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白露为霜（马小兰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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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恰好是“秋包伏，热得哭”，俗话称作“秋老虎”的天气。转眼已经是秋天了，天气炎热得却如同夏季，好在晚上很是凉爽。叶大贵就像忘了马小兰这个人似的，很久没有和她说一句话，马小兰的心就像这炎热的天气一般烦躁不安。眼看着张冬梅笑颜如花，每天和叶大贵出双入对的，马小兰就像喝了一瓶掺了醋的汽水，心里咕嘟咕嘟直冒酸泡。
这天，马小兰拦住叶大贵：“大贵哥，今天晚上到苇塘，我在老地方等你！”
“我不会来的......小兰，我已经成了家，你还是忘了我吧！我一点也不好，家里住的还是土坯房，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文化......我全身都是缺点，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对我这么好的......小兰，你是这么优秀的女孩！忘了我吧，你会遇到比我强十倍百倍千倍的好男人！”
“我哪里比不上她？她哪里好？”
“冬梅，她配我足够了。”叶大贵顿了顿，犹豫的接着说道：“她，她有身子了。”
“什么？”这消息恍若晴天霹雳，惊碎了她最后一丝企盼，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马小兰的泪水簌簌落下......
“我——也可以！”马小兰银牙紧咬，跺脚道。
“小兰，你别傻了！”他果决的转身走了。
“晚上，我在那里等你！你不来我还是要等你！不然我就死给你看！”马小兰声嘶力竭的大叫道。叶大贵听了后停了下来，可就停了那么一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晚上，寝室里只有马小兰一人，夏眉大约又在开会。她不在正好让自己可以从容打扮！马小兰喜滋滋的关上房门，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马小兰换上新的粉红色确良连衣裙，粉嘟嘟的颜色，像极了童话里的公主！这是哥哥从城里邮寄来的，在大城市里都是时髦的款式，曾经让乡里的那一帮女孩子羡慕得眼珠子都掉了。她平时不大穿，一来是舍不得，二来这衣服在一片蓝色和军绿色的服装中太扎眼。可是今天，去见大贵哥穿上它，应该可以把他迷倒吧？
马小兰把两个辫子拆散了又扎起来，拆散了又梳，最后找出两张粉红色的纱巾，在辫梢扎了两朵精致的绢花。这样美丽的自己，连马小兰自己看了都不敢相信。
“大贵哥，我不会让自己一直这么被动。今天晚上，我要让你拜倒在我裙下！”
马小兰对着小小的镜子照了又照，轻佻的对着镜子飞了个媚眼。确信自己已经足够漂亮了，这才出了门。她随身背了个军用挎包，里面装了一瓶烧酒，两个小酒杯——再怎么不讲究，总得和大贵哥喝一回酒吧？呵，交杯酒。马小兰想到这里，脸蛋兀自红了起来。
一钩残月淡淡的挂在浅蓝色的天幕上，苇塘边却空无一人，马小兰美丽得如同偶然降临人间的仙子，独自在岸边徘徊。苇塘的芦花已经白了，蓬蓬松松的漫天飞舞。马小兰折了一只芦苇，叼在口里。他会来吗？他怎么还不来？他到哪里去了？......
马小兰心中有千百个念头，却按捺住找他的念头。他肯定有什么事情耽误住了，要不然依照他的性格，绝对不会爽约的。以前他们约会，总是他早到的。呵，以前......
马小兰站得腿乏了，想坐下来，却怕弄脏了裙子，就在地上铺了一张白手绢，小心翼翼的坐了上去。雾气渐渐上来了，水边毕竟比较冷。马小兰缩着肩膀，她在那里等了很久，从月亮东升到月上中天，叶大贵还是没有来赴约。
他究竟是被那个女人套牢了，居然不管自己的死活——曾经的山盟海誓，却化为过眼云烟。这个狠心的人！马小兰坐在那里，泪水哗哗的流。她拧开旁边的酒瓶盖，大口大口的喝起来，辛辣的液体像刀子一样刮着她的肠胃，她并不擅长喝酒，可是，她还是把那么大一瓶酒喝光了......
“咦，大贵哥，你来了？”马小兰笑吟吟的朝来人走去，却走得东倒西歪，一个趔趄，居然跌倒在地。
“小心！小兰，这么晚了怎么不会去休息？”
在雾气中，来人成了一抹黑色的剪影，他好心的蹲下身子去搀扶马小兰。在迷离的月光下，她酒醉后的脸更加妩媚，圣洁的白莲花灿烂成热烈的玫瑰。
“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我，大贵哥！”马小兰她高兴的扑向他的怀抱，用双手牢牢的扣住他的脖子。
“大贵哥，我的心......你是知道的！我要做你的男人，你做我的女人......今天晚上，你要了我吧！”马小兰轻轻的在他耳边呢喃，一仰脖子，把自己的嘴唇牢牢的粘在他的嘴上，发育得玲珑有致的身体软软的靠在他怀中。
“小兰，你喝醉了！”话虽如此，他的鼻息越来越重。
“你不肯要我，那我要你！”马小兰撒娇道，她索性往地上一倒，拉住他一起滚在地上。
他失去了控制，狂暴的回应她的热吻，两个人翻云覆雨，醉倒在这意外的幸福中......
