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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晚上好 ...

  •   只是匆匆一眼,乔枝文回神之后便也转身向跃向长生峰岸边,运起燕子诀,努力轻身,几乎是踏雪无痕,但未及百步,又泄下气来,留了三五个深深的脚印在地上。
      她专心赶路,却未注意到,在她转身的同时,身后的云海中,忽而冒出一与她几乎同高的小童,正冲着她离开的方向抽着鼻子,继而似乎是嗅到了什么,迅速捏了个诀。若是乔枝文见到,必会感叹这人小小年纪,竟会如此复杂的手诀。
      刹那一点灵光闪烁,转瞬跟随乔枝文而去。

      待到乔枝文踏上清凉峰的路,雪又大了。在这东华与北冥交界的地方,冬日的天黑得格外地早,清凉峰小院前孤单的红色灯笼悠悠地亮了,在风雪中微微晃动着。乔枝文满头大汗地扛着两桶水哐几哐几地进了院门,一进门就看见夏如弃一身雪白的兽裘坐在堂屋的屋檐下头,抱着一个琉璃檀香炉,正翻着书。见乔枝文进门,夏如弃乐呵呵地合上书,道:“今天是干了什么坏事?有这闲情雅致给我打水?”乔枝文吐了吐舌头,并不做声,头也不回的地就往后院走,似乎这样就能糊弄过去。但乔枝文略瞥一眼,却看见师父合上的那本书的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风月录。
      乔枝文身形一僵,翻山越岭都未曾动摇的水桶摇了摇,洒出了三两滴。夏如弃见状只是微微一笑:“可惜了。”言罢,一颗玲珑子自他袖中飞出,状似轻飘飘地落入乔枝文身前的桶中。乔枝文顿觉肩上和身前一沉,片刻间身前水桶落地炸的四分五裂,乔枝文抽身甩了担子,回身一捞,堪堪接住身后水桶,但为时已晚,桶中的水只剩一半。
      “身法不错,”夏如弃抚掌道,“力量还略差了些。”
      因为下头藏了本书,斗笠没能长在乔枝文的头上,连着那本崭新的风月录一起,滚在了雪地里。乔枝文被浇了满头满脸的水,只觉得冷气似是要将她的连皮剥下来似得,她大叫一声:“师父!你干嘛呢!”出口只觉不对,连忙后撤数十步,转身抱着水桶一溜烟跑了。
      转过堂屋的角落,她就瞧见黎边也满头是汗,正两手各提着一个大水桶,在梨树下扎马步。自打自己上山以来,乔枝文几乎不曾见过黎边有挨罚的日子,此时便啧啧称奇,把手上的水桶往后院的水缸一放,绕着黎边晃悠了两圈,“这么轻的玩意儿,你堂堂一个金丹修士……”黎边脸色一沉,乔枝文赶忙把嘴闭上,不再多言,片刻又想起什么的样子,探头看了看水桶底,果然每只桶里都有二十来颗玲珑子。
      “怎么样?金丹修士的实力。”夏如弃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乔枝文干笑两声:“确实厉害。”此时她心里已了解了个大概,今日师父如此勤奋,愿意自己动手修理两个徒弟,不外乎因为两件事:自己的修为和那本风月录。虽说自觉今日是逃不过师父要加的功课了,但多少想挣扎两下,于是便转身道:“师父,想吃什么?今日我做饭吧。”
      “难得有这孝心,又是替师父打水又是做饭的,”夏如弃笑着看她,“许久未吃阿枝做的菜了,那今日就吃你的拿手菜吧。”乔枝文心中暗暗舒一口气,见师父虽笑得意味深长,却也没再说什么,就赶紧脚底抹油,进了厨房。
      而站在厨灶前,她才知道为何师父那笑容中暗含的意思。冰窖里是有一些灵植灵兽肉,但炉灶边却没有柴。可在清凉峰上开火,最费事儿的就是劈柴。且不说师父特制的炼体用的斧头,有那半颗玲珑子重,而清凉峰上除了竹林,就是各类果树,若是砍了,师父和师兄不罚她,她也舍不得砍。若是生火,要么用自己的灵火,要么下山打柴。
      乔枝文的修行常年都是半吊子,心中也从不把修炼当回事儿,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每当这种时刻她都会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专心修炼。若是自己筑基了,御剑上下山,多少趟也不过如此。不过若是筑基了,看看风月录再懒怠一阵子也必不是大事儿,也就不用受师父师兄的管教。
      乔枝文摇头叹气,从小兜里摸出自己的鬼画符,贴在脖子后面烘着头发和衣服,这本是攻击用的符咒,因她跃阶使用,只能发挥出千分之一的效用。然后她跨出厨房的门槛,就看见师父搬了凳子坐在梨树下头看风月录,边看嘴中边念叨着什么,仔细一听,似乎是指点着黎边腑中行气。那笑眼,那气质,有几瞬那二人似是对视了,乔枝文在心中咆哮:为什么黎边在一个火气如此旺盛的年纪,被心上人这样看着也能忍住不硬!这就是金丹修士的实力吗?
      乔枝文并不想打扰这俩狗男男,于是绕得他俩远了些,又运起燕子诀往前院跑,又捡了在雪里躺了许久的风月录放回屋里,戴上斗笠背起柴篓准备下山打柴。仔细一想,除了偷吃,自己起码半年没有踏进过厨房一步了,师父和师兄二人,明明都已经辟谷,却总得为着自己这小孩的一口饭围着炉灶转。想着想着又觉得修为低不辟谷也是好事一桩,起码能让师兄常常回忆起他小时候师父给他做的饭菜,自己虽然占了便宜,却也是助攻的大功一件呢。
      想着想着乔枝文心情好了些许,哼着小调儿在林间穿梭。

