生看好戏似的,“等她走近。你知道附近没有摄像头?”
      “这里是小巷,近路。没有摄像头。”
      “嗯。你的位置?”
      “巷子中央的车库边,她的角度看不到我。我昨天走过了。”
      “手套?”
      “戴了,帽子也戴了。口罩也戴了。”
      “衣服?”
      “最宽松的。”
      “她来了?”
      “来了。”
      “多远?”
      “两米。”
      “别害怕。别担心。”
      他的声音让你心安。
      你等到米萨了。她走到你面前,完全不知道你在这——这是你最顺手的角度!彭!
      她直接倒了下去。
      “直接倒下去了。没有挣扎。”你呼吸很快,赶紧把她拖到这里,“同样的力道,男性是否会晕倒?”
      “你没什么时间。你说过你力气不大,她随时会醒来。动手。”
      “嗯。”
      你犹豫了两秒,对准了她的脖颈,用力插了下去!
      肉是软的。血是暖的。
      血喷到了你的脸上。你跳着退后几步,没敢看尸体,走出了巷子。这里没摄像头,你可以走开。
      附近的人家都黑着,你安全了。
      “成了。”你的声音在颤抖,“真不敢相信我做了这件事。”
      “清理掉你身上的血。”
      “嗯。我尽快回家。我穿的是黑色。”
      “回家把衣服烧掉。”
      “好。”
      这身衣服是绝对安全的。这是你一个男性亲戚的衣服,你在家翻了好久才翻到。他在很久之前来你家借住过,住了几天就走了,有急事,把这身衣服忘在了你家,说以后来拿。他把这个彻底忘了,你也差点忘记。幸好你记得。
      “球棒呢?”
      “拿着呢。”
      “快速,确定没人目击到你。”
      “没人。我走的是最黑的路。”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你快速向路灯走去。
      米萨死的那家没人,他家这几天都是黑的,估计屋主有事离开了。米萨的尸体被杂物挡住,希望暂时不会有人发现。
      “我能不能把球棒和刀放在艾克的家里?”你问,“栽赃陷害。”
      “不能。警方可以看出攻击者的身高,没准性别也能知道。”
      “那我岂不是很明显?”
      “他们有证据吗?”
      “如果我没被摄像头看到。没有。”
      “回家吧,你没事的。”
      你松了口气。
      你安全到家了。
      “我好害怕。”你睡不着,“我睡不着,失眠了。”
      “杀人的是你,你为什么害怕?”
      “我害怕,她的肉是软的。我连鸡都没杀过。”
      你浑身冰冷。
      “但你安全了。你只是在保护自己,做你该做的事。”他毫不在乎,“下一个目标是艾克。你确定他的行程了吧?”
      “……嗯。”
      “去吧。你要更用力,瞄准他的头。”他安慰你道,“别感觉太坏,这是他们自找的。”
      “……嗯。”
      你睡不着。
      艾克也要死,怎么杀他?你能杀死他吗?
      你打算提前下手。从床上跳起来,喝了杯速溶咖啡,开始准备。
      “提前下手,我可没听你说过这个。”
      “我要夺取先机。我感觉他会警觉。他反应很快,是足球队员,万一被发现,我绝对会输。”
      “你打算怎么做?贸然行动可会自取灭亡。”
      “毒杀。”
      “怎么杀?”
      “我有礼物盒,我现在就做蛋糕。把老鼠药混在蛋糕里。”
      “然后呢?”
      “应该不会被发现。他住的地方人流不大,只要我够早。”
      “什么时候完事?他的父母呢?”
      “他独居。”
      “你确定?”
