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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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缓的阳光下，连空气都忍不住在欢欣地开嗓。偶有行人或匆忙或好奇地往街对面看上几眼，观察着那两名少年。
是吵架了吗？大概得益于两人都太过出色的外貌，凡是看见的人都忍不住由衷地祈祷。
一定要和好如初呀。
吵吵闹闹终究会过去，少年人青涩的友谊却是千金难买的宝藏。
珍惜少年时啊。
终于忍不住一步踏出，不管怎样都好必须得说两句，不然我头疼地快疯了。
更重要的是，对方脸上克制不住的神态居然·······令我难受。
然而小野龙井却在这时放下了遮住嘴角的手，丝毫看不出勉强地对我笑笑，“走吧。”
“——”，思维还没反应过来，口中已经下意识地问，“什么？···去哪？”
“你不是想去吃泡芙吗？我出门前查了一下，街角那家的抹茶和可可味道堪称一绝。”
说完这句，他的表情神态已经恢复自然，兴致勃勃地指向路牌，就好像之前那些不愉快从未发生过。
但是，看见他这没事人一般的作态，我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像是咽下一把带着刀和冰的砂糖，从喉咙口冒出的血腥气蔓延至全身。
“好···好的。我们过去吧。”
说完，又着重重复了句“我们。”
小野龙井似乎真的什么都没听出来，眼角是年轻人肆意飞扬的微弯。
——于是我也真的明白，一切的挽留都不必再说出口。
但是我真的做错了吗？要是没做错，那又是小野龙井有错吗？
人类与神明的行事准则到底有什么区别？
假如我们两个都没错······又究竟为什么会导致这一切？
小野龙井无法旁观“人”，我亦无法割舍“神”。
人类自古一厢情愿地用“是否爱护人类”的标准来要求神明，却从来不思考这有多么自私和可笑。
事实上，说来难听，雅典娜对人类的维护其实来源于神的自私；因为她喜欢，所以就去做了，不顾后果和同族，但切实地落在了人类的利益上。
至于小野龙井······
却是因为人的无私和爱。
他在意我，明白我的感受，于是毅然决定划下我们之间的休止符。
他不愿意用人类的标准来约束我，更知道无法约束我。
与此同时，他自己本身也无法忍受我对人类发自骨子里的冷漠。
他一直以来——都在包容着我。
······
是啊。
你累了，我也累了。
只不过是我们都没错罢了。
而此时此刻，岸本看着眼前白烟逐渐散去后显露出的“人”影，声音颤抖而难以置信。
“北原······？”
车道上，海岸边，黑手党疏散人群后封锁了路段。自半小时前他们一行人抵达后，就有一股浓厚如牛乳的雾气开始弥漫，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的到来，惊扰到了这里的某个“存在。”
同时，白雾里翻腾起不同寻常的浪潮，莫名分散开的普通成员纷纷在遭遇什么后惊恐地发出惨叫，然后失去声息。
中原中也眼睁睁看着下属一个个死亡，咬牙切齿地发动了异能力，却发现白雾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愈加浓郁。
见此，岸本毫不犹豫地开始动用八尺大人的物怪之力，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从一名娇娇弱弱的女性，化身成为一个身高2.4米左右，一身白色衣裙礼帽，面目狰狞的人形怪物。
的确被反差吓到的重力使：“······能解决吗？”
变身后来劲的岸本估算了下敌我差距，“能。”直觉告诉她，大概的确是怨魂幽灵一类的东西。
于是中原中也也不拖沓，按照出发前森鸥外指点的那般，搜寻了剩下的下属聚在一起，护着警惕地退到了边缘。
或许他的异能力对这诡异浓雾尚无应对之法，但也别妄想从他手下抢人。
这是荒神潜意识里的傲慢天性。
“北原······？”而在驱散了浓雾，打伤了雾中不知名的存在后，还来不及高兴第一次任务的成功，岸本眼睁睁地看见对方终于显露了真容——
居然是她早已死去多日的男朋友，北原。
“······”
用力量禁锢住对方，高大的女人用与身形不符的踉跄步伐，跌跌撞撞地向其奔去。又在相隔一拳的距离前，慢慢地端详这熟悉又面目全非的面容。
她自然是见过他的遗体的。
原本高大结实的男人软趴趴地躺在那，再好的修补也无法恢复那碎裂严重的身躯；连头盖骨都打开了一半，露出红白相间的骇人面相。
她那时跪在一边，只是哭。
只是哭也只能哭。
其实仔细想想，她胆子也挺大的，是不是？
就连北原的父母在看见之后，也险些被吓到昏迷呢。反而是那时怯懦的她，在心中疯狂地述说着未尽之言。
等等我，等等我呀。