“小兰，小兰——”远远的传来熟悉的呼唤，是她同寝室的夏眉，还有叶大贵的声音。
马小兰疼痛欲裂，黑暗中，听到有脚步声匆忙远去，那人慌里慌张中踩倒了不少芦苇。芦苇窸窸窣窣的倒下，又硬撑着站起来——却没有办法站得跟以前一样笔挺。
“小兰，你怎么了？”手电筒晃动，马小兰的发辫散乱，头上还有几根草叶子，粉红色连衣裙变得皱皱巴巴，地上有一方洁白的手绢，上面有一抹血迹。
“小兰，是谁欺负你了？”夏眉的声音都变调了，急忙给她穿衣服。
“胡说！我喜欢大贵哥这样！做大贵哥的女人，这怎么叫欺负？”马小兰还大着舌头，酒还没有醒。
“小兰，你在胡说什么？叶大哥刚才在乡上开紧急会议。散了会他才叫我一起来找你！”乡上领导知道马小兰和叶大贵的事情，早就让夏眉接替马小兰的工作，今天晚上的紧急会议，夏眉也参加了，要不然见不到马小兰，她早就找来了。叶大贵知道马小兰的执着，怕她有什么闪失，曾经多次悄悄托夏眉照顾她。
叶大贵见马小兰衣不蔽体，急忙背过身去。他的拳头捏得嘎嘎作响，是哪个混蛋做下这么伤天害理的事？这是他发现芦苇丛中有一条新踩出的路，应该是那个混蛋才走不远。叶大贵红了眼，疯狂的追过去。
“什么？”那刚才和自己欢好的男人是谁？马小兰的酒一下子醒了，昏厥在地。
“该死的，被他跑掉了！那个小子要是落在我手里，看我不灭了他！”叶大贵气喘吁吁的折了回来，在那里恨恨的骂，还爆了不少粗口。
“叶大哥，你说，我们是不是先把小兰扶回去......被人看见了......不好。”夏眉的声音像芦花那么优柔寡断。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拿不定主意也无可厚非。
叶大贵叹了口气，急忙和夏眉把马小兰扶回寝室。
可是任夏眉再三询问，马小兰却只字不提。那晚受了凉，马小兰得了重感冒，居然拖了一个多月，身子日益虚弱。等到感冒好了，身体还是一日单薄过一日。原本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的肌肤，变成了薄薄一层，苍白的绷在脸上，看得清皮肤下的黛绿色的静脉。那双曾经水灵灵的大眼睛变得毫无生气，像一张白布上破了两个大大的黑洞，有吞噬一切的趋势。
看着马小兰日益憔悴的样子，叶大贵虽然担心，却不好亲自出面安慰。自家的肉票蛋票什么的都交给张冬梅，张冬梅现在身子重，也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他此时倒不好意思问张冬梅要。只好把复员前积攒的一些全国粮票交给夏眉，仍旧托了她照顾马小兰。夏眉怕马小兰寻短，把剪刀小刀绳子什么的都藏住了，并天天开导她。
当时在隔壁乡里插队的男知青凌军，知道马小兰得了这么厉害的感冒，也不怕传染，三天两头来看望她，还不时带些好吃的来。凌军一直对马小兰十分爱慕，可惜马小兰心中眼中只有叶大贵。
马小兰的性子本来很活泼，现在却很冷淡，夏眉和她已经很少聊天。其实夏眉倒愿意和她说话，关键是她没有回应，弄得夏眉像自言自语，整个房间全是夏眉单调的声音。知道她心里苦，夏眉也不和她一般计较，仍旧是好言好语的对她，三天两头的给马小兰开小灶，弄点精致吃食。
天气日益冷下来，夏眉央凌军帮她们在寝室里砌了个小灶，上面用搪瓷盆子烧点开水，下面的柴火哔哔啵啵的烧着，红红的火焰跳动着，温柔的舔着搪瓷盆子的底。夏眉埋了几个红薯在火堆里，一屋子红薯甜腻的焦香。开水烧开了，夏眉用搪瓷杯子一杯一杯舀到暖水瓶里。
马小兰一直眼神空洞的窝在床上，夏眉给她说话她就安静的在那里听着，也不知道听得进去不。夏眉弄什么她就吃什么，并不挑嘴。
“我说，小兰，人是铁饭是钢，来，你还是吃点吧。”夏眉塞了一个热乎乎的红薯过来。马小兰接过红薯，撕开皮，红薯很烫，她却没有感觉似的，机械的一口口吃了起来。
“也不怕烫！你说你啊——”夏眉的眼眶一红，眼泪掉了下来，却怕马小兰看见，忙背过去拿暖水瓶，倒了一杯开水，放到马小兰床边。
“喝点水吧！”
马小兰已经吃完红薯，用手绢擦了手，一头钻进被子里，抽抽答答的哭起来。
“阿弥陀佛，憋了这么多天，总算哭了出来！”夏眉低声道，她是知道她心中的苦的，看着她终于哭了出来，有说不出的高兴，可自个儿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看着张冬梅日渐隆起的肚皮，马小兰还是不死心，依然苦恋着叶大贵。但是因为那件事，她又觉得没有脸见叶大贵。她的眼睛仍然黑白分明，但是里面的黑却黑得如同古井般深不可测，人也别有一种风韵，却是一种让人心惊的美。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白露为霜（马小兰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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