      “确定。我跟踪过他,没看过他房子里进出别人,除了米萨。”
      “嗯。去吧。注意摄像头。”
      “我知道。”
      你甚至画过他家附近的街道的地图,标出了哪里有摄像头。幸运的是,这个国家摄像头并不多。尤其是他所在的老区。
      你用打印机打印出了“我爱你”的字,贴在了盒子上。你走路去他家,走了一个小时。你腿脚酸痛,但这值得。你把东西放在门口,用力敲了敲门。怕他不醒,又踹了一脚。没想到触发了警报器,你转身跑开,从黑暗的地方走。你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哪里最黑,黑的轮廓也看不清。你蹲在最黑的地方,就在一堆杂物箱后面。
      艾克出来了。他看到盒子,笑了,关了警报,跟电话里的警察说没事。你松了口气。
      他带着盒子进屋去了。
      你手艺不错,曾经和专业的糕点师学过。你还把蛋糕放在冰箱里冻了下,以防太温热被察觉。
      应该可以了吧?
      你蹲了半小时,回家了。

      这是一个完美的夜晚。
      这是周五晚上,你用了两天补觉,调整状态。周一上学,果然听到了两人双双死亡的消息。
      这是个和平的国家,任何凶杀案都能轰动城市,这件事上了电视和报纸,警方调查一筹莫展。你听从医生的话,把衣服烧了,没人记得它们存在过。警方的调查一筹莫展。
      大家认为你和米萨关系不错。你上课听到了消息,趴下,沉默不语。大家认为你伤心坏了,你也成功的请了一天假调整状态。
      “你做的很棒。”医生说,他的声音快乐地像在唱歌,“今天过得怎么样?”
      你心里百感交集。最后,你对镜子里的挤出一个笑:“好极了。”

      你和医生成了更好的朋友。经历了谋杀,你感觉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偶尔你会害怕,但更多的是释然。生活的威胁没有了,你的日子明朗而通透。在学校谈及两人的死亡时,你表示惋惜,合理的表现出悲伤。
      你毕业了。
      在你踏入大学的第一天,你找不到人。
      学校里空空如也,一片寂静。你跟医生抱怨着这件事,四处找人。不同以往,他一句话也没说,保持着绝对的沉默。你感觉不安,这种不安慢慢变成焦虑,随后成了恐惧。干净明亮的校园除了你没有任何生灵,虫子也没有。
      时钟停止了运作。一切停止在这一刻。
      大概一小时后,你遇到了一个十分狼狈的女孩。
      一个黑人女孩,戴着眼镜,身上有不少灰土。她见到你,似乎并不惊讶,“你是新来的?”
      “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我在这里找了一个小时了。”
      “你不知道吗?”
      她睁大眼睛。
      “什么?”你更害怕了,“有恐怖分子袭击吗?”
      她愣了愣,笑了出来,“不。总之,这是个超级烂的地方。”
      学生说自己的学校烂?并不少见。你耸耸肩,希望她能做出更多解释。她拍拍你的肩,鼓励道:“有人在杀我们,保持冷静。找到发电机,修好,打开门,逃出去。”
      “我不明白。”
      “跟我来。”
      你跟着她走了一会。她在找发电机,说话小声。一切都太诡异了。不久,你们就找到了一个发电机。她教你怎么修理。你慢慢学,不小心炸开了一个花。她吓了一跳,“我们最好换位置,杀手可能听到我们了。”
      “好。”你点点头。
      这个时候,医生说话了:“你现在怎么样?”
      “我还在学校。”你回答道,跟着那个叫克劳代特的黑人女孩走,“学校里有这些……奇怪的发电机。很多事都很奇怪……我很害怕。真的。”
      “别害怕。”他笑了笑,“我就在这里。我会去找你的。但在这之前,我想你帮我个忙。”
      “我都没见到你,我怎么帮你?”
      想到可以见到他,你激动起来。他是什么样子的?他身高多少?戴眼镜吗?不,你记得他说过他不戴。啊,是什么样的?
      “让克劳代特失去行动能力。”
      “什么?”
