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百合子的梦幻曲》浮川约素

4、鸟之笼

　　冬去春来，蝉鸣稀疏。

　　百合子入读女子中学，她的竹马秀雄也顺利考入陆军军官学校。两个人相聚的时间逐渐变少，尾崎秀雄已成为一位相貌堂堂、身姿挺拔的少年。

　　那个和她爬树捉迷藏的男孩，和她嬉戏打闹的同伴，仿佛消失了。百合子明显感觉到，秀雄对自己变得冷淡，说话也是，更多冷嘲热讽。

　　秀雄曾经对野宫夫人说过，“我喜欢百合子，我想把她解剖做成标本放在屋内，就像夫人送我的鸟标本一样”。野宫繁子闻言，十分震惊。从那之后，她有意想让女儿远离这个男孩。孩子的言语里，透露出的天真残忍，令繁子害怕。

　　尾崎夫人做客时，不止一次和野宫繁子提到，两个小儿女关系亲密，长大若是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也很好。野宫繁子把对尾崎家的不屑，掩藏在心底，只是微笑，从不肯定地回应。

　　尾崎家是靠军阶发展起来的新进华族，怎么能和自己家比呢？野宫繁子看向正在和管家藤田学钢琴的小女儿，“我的女儿，她可是继承了武家与公家之血的公主，我绝不允许她嫁入不高贵的家族。”直到尾崎秀雄快要从学校毕业，家人为他提亲，野宫夫人的歧视和不屑才摆到了明面上。尾崎家，含着屈辱离开了野宫宅。

　　自那之后，两家关系逐渐冷淡。野宫百合子甚少见到尾崎秀雄了，再次见面时，他已经戴上了眼镜，宛若一个严肃的学者，或者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军人。

　　尾崎秀雄没有告诉百合子，自己曾经向她求亲惨遭拒绝，这件事对他来说，太过于耻辱。“百合子一如既往地天真，她什么都不知道”他想着，“算了，就这样吧”。

　　百合子约秀雄去银座逛街，秀雄一边吐槽她乱买东西，一边帮她拎着纸袋。

　　“才不是乱买哦!这几件是送给秀雄的。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啦，你去军校的时候没办法送给你，现在补上。”百合子笑着说。
　　“···真是···百合子真是···笨蛋。”秀雄才不承认自己有被感动到，低下头说了句谢谢。

　　趁着傍晚的余晖，秀雄把百合子送到了门口。“呐，秀雄圣诞节有时间吗？”百合子问道。
　　秀雄看向她“怎么，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学校有圣诞舞会，跳舞的话，秀雄可以当我男伴么？”百合子讨好地看着他，“毕竟我只认识你一个男孩子啦，哥哥他一点都不靠谱。”
　　“这样···行吧。”秀雄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先说好，你如果跳不好踩到我，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安心，一定没问题的。”百合子点头，内心在嚎叫“啊啊啊！怎么办！我还没学好华尔兹，这个时候找哥哥帮忙还来得及么？”

　　百合子在哥哥和管家的舞蹈特训下，终于学会了跳舞。东京飘起了细雪，圣诞节要到了，虽然是舶来节日，政府却很推崇。

　　“不管怎么看和服跟华尔兹都不搭配吧，唉——”百合子看着衣柜，有点发愁，叹息着躺倒在床上。这时候，侍女敲门进来，“日安，大小姐。这是尾崎少爷派人送来的礼服，请您收下。”。侍女春子把礼服送到就退出去了。

　　百合子开心地接过裙子“秀雄还真是贴心！不愧是我的青梅竹马。”，她转念一想，家里已经窘迫到没办法购置礼服了吗？唉，我们家也不过是空有虚名。固守着华族的观念，不事生产，就像秀雄说的蛀虫。想到这里，穿着再好看的裙子，也无法开心起来了。

　　生在华族，就按照华族的生活方式。束缚金丝雀的囚笼，打开了门锁，鸟儿也无法飞出去吧。

　　蓝色的洋装裙子，叠着多层的蕾丝，百合子在侍女的帮助下打扮完毕，和等待许久的秀雄去了学校的宴会厅。

　　路上遇见一位险些跌倒的少女，秀雄把她拉了起来。穿着华贵和服的女孩子连忙道谢，“谢谢您。”抬头看见秀雄的脸，她似乎有些羞怯，想再说些什么。秀雄放开了搀扶女子的手，“不必在意，失陪。”，和百合子一起离开了。

　　跳舞的时候，秀雄一直没讲话，心事重重的样子。百合子本来想随便聊点什么，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天多谢你，秀雄。”百合子站着和秀雄告别。
　　雪花缓缓地飘落，一片又一片。
　　“不客气，我先回去了。”秀雄回到车里。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本来有许多话想和百合子讲，想多关心问候她，但是一看到百合子单纯迟钝的样子就忍不住生气。

　　这就是成长的烦恼么？那个笨蛋，一辈子都长不大吧。秀雄回到家，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明亮的月亮，如是烦躁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