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如果没有战争（3） ...
-
“要不然我今天不去礼拜了，好吗？就跷掉一次。”
站在教堂前，安德娅停下脚步，转身和弗里德里希道，眼中带点期盼狡黠。她几乎除了生病和有要事以外，从来都没有缺席过，但是今天她想任性一次。
阳光落在他们身上，站在树荫下的他们如普通男孩女孩一样，足够美好但却不会引人注目，哪怕偶尔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也是善意的。
弗里德里希笑了笑，却是摇头，“我这几天久违地再次祷告了，我跟上帝说希望可以再次遇见你。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上帝让我们重遇，但也许我还是应该虔诚点，至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跷掉礼拜。”
“那……”安德娅有点拿不准他的意思，犹豫了几秒，“好，我会进去认真礼拜的。”
“我可以跟你一起进去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微风轻轻拂过弗里德里希的发丝，他的湛蓝眼睛如同大海，深邃且温柔，像是能容下她所有天马行空和奇思妙想。
有时候安德娅会觉得他们之间的牵绊很神奇，明明只是见过两次，但她却觉得可以全然信任弗里德里希，甚至连现在看着他的时候，她都会莫名地有种挂念他的酸涩感。这种感觉让她忍不住猜想如果有平行世界的话，那这些感受也许就是另一个她所经历的，但那一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呢。
“看起来你有点为难。”弗里德里希挑了挑眉，依旧看着安德娅。
“没有，我只是在想——”安德娅连忙摆手，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看到他笑得一脸促狭，便也转了话锋，“我才不为难，只是担心你会为难而已，毕竟里面几乎都是认识我的亲友家人。你进去可是会受到所有人注目。”
“我不介意。”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坚定。
“为什么？”
“因为你在我身边。”
安德娅抿唇笑了，没有接他的话。她就是享受这种你来我往的暧昧游戏，朦朦胧胧，又远又近，可以认真，又可以玩闹。
她伸出手，礼节性地勾住他的手臂，侧了侧头，“走吧，我带你进去。现在不能反悔了。”
安德娅觉得自己其实算不上虔诚的教徒，比如说她不像其他人一样每天祈祷，也不会像他们一样遵守各种教条。每个星期的礼拜对她而言更像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事实上她也很少会再思考背后的意义，更像是变成了本能驱使她去做的事。比起各种祷告，她更喜欢这段大家聚在一起互道近况的时光。
正如她所料，一张陌生面孔出现在社区教堂里果然吸引了许多注意，所有人都在打量他们，尤其是阿黛尔和玛丽安，她们的脸上写满了八卦。哪怕是安德娅早已有心理准备，此刻耳尖还是忍不住悄悄泛红了，她不太喜欢成为人群焦点，稍微移了移位置。
“你说得对，我们果然是焦点。”弗里德里希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惹得她耳尖又再红了些许，甚至连他气息拂过的脸颊也开始泛红。
安德娅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侧头看了看他，也踮起脚尖，在他耳边悄声道：“你可是要小心一点，要是这里有人讨厌你，你就完蛋了。”
弗里德里希忍俊不禁，环视一圈挑眉道，“别担心，所有人都喜欢我，不是吗？”
这个瞬间光刚好从玫瑰窗落下，虚虚笼罩着弗里德里希。管风琴悠长的弦音萦绕在四周，轻轻碰撞又柔柔落下。神父平和低沉的嗓音缓缓地讲解着经文，香炉焚出的味道传进她的鼻尖，摇铃声清脆悦耳。
她倏然觉得眼前的人有几分神圣，如同尘世间所有俗事都不会影响他，他的生活只该拥有美好，没有烦忧。看着他安德娅很轻易便平静下来，在他身边时间都被放慢了，就算与他无所事事一整天，她也愿意。
安德娅对上他的视线，认真地道：“是的，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这是我的荣幸。”
弗里德里希的声音放得很轻，几秒后便消散在空中，只是嘴角笑意依然。然后，他移了移脚步，向前站了半步，挡去了大部分探究的视线。
她的世界再次平静下来。
周日礼拜时间不太长，祷告结束后所有人都会聚在一起闲聊片刻，偶尔也会一起到附近酒馆吃午饭，又或者一起到镇中心逛逛。安德娅趁着人群还未来得及走向他们时，便拉着弗里德里希走出去了。
他们一直走到了小路尽头，安德娅停下脚步，抬头看他，“那我们下次再见。”