      “什么方法都好。放心去做吧。”
      “我得有个好理由才行,这样不好。”
      “不这么做,我就会死。”他严肃起来,“你不需要杀她,只需要打晕她,或者让她暂时动不了。”
      “为什么你会死?”你焦急起来,“你……”
      “说来话长。你照做就是了。”
      你叹了口气,抄起地上的石头砸在她后脑。她一声没吭就倒下了。
      “完事了。”你说。医生很满意,“我马上来。”
      你找不到绳子,干脆坐在克劳代特旁边,等她醒了再补一下。你的头发起静电了。你摸了摸头发,被电打了一下。
      地上偶尔会闪起电光。你紧张起来,手里紧紧抓着石头。你听见了呼吸声,就在墙另外一面。你浑身绷紧了,随时准备跑出去。那呼吸声听起来根本不是人的呼吸,像野兽,像医院里的呼吸机,像风扇。脚步沉重。
      啪,电火花的声音。那个人从墙后走出来,面对着你。你睁大眼睛。那人的眼皮被金属撑到极限,露出苍白的眼珠,嘴唇也被扯到两边,皮肤毫无血色,穿着医生的白大褂,袖子却被扯断了,露出满手臂埋进皮肤里的电线——这就是杀手,这就是克劳代特和你说过的杀手!
      “初次见面。”杀手的嘴唇微不可闻地动了动,医生的声音响在你的脑子里,“你比我想象中矮一点。”
      “医生?”你颤抖着问道。
      杀手点了点头。
      你的心情十分崩溃。你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是一个……这么个,类似人的怪物?
      他手里有根狼牙棒,上面有血。
      “醒了。”他说。
      他在现实里不会说话,声音是直接传到你脑子里去的。克劳代特还没睁开眼睛,你一石头过去,被医生按住手,止住了,“我来。”他一把捏住克劳代特的脖子,把她按在地上,坐在她身上,搓了搓手——手掌手背都是电线,火花爆开,不停地有电弧冒出来。他把手按在了她的头上,她开始尖叫,同时传来的还有强烈的电击声。很快,她就没了声音,睁着眼睛死了,黑烟从耳朵和嘴里冒出来。
      他转头看向你。他的瞳仁一片苍白,和眼球的颜色几乎相同。你伸出手。他握住你的手站了起来。他皮肤冰冷而坚硬,手心的电线同样冰冷。他捏了捏你的手,松开了,“走吧。”他挪动步子,“我们去找剩下的三个人。”
      怪物也无所谓。什么都没关系。医生就是医生。即使你们第一次见面,你们一起做过很多事。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你得知你被某个叫邪灵的存在留在这里,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在你发现学校里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你就已经进入了邪灵制作的空间了。这里的很多东西都是由现实复制来的。
      这是个无比震撼的消息,你一时无法接受,忍不住地压抑,暴躁。
      “在我们把这些人杀光后,就会有很多时间。”他拍拍你的脸,递给你一把折叠刀,“瞄准致命部位。头,脖子……膝盖也是不错的选择。无论如何,把他们杀光。”
      你点点头,接过了刀。
      你和医生一起行动。他是个经验丰富的杀手,有意教导你如何杀死别人。你跑得不够快,力气不够大,你躲在墙后,等医生把人赶过来后一刀毙命。血喷满了你的手,可怜人的脸被你的刀绞的一塌糊涂。
      医生称赞着你的手法干净利落,带着开始流眼泪的你去食堂,给你倒了杯咖啡。他坐在你对面,表情因为那些金属器械而僵硬,“真可怜。别哭了,伤心过度没什么好处。”
      你咕嘟咕嘟把咖啡喝光,“我要怎么才能回去?”
      “没人知道。没人能逃出邪灵的空间,死也不能。它掌握着灵魂。”
      “它想要什么?”