你怎么舍得不牵上我的手，就独自上那黄泉道？
苍白的手缓缓覆上那张可怕的脸，北原的怨魂正无知无觉地喃喃，“婚···小雅···结婚······和小雅结婚······”
······小雅，是在喊她。
岸本小姐的全名，是岸本雅子。
——支撑着他在此地游荡的执念，是从这车道回到故乡，和女友筹备婚礼。
但他再也无法离开这条车道了。
肇事司机是个精神病患者，撞死了人，立刻被家属送进了精神病院，连牢都不用坐。
“结婚啊······”岸本用手轻抚过爱人的脸庞，眼神温柔。
“我也很想和你结婚呢——”她慢慢退开，最终两者之间隔了一条人宽的距离。
仅仅一人宽，却是生离是死别，是阔别多日后的面目全非，是遥不可及的天阙。
岸本眼中流露出厚重的怀念和绝望。
你是选择过去，还是未来？
“可我救不了你······我这该怎么救你啊？”
她语带哭腔，却迟迟没有落下泪；随即，手臂微抬，庞大的毁灭气流缠绕上魂灵的躯体，将他寸寸绞碎，没有一丝犹豫。
“我们回不去啦，北原。”
我的未来里，已经没有你了。
而在这个故事的结尾，如同回光返照一样，北原眼里渐渐有了光和理智。理所当然地，他一眼认出了大变样的女朋友。
男人最后露出了一个，和记忆里一般无二的笑容。
“小雅啊······咱们什么时候去结婚？”
岸本低着头，乖巧道：“等你回来了，就去结婚。”
但你不会再回来了。
······
另一边，小野龙井带着我，登上了一座高楼的天台。耳边的风，飒飒作响。
没理会我疑惑的眼神，他优哉游哉地往栏杆边一靠，惬意道：“这里风景不错吧？好不容易才在上次来的时候发现的。”
我走到一边，“来过横滨？”
“是啊，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港口Mafia首领还不是森鸥外呢。”
“你似乎对这块很熟？”
“不，”他像是想起什么，眼神逐渐放空，“只是还记得。”对于他们这种脑子太好使的人，往往连遗忘都是奢侈品。自己曾经想象过寻常人的生活，就像祈愿过一个寻常的家庭。
······
一时无话，都只是静静地看风景。喧嚣的高楼大厦立在脚下，好像伸手就能摸到云。
远方，怨灵的气息淡去，消弭无形。
天色渐渐暗了，风也变得轻柔。
“我啊······”小野龙井轻轻地开口，“有段时间，非常地痛恨着‘非人’。”
“在我面前，你倒是敢说。”
“为什么不敢？”他转头看来，琥珀色的眼睛里满含笑意。“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愣了下，我才有点不自在地回答。从冥王到哈迪斯。从没被谁这样温暖地注视过。
“那会伤害我吗？”
“不会。”这回的声音里有些无奈了。
靠着栏杆的少年明朗地笑起来，“那我为什么不敢说嘛！”
“而且——”话锋一转，他自言自语起来，“比起‘非人’，我所痛恨的，其实应该是扭曲又堕落的同类才对。”
我一针见血地指出，“可你同时也在爱着他们，爱着所有人。”
小野龙井毫不在意地耸肩，这或许是我永远无法理解的云淡风轻，“是啊，爱着他们的同时也恨着他们的丑陋，这并不冲突；我只会努力改正和阻止他们的错误。至于不是人的那些家伙，我会平常心去对待的啦。”和岸本一番交谈后，他对行事方针已经不再迷茫。
“······”我忐忑地舔舔干燥的嘴唇。
“怎么了？”小野龙井不解地看着变得奇怪的友人。
“那我呢？”声音沙哑，隐含急切。
“嗯？”
“我也是——你习惯去爱的一员众生吗？”
像是倾尽全身力气问出这个问题，我的心寸寸发凉地看着对方沉默不语。
为什么不回答？
只要是“冥王······”就活该吗？他永远只配独自活在阴暗的地下无人问津吗！？
正当狂乱的思绪越来越极端，手指发冷不住颤抖时，我听见对方终于开口。
“哈迪斯······你为什么会那么想？”
我抬头，看见小野龙井略微疑惑的脸，和始终温暖的眼睛。
“你和他们从来就不一样。”
“你是我所偏爱的——奇迹。”
在人类中闪闪发光的神明，像是奇迹一般降临人间，与我这个凡人相识。
甚至愿意一起谱写回忆。
“——”闭上眼，再睁开时，我笑着说，“恶心，太肉麻了。”
难道你就不是把我拉出泥潭的奇迹了吗？
小野龙井浅笑着低头，“是，是怪恶心的——”
“但是拿来当做告别前的真情流露，不是正好吗？”
我们皆笑着对视。
“哈迪斯······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吧？”
又是一阵风，柔柔地飘过耳边。
今早我们出门时，天是干净的蟹壳青。
现在红云漫天，傍晚的画布被泼了大片大片的艳色，晕得太过鲜活醉人。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第 6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