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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朝堂之上。
      殿柱上还有着未清理干净的血迹,皇上于龙位之上怒视,各个皇子与权臣都在殿下站着,没人敢吭声。
      萧向翎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剑拔弩张的场景。

      “末将见过陛下。”萧向翎于殿下沉声说道。
      满堂之上,无人应声。
      萧向翎瞥见殿柱上的血迹,心中隐隐有不详的预感,却依旧如常说道,“敢问陛下急召臣前来,是为何事?”

      “何事?难道无事就不能召你来了吗!”皇上用力一拍桌面,“你是我朝的臣子,奉君是天经地义之事,你还想反了不成!”
      萧向翎动作一顿,“陛下所言极是,臣从未有过二心。”

      “好一个无二心。那朕且问你,宫宴当日,你身为北疆大军统帅,为何不回朕的快马传书,为何不曾到场!”
      “北疆距中原路途遥远,快马仍需一天一夜,臣已竭力赶路,但仍然未能准时到场,还望陛下饶恕。”萧向翎凛然道,“只是快马传书一事,臣从未收到。”

      “朕令丞相十五天前就给你传书送信,来回共十余封,你可知欺君是为死罪!”皇上气极,大袖一挥将桌面上的竹册全部扫到地面上,发出极大的声音。
      无一人敢不跪,满堂鸦雀无声。

      “臣不敢欺君。”萧向翎丝毫未妥协,“臣确未收到。”
      “那朕再问你,朕的诸多皇子中,太子仁厚,江驰滨聪颖,三皇子才高。你为何执意伴读七皇子!”

      萧向翎却是倏地没了声音。

      “那朕来告诉你!”皇上颤巍巍抬起手指指着萧向翎,“你那日宫宴未到是为了避嫌,暗中早已派人往丞相与七皇子的酒中下毒,丞相身死,七皇子却还活着,你自是不死心!”

      皇上猛地吸了一口气,“你坚持做七皇子伴读,便是为了伺机除之。于是你刻意在太子殿中放火,同时往七皇子府中派去刺客。人证便是那畏罪自尽的刺客,你还有何话可说!”

      “还望陛下慎言!”萧向翎大声打断。
      大殿中人见听皇上发怒都诚惶诚恐,先想着保住脑袋再说。但他,不仅不跪,反而放下了行礼的手势,强行打断了皇上的话。

      “你……”大概是从未有人敢跟他如此对峙,皇上已经气得面红脖子粗。
      “臣与七皇子素昧平生,怎么会在来京之前便已设好酒局?丞相与那刺客死无对证,又如何证明他们所言非虚?”
      “况且臣来京城这段时日中,甚至从未见过七皇子,只与七殿下府上的一位侍卫有萍水之交。他可为臣证明,这段时日臣并未有私通刺客、放火及下毒的机会。望陛下明察!”

      ——
      七皇子殿内。
      “七殿下并无大碍,只是外伤感染造成的高烧,几个时辰便可退下。殿下现在只是睡着了,并未昏迷。”太医对顾渊说道。
      顾渊谢过太医,把人送了出去。

      江屿躺在床-上并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身体无意识地挣动着,嘴里似乎还在说些什么。
      顾渊靠近,却发现江屿语音过于含糊,完全听不清字眼。但从口型上来看,大概一直在重复两个字。
      像个人名。

      梦境中。
      一个质朴堪称简陋的房子立在半山腰,江屿随意坐在门口的空地上,用一块小帕布擦拭着剑身。
      剑身倒映出那张冷艳而俊美的脸,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宛若天上的仙君。
      下一瞬,却倏地有一滴血坠落在剑身上,正巧遮挡住江屿的映像。

      江屿只觉颅中有些晕眩,下意识伸手摸向鼻尖,才意识到鼻血已经成股淌下来,玷污了一身白衣。
      与此同时,心口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像是万蚁噬心,咬得千疮百孔。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而最近,发生的概率明显频繁了许多。

      而脑子里那个纠缠不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江屿,尽早回头吧,你会遭到报应的。”
      那声音说道,“你倾心之人,他不会死,也称不上活着,如此无生无死,与恶鬼有什么区别?而你有真龙称帝的命格。命格相克,你们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江屿却恍若未闻,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继续擦拭着,“恶鬼跟他才不一样。”
      “……”那声音明显是怒了,“不知悔改!你非要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才满意?”
      “我不想悔改,所以趁着我这几天还活着。”江屿慢悠悠说道,“别再来打扰我们了。”
      “们”字强调得很重,对方瞬间被怼得说不出话。

      远处,有一道黑长的身影快步走来,手里提着一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不过几年的时间,他个子已经拔高不少,从疏冷的小少年变成了英俊的青年。
      颅内的声音霎时消失,对话戛然而止。

      江屿定定注视着那道身影,缓缓地,极其小声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随即颇为嘲讽地一笑,说不出是在笑着命,还是在笑自己。

      转瞬间,周遭环境骤变。暴雨倾盆,又是那暗无天日的黑崖,又是那刺骨冰冷的寒意。
      疼痛似乎被几近结霜的温度所麻痹,他半靠在身后的巨石上,用那把软剑剖开自己的胸膛,一根一根地挑断心脉。

      他从未知道,自己体内竟流着这么多的血。
      多到顺着心脉裂口喷溅出来,融进汹涌的雨势当中,浸透白衣,渗进泥土,顺着小型沟壑流淌,蜿蜒成血雾的形状倏然远去。
      可这么多的血,竟也捂不暖一颗经脉断裂的心脏,闯不进这遍山的大雨滂沱。