      “死亡。你可以自己死,也可以让别人死。”

      和以前一样。医生会帮助你,他教你做他会的一切。你尝试了一些武器,砍刀,斧头……那些对你来说有点沉,你用的最习惯的还是折叠刀。你和医生一起杀人,等你习惯了,他就让你一个人去了。
      学校是你的猎场。每个杀手都有自己的猎场,他的猎场是一个疗养院。你不知道怎么过去,他就教你如何使用邪灵的力量传送过去的方法。你学会了很多。杀死四个人对你来说很难,但你还是会尽力尝试。这是邪灵想要的,也是医生想要的。你习惯了手上粘稠的感觉,却并不喜欢。你喜欢干净,经常洗手。
      两个月过去了。你第一次成功把四个人全部杀死。
      “真是太好了。”
      你和医生呆在疗养院里。疗养院是个挺干净的地方,关键是这里有很多的床。学校没有。要想睡觉,只能把布搭在桌子上。你从学校带了点吃的过来。他很开心,你能看出来。他揉了揉你的脑袋,给了你些水果糖做奖励。你疑问这些糖是哪里来的,疗养院有儿童区,柜子里有些玩偶和糖。
      你杀人杀得越多,他就越开心。他喜欢你这样,你也只能这样,这状况就只能继续下去。日复一日的,你每天都会想家,手起刀落却无比爽快。
      情绪焦躁而绝望,血也没法平复。只要想到医生在这,想到他也和你一样,你就有了些许慰籍。
      你表达了自己想回家的愿望。
      每次你提起这事,他都笑着回复。渐渐的,他不笑了。他开始沉默,开始忽略这个问题。你很识趣的没有再问。
      某一天,他切下了你的无名指。
      那只是普通的一天。离下一局屠杀还有一个小时,你去他的猎场找他聊天。他看上去阴沉而缄默,左手的无名指没了,到处都是血。你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什么。”他说,“你过来吧。”
      “我得给你找点绷带。”你转身去柜子里,“我以为你已没有血了……”
      “过来!”他提高了分贝。
      你缩了缩脖子,但还是靠近他。
      他握住你的手腕,你的右手腕,然后飞快地剪下了你的无名指。你发出短促的尖锐吼叫,刀插进了他的肩膀。原本可以直接刺穿喉咙,但你选择了这次错误。“你有病?”你甩开手,撕下衣服包扎。你的血停不住的流,滴到地面上,慢慢凝固了。
      他用瓶子把你的血装进去,扔进旁边的火堆里面。他发出一串低沉的笑:“这下就等着看结果了。”
      “这根手指还挺重要的!”你看着他把刀拔出来,递到你手里。他静静的坐在那,等着你捅他解气。你把刀插进旁边的桌子里,“怎么回事?”
      他沉默了几秒,才回答你:“没什么,只是想做个实验而已。”
      你气的拔起刀,走了。
      你回到了你自己的猎场。没人来。这里一片寂静,你更加烦躁。过了几个小时,还是没人来。
      一整天下来,什么也没发生。各个猎场间的通道关闭,好像邪灵睡觉了似的。你等了太久了,什么也没发生,干脆睡了一觉。

      睁开眼睛,你站在大学门口。阳光明媚,空气新鲜,学校人来人往。你愣住了,低头,自己的衣服干净平整,手里的刀已经没了。你回到了普通的世界。你去了厕所里,等人走光了,放心大哭起来。
      链接断了。
      你的断指上包着带爱心图案的纱布。你知道这纱布,上面有爱心的,就在医生的柜子里。他从没用过。
      上课时,教室里进来了一个女人找你。金发,白人。她穿着干净的护士服,外面一件十分复古的衣服。她空洞的眼睛扫过教室里的所有人,脚步轻巧且虚浮。她什么也没和你说。她尝试过说话,但发出的声音却十分沙哑。你点点头。
      她给了你一截被白色布料包裹着的断指,内侧穿刺着熟悉的电线。
      “他怎么了?他在哪?”你问。
      她发出嘶哑的嘘声,在你手心划下一个单词:自由。
      她轻飘飘的离去。
      你回家了。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仿佛多年没有触摸过这温暖。
      你触碰过冰冷。那是有生命的冰冷,饱含回忆。这冷教会了你一切,你仿佛永远学不完——现在你学完了,冷也没了。
      他自由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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