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星星》关南十三

1、初见

　　周震南兼职完下班去练习室的路上，看见一个很可爱的的姑娘。一张白净的小脸，五官精致，微卷的白色长发垂到腰，穿着一件白裙子。裙子有些老旧，说不上是哪个朝代的，胜在干净，看起来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凄然。头顶带着与裙子格格不入的毛绒耳朵，蹲在路边念念有词。
　　周震南想，玩cosplay现在孩子都不上学吗？在街上瞎溜达......
　　第二天周震南去上班时看那姑娘还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过路的人看。后来听老板说那孩子一天都在那里蹲着，太阳晒得厉害时也没挪过位置。
　　他很奇怪，这么大个孩子不回家父母不担心？
　　连续几天周震南都看见她维持着一成不变的姿势，眼睛像扫描仪似的，盯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几天暴晒下来，她的脸红得吓人，似乎晒脱皮，红一块白一块的，但是漂亮的小脸仍不屈服的扬着，表情有些茫然。
　　她到底在找什么……
　　周震南有些纳闷，不知第几次路过她身边，这次少女身边多了很多东西，有奶茶，冰淇淋，雪糕……摆了一圈，但她环手蹲着，目光仍旧扫视着每个人，身边的东西一个都没动。
　　他正揣测这些东西哪来的，忽见一个男生拿着一瓶水走过去，温声道：“你要不去阴凉地方躲躲太阳？”
　　“你挡住我的视线了！”
　　姑娘开口说话的语气极度不满，说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路人被这突然的吼声吓到纷纷停下来观望，那个男生怔在原地，处境有些尴尬，表情顿时垮了，气道：“我就是想帮你，你这么凶做什么？”
　　男生吼完起身要走，手下一沉，一只细白的小手迅速抢过他手里的水，将一只化成水的甜筒塞到他手里，“拿这个跟你换，我不白要你的水。”
　　说罢蛮横的抱着水瓶咬，男生一如看到神经病的表情，大力甩开手里的甜筒气势汹汹的走开。
　　人群一下子又散开，路人看稀奇似的打量那个姑娘奇怪的行为。
　　“啧……”周震南咂咂嘴，一瞬间理解父母不担心的原因。
　　姑娘和水瓶作了半天斗争，最后打不开，随手一扔，继续盯路人。
　　水瓶被她拧得变形，歪歪扭扭的从地上滚到周震南脚边。他目光从瓶子和她之间来回巡视，猜想她是想喝水。
　　但是把水瓶弄成这副模样，他就有些不懂了。半响，他捡起水瓶尽量掰回它原有的样子，将瓶盖拧开，走过去放在她面前。
　　周震南走了很远，回头时那个姑娘正一脸别扭的拿起瓶子，小心翼翼的喝了几口，脸上满是惊喜之色。
　　这孩子真奇怪……
　　周三的晚上江港突逢大雨，掀起的风刮倒了步行街一排的大树，不消片刻，呼啸的山风带着热气席卷了城市的每个角落。路上行人匆忙，没有人再停下来关心这个奇怪的姑娘。
　　天幕的乌云一层层的过，周震南从练习室回家时已是凌晨，单薄的身子被风刮得有些晃，他走到路口，空荡的街道上一身白衣的姑娘将头埋进膝盖，孤零零的蹲在那里，路灯打在她身上有些寂寥。
　　同情心又开始肆无忌惮的挠着他心神，长叹了一口气，终是走过去将伞举到她头上。
　　他和本我总是较量，然而结果的输赢却都是他承担。
　　姑娘察觉没有雨落下，猛地从膝盖间抬起头，眼神茫然的看着他。
　　周震南一语不发，将伞塞进她手里后默默走开。
　　“居然不是纸伞……？”
　　他没走几步，听见她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扭头看过去，那姑娘一脸惊奇的摸着伞，像从没见过样子。
　　她的注意力全在伞上，等她吃惊完抬头时，送伞的少年早已不见了踪影，呐呐的说道：“走得真快！”
　　周震南见雨越来越大，从最开始的走变成了小跑，跑到路口时猛然停下，望着漆黑巷子有些迟疑。他每天回家都会在这里停上几秒，大多时侯在纠结是否要穿过这个巷子。
　　穿过巷子走几步就到住处，然而一眼望去这个漆黑恐怖的巷子像个张嘴的怪兽，伴着猎猎的风随时要将他吞掉。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凌晨三点。很晚了，绕路还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到家，然而只要穿过这条巷子，他到家的时间会省掉一大半。