      山上黎边已放下了水桶,和师父一同进了堂屋。夏如弃在饭桌前坐下,黎边点了暖盆放在他脚边,继而也在桌前坐下,紧挨在师父身侧。
      “阿枝的灵根天赋不说出奇,却也算得上优异了,”夏如弃叹气道:“我刚才试探了一下,她行气顺畅,经脉似乎已经圆满了,怎么就一点突破的迹象都没有呢?”
      “弟子觉得问题可能出在灵台之中,”黎边轻轻将手搭在夏如弃放在桌上的手上,隔着他的手捂着琉璃檀香炉,“师妹整日玩闹一直不乐意修炼,想来灵台未明或是幼年心结未解,修为神识如何增长也难以突破。”
      夏如弃重伤后受黎边照料多年,黎边幼时他也亦师亦父,这些旁人看来有些逾越的动作他也早已习惯,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沉思着乔枝文身上种种,觉得这孩子的前路艰难。
      “再有不到三年时间,就是筑基大会了,届时宗门大比,师妹若是还未筑基,不说去不了冥升遗府,连大比都参加不了。”黎边苦恼道。
      “遗府不去便罢,只是担心她心结不解,止步于此,”夏如弃难得皱眉,“练气的寿数……”
      黎边沉默片刻,开口道:“她的身世……这样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夏如弃闻言也久未言语。
      黎边有些担心师父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言论冷血生气,张嘴道:“师父我不是……”
      “我明白,晚些我和她说,这事还是让她自己定夺吧。”夏如弃转头望向门外,却瞥见了桌上的风月录,忍不住道:“这都写的什么,她一小孩子看看也就罢了,你多大的人了,怎么也跟着瞎看。”
      “那徒儿不看了,”黎边对着夏如弃笑的一脸纯良乖巧,“今日只是好奇一翻罢了。”
      夏如弃一看他的样子,顿觉自己是一人带了两个小孩儿,辛苦地紧。

      晚饭的餐桌上,是乔枝文的炸灵兽肉。
      根据部位的不同,乔枝文分别命名它们为炸排骨,炸肉排和牙签肉。来到这几乎人人辟谷的宗门,饭堂根本索然无味。宗门里的仙长们似乎都味觉失灵,对食物的要求也只有进补功效一类,乔枝文只觉得苦不堪言,得亏前世的自己在大学时有偷摸着做饭的基础,如今靠着定期来山上供货的小贩采买凡间的调味,才有这一小条味觉活路。得亏是师父师兄宠着她,认真钻研了她装作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自制食谱,又因己身辟谷而常把好吃的让与她,这些年指不定变成什么样的味觉白痴了。

      清凉峰上又一规矩,便是食不言。
      餐毕,黎边看着师父,师父看着乔枝文,乔枝文左右看看,以为他二人是要算总账,正欲以收拾碗筷的理由溜走。没想到夏如弃开口:“如今已是初冬,大后年的秋日便是筑基大会,你可有准备?”
      乔枝文自是没有准备,但有着今日刚下定的决心,便拍着胸脯打包票道:“师父放心,两年之内,我必能筑基。”这话说出来其实她自己心里也不算有底,毕竟这练气八层巅峰是实打实地卡了半年之久,要按自己之前的修炼经验——运行周天,打通经脉,学着易安用神识视物,再辅之以一些简易的灵符修行——进阶应当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这样的停滞是头一回,乔枝文心中隐隐不安,担心是传说中的瓶颈出现了。
      夏如弃与黎边相视一眼,神情皆是不信。
      各类机缘、万般荣誉,对乔枝文来说并没有多少的吸引力,那筑基大会、冥升遗府也不过是接触山外世界的门槛,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只是这修真界三千大道,东华又有十八洲国,必定还有形形色色的人,全都吸引着乔枝文去探索,去了解。一想到可能可以在真实见到原本小说中才能磕到的cp类型,乔枝文就兴奋地浑身起鸡皮疙瘩。就冲着这目标,她一直觉得自己的道心及其坚定,甚至偶尔遐想这两年努力一把,指不定要在筑基大会上一举夺魁。
      思及此,乔枝文心潮澎湃,也不管师父还想说些什么,自顾自就捧了碗筷去厨房吭哧吭哧地洗了,留下师父师兄相视无语。
      这小妮子的性子要是一日两日能改,太阳该打西边出来了!

      晚上回了卧房,乔枝文没急着入睡,坐在榻上打坐吐纳,运气周天经脉,仔细检查是否还有未能打通拓宽的脉络,却一无所获。又想起前世所读的修仙小说中,先神识后经脉的说法,又同时放开神识,尝试御物。
      三刻钟后,风声忽然大了起来,窗户骤然被吹开,将乔枝文房中的油灯吹息了。
      那一声巨响,让乔枝文从玄奥之境中惊醒,却看见榻上的案几之上,一堆木屑中间,一只木制的蟾蜍正披着月光,静静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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