“我会一直期待的。”他点了点头，笑颜逐开，复又叹了口气，“如果今天不用回学校就好了。”
夏风吹过，把最后一丝闷热都带走，安德娅挠好耳畔发丝，眨了眨眼睛，“那你可能会被一堆人缠着问东问西。而且总要留些遗憾才会更期待下次相遇，不是吗？”
弗里德里希不置可否，只笑着道；“那下次见了，安德娅。”
“下次见，弗里德里希。”
他们甚至默契地没有说再见。
安德娅不想将道别的话说出口，她不知道弗里德里希是不是也是如此。这几乎是她第一次目送别人离开的背影，她看着他愈走愈远，到转角处时才回首，与她挥了挥手。纵然这刻她看不到他的脸孔，但安德娅知道他肯定是笑着的。
过了片刻，她才转身走回去，却不料在下一秒对上了艾利诺的视线。
艾利诺正倚在不远处的树上，见她看了过来，便直起身朝她走近。今天的他穿着白衬衫和背带裤，只是那两根带子已经被他解开了，松兮兮地挂在身上，配上卷曲微乱的发丝，浑身都带着随性不羁的气质。
他双手插着袋，歪了歪头，“嗨，安德娅。”
“嗨。”安德娅也歪了歪头。
“所以……”艾利诺斟酌了一会儿，睨了眼远方，“你和他是一对吗？”
安德娅摇头，“还不是。”
“我明白了。”他无奈地叹笑：“他是你的真命天子吗？”
“什么！”安德娅忍俊不禁，走近了一点儿，也倚在了树上，“谁知道未来的事情呢。”
“那……他是好人吗？”艾利诺换了个问法，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就好像只想确认她一切安好。
安德娅大概有两个星期没有看到他了，也没和他聊天，上次见面的时候他们还是处于比较暧昧的玩闹关系，而现在她自己单方面地切断了所有。她本来以为艾利诺不会介意的，就像他们胡言乱语时都祝愿过对方能找到更好的人。可是现在艾利诺却来找她了。她想了一会儿，秀眉微戚，“我觉得是的，至少现在是这样觉得。”
艾利诺沉默了几秒，才再道：“那就好，我和你走回家吧。”
“我可以——”
他轻声打断了安德娅，声音柔和也带点怅然，“一个人走回去有点孤单，不是吗？而且也不是说你一定要喜欢我我才会和你走回去。”
最后这句带点轻快的笑意，安德娅也被逗笑了，“你知道我喜欢你的。”
“不过只是朋友间的喜欢。”艾利诺接了下去。
本来安德娅以为聊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会很尴尬，然而也许是艾利诺的态度很豁达，所以她也放松下来了。
午后巴黎街道，刚出炉的面包香气在半空中萦绕，有几个小孩在他们身边跑过，周围都是欢声笑语。她与艾利诺并肩走着，平凡又普通，像是从前一样。
安德娅点头，“是的。”
艾利诺耸了耸肩，“没事，总比讨厌我好。”
“为什么我要讨厌你？”
“大概是因为我喜欢你。”他呼了一口气，回身倒着走看她，“我说了这句话以后还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喜欢我吗？”安德娅愣了一会儿，“现在也是吗？”
“嗯，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艾利诺说道，没有半点犹豫。他的眼睛清彻透亮，语气真挚，倒是安德娅一时半刻反应不过来。
“那你之前说我会遇到比你好的人……”
“看来他比我好呢。”艾利诺停下脚步，忽然凑近了安德娅，他们之间只相隔几厘米。
“我不是这个意思。”
“啧，开玩笑罢了。”他摇头失笑，“那时候说这样的话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的感情，现在知道了，就只是想告诉你而已，不过那些细节就算了，我又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安德娅也停了下来，对上他的眼睛，认真地道：“谢谢你，艾利诺。”
“又不是什么值得感谢的事。”他又啧了声。
“可是对我而言，知道有人欣赏我就是一件很值得感谢的事。”安德娅一字一句地道：“尤其是当我也不觉得自己是很优秀的时候，所以谢谢你，艾利诺。”
“我倒是希望我能更早跟你说这些话。”他笑叹了口气，“那个人也很欣赏你，不是吗？”
“也许吧。”
“他叫什么名字？”艾利诺再次迈步，向着那幢房子走去。
“弗里德里希。”
在家门前的小花园旁，艾利诺最后一次停下了，“你知道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我知道。”安德娅笑了笑，“你知道我也会为你做同样的事情吧。”
“当然了。”
他们静静地对视着，片刻之后，安德娅伸出了手臂，“要拥抱吗？”
“好。”
艾利诺走前些许，伸出手虚虚地环绕在安德娅后背，脸颊也轻轻贴了贴安德娅脸颊，然后很快便松开了。
“谢谢你，安德娅。再见。”
“再见，艾利诺。”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如果没有战争（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