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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帝王家(一发完) ...

  •   “陛下。”

      一旁侍奉笔墨的侍女向桌案前的九五之尊轻声道:“白公子到了。”

      “是么。”身着金边黑袍的女子搁下笔,微微扬起下颔,眼角勾出一个淡淡的弧度。她朱色的唇轻轻张合:“请进来吧。”

      “哒。”

      “哒。”

      “哒。”

      木屐踏在木板上的声音渐缓,女帝的案前映开一个身影。

      素白的衣衫上,腰封勾勒出男子稍显纤细的腰线。他蜷着袖,冷白的面上不带一丝神色。

      眼角微微下垂,他瞥了眼女帝身前的宣纸,眨了下眼。

      《郑风子衿》。

      “谁的。”他的指节按在女帝正要抽离的手。

      “你的。”女帝毫不犹豫道。

      指节无意识蜷了蜷,他收了手。

      面上无甚神色,他漠然地看着他的陛下将一篇《子衿》书完,而后冠上赠。

      “赠聿。”

      他极轻地念出来。

      当朝男后,李聿。

      陛下抬了首,映入眼帘的便是男子冷然的面容。仍是那副倾城模样,睫羽仍是好看得紧,略薄的唇也极润,脸色却无端憔悴了几分。

      白榕之浅色的眸子似定在了那篇子衿。他静静地站着,女帝也不言,淡淡地看着他。

      白公子笑了下,眼角未弯。

      “陛下,您向来是薄情的人。”

      他嘴里嚼着这句话,本便苍白的面上血色渐褪。

      陛下眉间微蹙,正欲开口,被他抬手制止。他温顺地垂着眉眼,低声道:“是我逾越。”

      他的袖子动了动,退了下去。

      *

      白公子是当朝女帝祁卿的第四个男妃。

      祁卿改革地狠,唯独这点未改:后宫人要多。

      秉着的是:凭什么男帝有后宫,我却不能?

      于是一后三宫六嫔便皆有了。

      她将白榕之从江南带回来时,未多想什么。等人到了,与他说了自己的身份,小白公子愣在了那儿。

      许久后,才捂着脸笑了下。

      甩了她一巴掌。

      祁卿到现在还记得白榕之当时的模样。他红着眼眶,笑问:“陛下,你如今和那些薄情帝王有何区别?”

      祁卿当时没回。

      她知道白榕之有些极端,自己的东西便得是自己的,一点都不能有偏颇,不然他会疯。听闻幼时他的一盘糕点被下人偷吃了一口,撞见时整个人哭岔了气,还当场发烧,不知什么病,听是幼时爱玩被苗人下的毒。

      类似的事情多有,再加上他家里人疼他得紧,又读了书,毛病小了许多。

      但成年后,一病发就是要命的。

      她看着白榕之狠狠地喘气,缓了会儿,想回江南去。

      而后被她唤的人劈晕了,带回了宫。

      念圣旨时,祁卿在场。她看着她原本倾国倾城的小白公子面色惨白地跪着,盯着那卷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封江南白氏三公子白榕之为白妃,钦此!”

      侍女柔顺的嗓音渐结,小白公子没领旨。

      祁卿看着他快要崩溃的面色,开了口:“妃位别变,称呼改了吧。”

      “叫白公子。”

      于是,江南白氏的小白公子变成了当今陛下的白公子。

      白公子抬了头,嘲讽一笑,接了旨。

      他握着圣旨,死死盯着祁卿,缓声道:“谢陛下——”

      “——隆恩。”

      这个词他咬得狠。

      *

      起初那段时日,后宫敬白公子地紧。

      笑话,连陛下都为他改了称呼,能不敬着么!

      但但后来这种敬便渐渐变了味——

      白公子一次侍寝都没有。

      他只有房里陛下的一幅亲笔画和一只雕花玉佩,整日卧在床上盯着画看,阴郁的很。

      陛下也阴郁的狠。

      她竟到如今都未睡上白榕之!

      侍女在一旁建议她下旨侍寝,祁卿冷笑:“孤要是此时下了旨,他晚上便能吊死在房梁上。”

      侍女惊呼:“这般烈!”

      尹朝在她这一代女尊男卑,性子烈的男人极少,近乎八百人里才寻到一个,她祁卿便不偏不倚地踩进了这个概率极小的坑里。

      关键她有错在先。

      有错在先就有错在先,更头疼的是她喜欢人家。

      祁卿叹了口气。

      “随他吧。”

      九五之尊,让步不能太多。

      *

      那日是祁白二人最后一次见面,再见时,白榕之已割了腕,碎裂的玉佩渗进了血,被白公子攥在手心。

      血流了一地。

      祁卿站在门前,侍女劝她回去,她未应,仅是看着室内。

      白榕之手里的玉佩是她送的。

      在江南时送的。

      那时她微服私访,在馄饨摊遇见了白榕之,不知怎的便瞧对了眼。

      那是一种她在皇后和其他妃嫔身上未曾体会到的东西。

      一见钟情,二见倾心,她便送出了那只母妃给她的亲手雕的玉佩。

      她动了真情。

      她想和他行床笫之事,但小容公子不允,非要明媒正娶才愿意。

      于是她便带他回了京城。

      但未曾料到是这种结果。

      祁卿其实明白白榕之的明媒正娶是什么意思。

      他只有她,她也只有他,算那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她是皇帝。

      是九五之尊。

      是薄情帝王家。

      断不会为一人而空后宫。

      于是只好让送饭的侍女每日将碗筷收回,锐物一概不存,防的就是他想不开自尽。

      祁卿没忘她送的玉佩。

      她信白榕之不会砸了它自尽。

      未曾料到。

      不曾料到。

      倏的喘不上气来,她捂着脑袋,蹲了下去。

      哪儿错了呢?

      她不知道。

      是我给的关注太少了么?

      还是他的缘故?

      是他的缘故吧。

      祁卿恍惚间似找到了借口,推开侍女,霍然起身,扬声道:“皇后!”

      不能因为一人绊住脚步。

      她在李聿的搀扶下混沌地想。

      *

      祁卿没忘那只玉佩,但她忘了她给白榕之作的画。

      画也在江南作的,当时他们在船舫,祁卿喝了些小酒,兴致大发,为她的白衣公子作了幅画。

      小白公子看后喜爱的紧,不愿让它在家中蒙尘,便带去了京城。

      那画现在在哪儿呢?

      在白公子自尽的房里。

      被撕成了碎片。

      上面的倾城佳人被溅上了血,平添一种血腥的美感。

      倏的,画着嘴角的一片轻轻勾了勾。

      “唔。”

      *

      “元誉十年,女帝祁卿驾崩,膝下无子,男后李聿继位,改国号为厓。”

      男子温润地声音响起:“陛下,满意么?”

      被削成人棍的东西呜咽几声。

      “我挺满意的。”白公子勾起唇,轻触一片白骨。

      “苗疆毒发时和这种感受差不离,陛下好好享受吧。”

      语毕,他转身,不再回头。

      帝王家。

      白榕之笑。

      他向来狠,不过在祁卿前敛了几分。

      “负我,那便跟我一起死好喽。”

      他描摹着染血的半块玉石,轻轻地笑。

      ——帝王家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帝王家(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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