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非白羽

5、洗马

　　微明天色里，流水的波纹也泛着银白色的光。
　　骕骦马舔着公主手心的样子，让裴三少觉得肩头的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虽然负伤，但是击退敌人将公主救回来了。
　　虽然迷路，但是有骕骦在，老马识途，应该也能很快回到营地吧。
　　如果这公主不要这么紧张自己的伤势，一路磨蹭的话……

　　两年不见，晋阳公主出落的更加标致了。
　　一身葱心绿的剑袖，在黎明的草原上，像一株带着露水的小草。
　　想想半夜里，公主从挟持她的夜行人手里挣扎逃脱的情状，押粮官不禁心下发寒。
　　刀光剑影里，跌跌撞撞奔向自己，声声唤着裴将军……

　　昏昏的回想，被嘈杂的人声掐断。
　　平安呼天抢地喊着公主您可吓死奴才了。
　　自己手下也咋呼着将军受伤了。
　　别吵了，我没事。
　　转过脸，晋阳公主也是一副颇无奈的样子，安慰着受惊过度的平安。
　　丝毫不见当年嚎啕大哭的样子。
　　裴三少对这新的认知心底有那么一丝丝失落。

　　押着粮草护着公主回潼关的路程似乎被一夜缩短。
　　有前例在先，押粮官很谨慎的加强了公主身边的防范。
　　被国人要劫公主定然是想要交换北国太子。
　　想到这个，不禁对那汝南王气恨几分
　　一己之私，陷人于危难，活该你丢了江山……

　　公主照例安分地不在人前露面。
　　入夜时分的亲临问候，包扎换药，除了被照顾周详的裴三少，也只有平安知道。
　　背灯影里，看她收拾刀伤药，想见汝南王与北国太子的情状，真是盼着永远别到潼关才好。

　　不管裴三少多少不愿，潼关城还是近在眼前了。
　　老元帅接到消息派人迎出城外。
　　汝南王也在迎接之列。
　　看着晋阳公主与汝南王执手欢笑，裴三少心下空空。
　　想想无论如何这趟护送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
　　往后再要如何也是人家皇室瓜葛，跟自己毫无干系，何苦在这里替别人劳神费力。
　　于是交接差事，回营复命去了。
　　等汝南王要谢他再次搭救公主的时候，已然不见了人影。

　　初夏的风，经过了草原，变地干燥起来。
　　裴三少走出自己的屋子，呼吸一口清晨的空气，一扫多日的烦闷。
　　回来之后因为带了伤，一直也不曾巡营守夜，连骕骦都有两日未碰了。
　　趁着天气好，不如就去刷马好了。

　　初夏的井水，还有一点凉。
　　骕骦喷着响鼻，不时甩一甩尾巴。
　　铜盆里的水，划过一道彩虹，泼溅在雪白的马背上。
　　满意的看着通体透亮的马身，裴三少手放下毛刷，任骕骦在院子里闲走。

　　阳光穿过墙外杨树茂密的枝叶，在院子里撒下一地斑驳碎影。
　　二八芳龄的少女，穿一身水蓝的剑袖，亲切的梳理着骏马的鬃毛。
　　马儿顽皮，不时回首舔一下佳人手心，逗得女孩子笑声如银铃般撒了满院。

　　等裴三少换下了弄脏的衣服，才看到院子里有访客。
　　阳光下的晋阳公主，更显得眉目如画。
　　眼角眉梢的笑意，颇为明丽动人。
　　让裴三少一时不知该如何招呼。

　　几日不见，想来探问下将军伤势，不知道可曾打扰了将军休息。
　　公主看见裴三少僵在门口，放了骕骦上前施礼。
　　裴三少回神，赶紧还礼。
　　区区小伤，不劳公主惦记，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一问一答，裴三少推拒的语气让公主一时也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接话。
　　两个人就这么僵立在门口，气氛凝滞。
　　偷眼看见公主稍显讪讪的样子，本打算冷颜对人的裴三少又觉于心不忍。
　　城外战事不断，城中也不可疏忽。没有汝南王陪着，公主出门还要多小心为妙……
　　瞥见公主瞬间垂下的嘴角，裴三少自觉失言了。
　　王兄他……有军情处理，怎么可能陪我闲逛呢……
　　看她强自开口的样子，三少心里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汝南王不消说也是陪着那阿依慕王子去了，这公主想来也是知道了那二人相处情状，定是有苦难言。
　　嗯……今日天色不错，不如末将陪公主在军营中四下走走……
　　那还真要多谢裴将军了，待本宫去稍作收拾，请将军稍等。

　　那欢喜的样子，让裴三少暗骂自己多事的心思也消失去了天边。
　　给骕骦系上缰绳的时候，没发现自己上翘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