      江屿盯着来路,轻轻念了一句那人的名字。
      ……

      “阿翎!”
      江屿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连牵扯到伤口的剧痛都恍若未觉,双手紧紧攥住床榻上的锦缎。
      软剑正放在他身侧,剑身映出他毫无生气的脸,灰白颤抖的唇,以及猝然惊恐的瞳孔。

      “阿翎……”
      江屿只觉头痛欲裂,对于梦境中出现的意向陌生至极。

      却是再也想不起分毫。

      ——

      朝堂之上,萧向翎仍然倔强地站着,周围人都不免急出一身冷汗。
      “陛下,兹事体大。”夏之行顶着皇上极有压力的目光,颤巍巍道,“宫宴上投毒一案尚未有定论,而如今刺客畏罪自尽,也的确死无对证,这是刑部办事不力。”
      他跪下去,继续说道,“有弑杀皇子之心是大罪,死罪。既然萧将军说七皇子府上的侍卫能作证,若是能叫上来对峙一番,自是最好……”

      皇上由于极度的激动与气愤,紧紧绷着下颌线,却是迟迟没说话。
      夏之行跟随皇上多年,是个有眼力价的,见状,忙赶了一位士兵去叫七皇子侍从过来。
      同时讨好似的凑到殿前,整理刚刚被皇上一怒之下扫到地上的卷册。

      “卷宗丢失一案如何了?”皇上深吸几口气,随即问道。
      “启禀陛下。”夏之行匆忙放下刚刚整理好的卷宗,再次拱手道,“是刑部办事不力,目前尚未有定论,还请陛下……”

      话说到一半,夏之行突然像被扼住咽喉一般,骤然睁大双目,嘴还张着,却一个字也再说不出来。
      “这……这……”他伸出一根抖成稻草的手指,极其不稳地指向了面前的一个东西。

      皇上略微皱了皱眉,一旁的大臣也都纷纷膝行而来,朝着夏之行指着的位置一看。
      “陛……陛下……!”夏之行声音中夹杂着哭腔,叩首道,“这,这正是失踪的若杨公主的卷宗啊。竟夹杂在陛下即将翻阅的一打奏折中!”

      若杨忌日当天,丞相中毒身亡,随即宗卷丢失,太子殿上起火,宗卷离奇出现在皇上待阅的宗卷中。
      这已经堪称亡魂作祟的惊悚程度了。
      皇上刚刚想要站起来的身子又立刻瘫回椅子上。

      萧向翎心下一沉,大步走上前一瞥。
      只见那卷宗残破泛黄,封面的朱砂明显有了些岁月,狰狞而苍凉地写着:若杨公主判敌案卷宗。
      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而龙椅之上,只见那皇上紧紧伸手捂住胸口,一翻白眼,眼看着就要晕倒过去。
      堂上之人“陛下陛下”地喊着,却无一人敢走到那台阶之上把人扶起来。

      情急之下,萧向翎抬腿就要迈上那玉阶。
      下一瞬,却突然有一双手从身侧伸来,用两只手指点在他腰带的位置上,力度不大,却堵得他步子一顿。
      萧向翎低头看去。

      那是一只十分修长的手。
      手背细皮嫩肉像是娇生惯养出的,但指缝间却隐着泛白的茧。苍白得似乎与袖口融于一体,但却教人生不出半分旖旎的心思来。
      那指尖不拈花,只弈棋;那袖口不拢香,只藏剑。

      萧向翎猛地抬头。
      “你……”

      “萧将军且慢。”二人擦肩而过的一瞬,江屿侧过头来轻声说道。
      若是那眼神持续的时间稍微长些,便不难发现其中包含的复杂意味。
      是一个极度纠结、矛盾,却又决绝的眼神。

      哒,哒,哒——
      江屿独自踏上那玉阶,在皇上震惊的目光中俯下身体,头部几乎与皇上在同一高度上。
      这是一个十分顺从,让人感到安全的姿势。

      “父皇叫儿臣来,是为何事?”他双手扶着皇上的身体,轻声问道。
      这句话宛如一撮硝石撒进火中,刹那间爆炸般鸣响。
      萧向翎猛地睁大双眼。
      ——他就是七皇子!

      “萧将军说最近一直与你府上的侍卫有交情,那个侍从在哪?”皇上稍稍缓过一些,开口问道。
      在这对话的间隙,江屿抬头,与萧向翎目光相对。

      两人间曾有过多次对视,却从未有一次这般针锋相对。宛若艳丽的毒蛇终于肆无忌惮地吐出了信子,粗暴扯去虚伪的笑脸,将赤-裸裸的狰狞与恨意摔碎在面前。
      萧向翎的目光燃着火,下意识握紧了拳。

      他从未有一次,这般失望与气愤过。
      他于宫宴当晚救人于刀剑之下,还担心此事影响,刚刚未敢作为洗嫌的证据说出。自己舍命冲进火场中相救,却不知早已成为对方谋算周全棋局中的一子。

      江屿收回目光,温顺道,“父皇问此,所为何事呢?”
      “宫宴上下毒与太子殿起火一案。”皇上颤声说道,“太子殿起火之时有一刺客潜伏到你宫殿附近,他死前供词说,这一切都是受萧向翎指示。”
      皇上继续怒道,“而萧向翎说你府上有一侍卫,可证明他这几天来的行踪轨迹,把他叫上来!”

      江屿简直能感受到满朝文武打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其中有一道格外灼然。
      并不温和,几乎要将他的外壳剥开,露出险恶肮脏的内在。

      “回禀父皇。”江屿深吸一口气,随即说道,“并无……此人。我府上除了顾渊再无其他亲近侍从。而萧将军……”
      他的指尖开始发抖。
      “近日……并未前来。”
      他手指猛然撅住衣服的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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