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色》鸦节余

7、第六章·暖汤

　　老宅在城郊，驱车要半个多小时，还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好在周绛的运气还不错，赶在饭点之前到达了目的地。
　　这一片其实是个小区，取名叫青云台，周家的老宅在这边很好辨认，灰瓦白墙，典型的江南特色，在清一水的别墅区里独树一帜。
　　周绛的爷爷是个退伍的老将军，年轻时功勋累累，一心念着保家卫国。后来岁数大了从高位退下来，声望依旧不斐。
　　看着老人家看似八风不动，实际内里抓心挠肝的样子，谢致淮实在于心不忍，清了清嗓子开口劝道：
　　“爷爷，您别担心，阿姐片刻就到。”
　　“我担心她？我等着她回来给她一顿好打！”
　　老爷子的山羊胡都气的一抖一抖，心里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呢。
　　“她要是还不打算回家来，我明天绑都要招人把她绑回来！”
　　谢致淮哭笑不得。
　　“您这是土匪行径，要不得的。”
　　老爷子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半眯着眼在沙发上假寐。旁边平时闹腾得不行的小崽子们这会儿倒是装乖一把好手，明明眼睛全往门口瞟，一个个小身板却坐得笔直。
　　“来了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刚下车就看见自家爷爷带着后面一大家子气势汹汹立在大门口，对上老人家明显上火的表情，周绛莫名心里一虚，悄悄挺直了腰板，笑着迎了上去。
　　“晚上寒气重，爷爷怎么还出来了？”
　　“老爷子好得很，用不着你瞎操心。”
　　一听这语气，周绛就知道今晚上铁定跑不了一顿训。
　　周老将军上上下下睨了她几眼，眼瞅着后面亲戚都在，才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
　　“既然人齐了，老李，吩咐下去可以摆桌了。”
　　李叔闷着笑去厨房了，临走之前还给了周绛一记安心的眼神。
　　周绛表示讯号接收良好，随后打蛇随棍上，讨好地挽住了老将军的胳膊，一幅乖巧听话的模样。
　　“爷爷，那我们赶紧进去吧，我一路上肚子都叫好几回了。”
　　活脱脱一个耍无赖的小泼皮。
　　老将军还不知道她什么性子，不过是懒得戳穿她。
　　周家盘踞京都数十年，家族基数庞大，真大摆宴席在老宅实在是吃不消，再加上老将军总觉得周绛现在整一个柔弱不可自理的模样，左想右想还是觉得不宜兴师动众，所以今天晚上的家宴来的多是家族里较为亲厚的。
　　“大伯，小叔。”
　　周绛笑着致意。
　　“你大伯母人还在H省出差，要不是机票是明天的，估计着她今晚上就能飞回来。”先说话的是大伯周平，和周绛离开时没有太大区别，依旧是那副温和儒雅的样子。
　　“让大伯母操心了。”说来惭愧，周绛和谢致淮的小学时光大半是在大伯家里度过的，年少不知事，闯了不少祸不敢请家长，都是偷偷找的大伯母。
　　周平叹了口气，拍了拍周绛的肩膀，满眼都是心疼。
　　“你说你这孩子，青春期乖得跟只猫一样，怎么长大了反而让人这么提心吊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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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说这话我哪敢反驳?
　　周绛一听这话题就感觉不太妙，悄咪咪往旁边看了一眼，果然。
　　老将军正虎视眈眈盯着她呢。
　　“咳——”小叔周安见餐桌上气氛微妙，连忙打岔。“阿绛回来得是时候啊，过不了多久就是中秋了，刚好赶上。”
　　娘哎！
　　小叔你会说话就多说一点！小时候因为父亲的原因，周绛每一次回老宅看两个老人家都偷偷摸摸的，在老宅过节的日子就更屈指可数了。
　　餐桌上又骤然间陷入尴尬的沉默。
　　很好，周绛欲哭无泪。
　　我这哪里是回来过节的，分明是来渡劫的吧！
　　周绛面色不变，实则心惴惴、肝颤颤的。您可真是亲小叔~
　　因着周老将军看似面色不善，一群想和周绛说话的小辈愣是急的面红耳赤也不敢吱声，只能疯狂给周绛传递眼神讯号，奈何周绛现在四面楚歌，无暇他顾，故而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堂弟堂妹们的芳心碎了一地。
　　好在上菜够及时，成功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老将军清了清嗓子。
　　“都是自家人，大家随意一些。”
　　大家暗自松了口气。
　　周绛和蔼的目光落在了餐前汤精致的身影上，内心巴不得立马放礼花给餐前汤颁一个大奖——最佳救场奖！
　　餐桌上诡异的气氛最终以周老将军纡尊降贵给周绛盛了一碗汤宣告结束。
　　家宴结束，老爷子明显还想借着心里那股气劲儿把周绛叫去书房，奈何一下了餐桌周绛就被小辈们簇拥着拖走了，独留周老将军目瞪口呆。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老爷子胡子一翘一翘的，语气十分不敢相信。
　　“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这群小兔崽子，我话都还没说呢……”
　　李叔看着周老将军气得直拄拐，甚至还颇有和小辈抢人的打算，赶紧哭笑不得地把人给拦了下来。
　　“大小姐今晚上肯定是要留宿的，您要是想找她那机会多的是嘛。家里这群小捣蛋鬼都多久没见她了，随他们闹一会儿也没什么问题嘛。”
　　“我看你就是护着她！
　　“那哪能啊……”
　　因为李叔横插一脚，老爷子絮絮叨叨，十分傲娇地任由李叔扶回了书房，把地方留给了叽叽喳喳的小辈们。

　　眼见着周老将军上楼了，悄悄摸摸的讨论声开始肆无忌惮。
　　周平和周安相视而笑，动作一致地摇了摇头。
　　还是给这些孩子腾个地方吧，屋顶都要给他们掀翻了。
　　而另一边，向来很受孩子们喜欢的周绛严重怀疑自己要被分尸了。
　　看着死死抱着自己左手的周清扬和抱着自己右手不满十岁的周潇雨两人争得不可开交，周绛
　　严重怀疑他俩到底是不是亲姐弟。
　　“周清扬！你都多大了还玩撒娇这一套，你都不知羞的吗？”
　　很好，个头不大，嘴挺会说啊。
　　“哟，不知道是谁，说这个幼稚，那个不知羞的，你倒是别抱着大姐的手不放啊。”
　　“我才九岁！”周潇雨不甘示弱，立马回击。
　　“周清扬你能不能有点做姐姐的自觉！”
　　“那您可抬举为了，某人前两天还说我是爸妈充话费送的，我可不敢和您攀亲戚。”
　　周清扬白眼一翻，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不屑，把周潇雨气得小脸通红。
　　“停停停，打住打住！我这不是有两只手嘛，莫急莫急。”
　　周绛怕他俩再不消停，自己都得耳鸣了。
　　“哼！”
　　相看两厌的两人互不搭理。
　　周绛在中间叫苦不迭，向弟弟投去了“救命”的目光。
　　谢致淮温和一笑，回了个“艳福不浅，自求多福”。
　　这弟弟要不得了。
　　生活不易，猛女叹气。
　　一片欢声笑语、吵吵闹闹里，周平、周安在院子里闲谈，周潇雨和周清扬在吵架，谢致淮在坏心眼地看热闹，还有几个小家伙在争电视里的哪只狗最可爱。
　　我真的，回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