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 55 章 ...
-
“姐······姐·····”小野龙井瘫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对方。
脸是那张脸，眼是那双眼，笑是那个笑······
可是为什么，脸上眼内，没了瞳孔，只有眼白，正在不断地流出鲜血？为什么唇齿仿佛一色的惨白，毫无血色？
为什么——
“姐姐，你的腿······”怎么站起来了？
为什么肚子那么大，像是个孕妇？
为什么出门时素色的衣裙被红色浸染，大片的紫罗兰刺绣被勾出了线头······
已经被异化的大小姐静静地看着陷入混乱的孩子，怀里的博美正试图把主人脸上的脏污给舔干净。
它已经一天没见到主人啦！
孩子左思右想而不得其解；归根结底，再如何地聪慧，他今年也还是个不满十岁的稚童，眼前所见超过了所能理解的一切。甚至因为和亲人的深厚感情，连一丝对诡异事件应有的恐惧都无。
在想了半天之后，他只能得出，“是爸爸带你去做康复手术了吗”，这一荒唐可笑的答案。
姐姐再度笑了。
她本是个弱柳扶风的美人，低头也是一抹恰好的娇羞；现在却是怪异歪斜，像是一个吊死鬼断头的摇摆阴影映在脸上。
小野龙井眼尖地发现，那个大肚子上凸起了大大小小的鼓包，像是烧沸的开水，顶起了衣裙。
窗外树枝轻轻地摇晃。
“姐姐？”他担忧地唤道。不疼吗？
姐姐顿了顿，随即，脚下一步一挪，或者说拖着脚步过来了。
就像是，用两个棍子，支起了一个大沙袋。
孩子就这么看着对面那个诡异的人形，慢慢向自己靠近。
本能里，有什么在向自己疯狂预警。
但是小野龙井最先感到的，不是害怕，而是困惑。
这一股困惑随着姐姐在面前站定，才有了个模糊的答案。
“我爱她。”
他的内心深处无端端地冒出这么一句话，随即整颗心都由上至下地战栗起来。像是把心脏整个刨开，扔在寺庙的暮鼓晨钟之内重重击打。
“我爱她。我是爱着姐姐，如此地爱着姐姐。”他反复地咀嚼着这句话。
所以并不感到恐惧，并不想要在“未知”面前逃离。
孩子的纯真依恋战胜了一切。
直到姐姐蹲下身，温柔地抚上小野龙井脸颊时，他才迷迷糊糊地发觉——
我哭了。
他想。
大颗大颗的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庞汇在下巴，打湿了脚下干燥的地板。豆豆的前爪趴过来，胡乱地用肉垫扒拉着。
早慧的孩童在冥冥之间，感受到了死亡扑面而来的离别。
他开始越哭越大声、越哭越喘不过气。最后姐姐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才使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野龙井感觉好了点。
“呜······呜呜······”他几近于惊恐和哀求地拉住姐姐的手，那双开始慢慢开裂的手，“你不要······你不要······”不要走！
姐姐温和地把狗放下，然后带着笑意推开他。
“······龙······井·····——”她努力地张口，震动着差不多已经损坏破裂的声带与喉咙，血液又慢慢地往下溢出来。
小野龙井无法再在情绪的激荡里支撑住自己幼小的身体，崩溃地趴跪在地上，哽咽到喉咙滞堵，无法再漏出半个字。
“龙······井········”
“······弟····弟·····”
“离开·····”
“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离开这座腐朽的牢笼，走的越远越好。
我已经是个死人，是个破败的肉块，已经没有未来了。
但假如是你的话······一定可以活得很好吧？
我多么想要永远守护你，效仿自焚的流火。
待我彻底离去后，这个家之中，还有谁可以理解你、还有谁可以看着你前行？
······真是个没用的姐姐呢。嘴上说着放心，实际上······
真是舍不得啊。
每个人的灵魂中，都铭刻着两个自己。
一个是时时刻刻在成长、衰老的自己。另一个，则是儿时固定在原地的自己。
而小野龙井心中的那个孩子，永远固定在了这个晚上，固定在这个昏暗的窗前。
他趴在地上，面前是慢慢开裂腐烂的姐姐。姐姐就这么死在了内心，死在了灵魂，死在了永远的梦境。在他的内心腐烂成肉泥，腐烂成一滩死水，腐烂成枷锁。
他后来逃出了家庭，但却再走不出这个夜晚。
那个孩子永远地留在了这个房间，再也没能逃出去。
他将用一生凝视着那摊死水。
两天前。
“然后呢？”我问道。
“没有然后了，”修普诺斯毕恭毕敬地说，嘴角不自觉带上玩味笑意，“小野家的大小姐靠着意志力，在死后强行用痛苦化妖，用身体控制住了那些处于融合之中的力量，甚至还能反将一军，靠自尽来同归于尽······不得不说，她的坚韧在人类里面实在是出类拔萃。”
“她的尸体在死后，带着那些残余的巨大力量，封存成了一块琥珀，留给了小野龙井。”
“据我所知，那块琥珀不仅可以驱除邪祟，还有些·······出乎寻常的作用。”
我看向一边熟睡的小野龙井，声音放缓了些，“他之前，从没有佩戴过。”
“是的，”修普诺斯顺着目光看过去，“可能是觉得恶心吧？毕竟是尸体变作的残渣。”
回忆结束。
可以帮助岸本分离八尺大人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我，而是小野龙井。
术业有专攻。要我出手，直接让对方下地狱还快一点。
他姐姐遗留的那块琥珀，是他从家里拿换洗衣服，来我家住的时候带上的。内里并不是常见的气泡昆虫之流，而是一个扭曲变形的子宫状，包含着许许多多张扭曲的人脸。
无意间瞥见，处于好奇和某种直觉叫人去查，还真查出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力量，真是让人可以不择手段的东西。
现在，我扭开门把，看见小野龙井坐在床边，手里下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挂着的琥珀项链。
你会怎么做？
真的会动用这份力量，去帮助岸本吗？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 5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