　　周震南心里很烦躁，对未知的恐惧和身体的疲累这一刻全压在身上，让他踹不过气。
　　雨落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心下一横，饶想只是个巷子，没什么好怕的，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插上耳机，抬脚就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走。
　　这是他第一次走这条巷子，他在练习室练了四年，往返间却从没走过。他埋着头专心走路，眼看着就要走出去了，却在最后几步乍然停下。
　　黑夜偶尔响起的喧嚣声和雨声一同砸进他的耳朵，心下一股冷意窜起，他刚才似乎踩到了什么，脚底粘稠一片，看过的杀人毁尸场景在脑子里横冲直撞，甚至生出一种四面环绕着惨叫声和求救声的幻觉。木纳的站了很久才抖着手将光打到地上，地上不知是谁打翻的饭菜被雨冲了一地，瞬间松了一口气。
　　这时他抬起头，手机的光无意识的晃过墙角，恍惚看见有双眼睛突然一闪而过，密密麻麻的各种谋杀、鬼怪的传闻又侵占了他的脑袋，这次他没有站在原地而是撒腿就跑，丁点气都不敢喘，一路狂奔到自己家楼下。
　　他自认这不是胆小，纯粹是惜命的表现。他借着路灯鼓足勇气回头，确定那双奇怪的眼睛没有跟上他才松了一口气。
　　忽然一个喘着粗气的声音在他身后问道，“跑这么快做什么”
　　周震南整个身形被雷劈了一般定在那里巍然不动：“你、你什么妖魔鬼怪，我给你说，我们四川人都会点蛊术、小心……小心我找到你的坟给你泼……”
　　“泼什么”身后的人突然绕到他面前，睁着大大的眼睛几分好奇的看着他。
　　周震南凝神一瞅，面前这一脸无辜样的人正是露宿街头很多天的小姑娘，顿时觉得自己被耍了，抿了抿唇，咬牙切齿道：“你深更半夜的跟着我做什么”
　　“我叫孟笙，阿娘说滴水之恩……要……”
　　这丫头显然还是个初中生，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周震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僵硬的提醒：“要涌泉相报！”
　　“对！就是要抱！”孟笙笑眯了眼说：“你借了我一把纸伞，你可以从我这里拿走一样东西。”
　　纸伞？周震南默然，心想这孩子大约电视剧看多了，语言有些窜戏，几分嫌弃道：“就一把伞，没关系。”顿了顿，想起她近几日的状态，补充道：“女孩子不要再外面瞎晃，特别是晚上，早点回家，别让父母担心。”
　　“父母死了。”孟笙一脸坦然的看着他“我来找七姐和九哥。”
　　意料之外的回答，周震南张了张嘴，一时有些哑然，他没想到她能如此泰然自若的道出父母的死。这样看来她先前的种种行为，似乎很合理。
　　“你如果不需要我的东西，那我也不能要你的纸伞！”孟笙努努嘴，一本正经道：“阿娘说，拿人嘴软……吃人……”
　　周震南见她皱眉怎么也想不起这句话的苦恼样，忍不住又提醒道：“吃人手软……”
　　话一出口他又觉哪里不对，然而眼前的姑娘一脸期待，他只好慌忙改口道：“非礼勿动！”
　　原来智商会传染是真的。
　　好不容易接上话，周震南看了眼时间，再说下去快天亮了，果决道：“伞你拿去用，快回家吧。”
　　说完转身上楼。
　　孟笙拿着伞怔愣了几秒，最后蹲在墙角一脸无措的看着黑暗里经久不息的雨。周震南住的这一片原先是工业园区，搭建房屋的铁板虽有旧仓库的浓郁气息，终归老旧了，上面的半层板子缝隙总有雨不断的落下，她已经很努力的缩成一团去避雨，仍有雨穿过缝隙落在她身上。
　　周震南走到一半，鬼使神差的回过头，孟笙小心翼翼躲雨的狼狈模样正好落他眼里，同情心好死不死的又开始泛滥，脱口而出：“如果你实在没有去处可以将就在我家住一晚。”
　　这话一出他自己先愣住，暗道，周震南你在说什么，人家可是个女孩子，住你这也不合适啊……
　　不想孟笙爽快道：“好啊好啊！”
　　这下周震南彻底傻眼了，这孩子就这么答应了也不怕他是坏人这年头拐卖人口的事情层出不穷，她也不怕被人卖掉
　　“这孩子可能五行缺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