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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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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岸本说出那句“他能把我们分开”后,小野龙井就一直沉默到了回酒店。回了酒店也没几句话,一句“我先去洗了”,一句“今天不玩了,早点休息吧”。
听听听听,这是多么标准的渣男语录啊。要是待会他洗完澡出来,再说一句“明天晚上我不回来睡了,公司有个会要开”,那就是标准的外面有人了啊!
······
咳咳,嗯。
总之,这小子心里藏着事,还不愿意说。
等到他从卫生间带着满身水汽出来,我也刚好打完了电话。这家酒店的隔音分明很好,楼层也高,却老是觉得听见了不真切的虫鸣。
“到你了,”他说,“浴缸里热水帮你放着,记得关。”他说这话时,脸上一反常态的面无表情,辨不出情绪。
擦肩而过时,他低低地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做?”
“·······”我拧开门,“这不是应该由你决定吗?”
“······”
“砰。”浴室门关上了。
人类啊,就是喜欢想太多。殊不知杞人忧天,伤人伤己。
门外,小野龙井痴坐在床边。巨大的落地窗外投射进漫漫的月光,将夜幕的呓语拉得如回忆般亘长。记忆里的老木箱,不知是否还放置在库房的一角,里面的玻璃弹珠,曾经是童年的所有幻想。
许久后,他一顿一顿地慢慢弯腰,以手敷面,喃喃自语。
“是的,应该我来决定······”
这个世界上当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
譬如千叶葵对伪装的热衷。
譬如哈迪斯对觉醒的抵触。
譬如小野龙井对家族的厌恶。
疯狂和混乱,是他日后对出生地唯一的印象。
一开始,当然是无从辨别的岁月静好。
家族里聪慧伶俐的末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期待和赞美里长大,生命里浸染着甜与蜜之河。
衣食无忧,百依百顺。娇惯没有养出一个蛮横的少爷,却使得年仅九岁的他早慧知事,进退得当,和善地对待每一个人。和一些同样是大家族里出来的酒囊饭袋,截然不同。
哪怕是最碎嘴的女仆,在提起这位天之骄子时,也只会用与有荣焉的语气说:“真是位好少爷呢。”
真是位好少爷呢。
这位好少爷,头上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大姐。其中年纪最大的姐姐长他十岁,长相是母亲那般一脉相承的美丽,知性又温柔,说话和声细语,是标准的大和抚子式的传统女性。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身体上的缺陷了吧。
“太可惜了,”小野龙井曾在转角处的阴影处,听见下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要是那双腿能站起来,大小姐就完美了。”
“什么完美······不就是个瘸子。”
“哎你小点声······”
年幼的孩子站了很久。直到第二天,撒娇地在母亲怀里,说想要换一批仆人。
哪会不依呢。这只是连理由都不需要的小事。
相比起忙的不见人影的父亲,和两个忙碌于学业的兄长,小野龙井自然是和常年在家的姐姐更为亲近。至于母亲,是日本标准的“夫为天”的全职主妇。言语里,总是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她的眼中,没什么儿子,而是未来可能的家主,是头顶的主人。一番话下来,孩童往往只觉不自在地窒息。
“太奇怪了。”他常常这样想。“为什么妈妈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呢?”
他这样问过姐姐。
姐姐只是用那双因常年不见天日,而逐渐变得苍白瘦弱的手,摸摸男孩的头。
“因为这个家无药可救。”她轻声细语地笑着说。
“不要说出去哦。”
因为腿疾,自己从小在家中受尽父亲的白眼,连两个弟弟都争先恐后地有样学样。没有话语权,仅仅被当做生育工具的母亲,更是把她看做失败品,生怕遭了夫家的嫌弃,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假如这个腐朽的坟墓还尚存希望,那么,她只希望那个人,是放在心头疼爱的末弟。
她以为自己日后的结局,就是被当做筹码般地被嫁出去,这是预想过最差,也是最应当的结局。
······直到她被告知了那些丧心病狂的实验。
因为异域神明的陨落,而逐步混乱的世界。
横行霸道,日渐嚣张的魑魅魍魉。
疯狂的科学家,堕落的神学者。
血腥的,人体试验。
一生困锁家中的大小姐,被剥光衣服,毫无脸面地被那个,称作“父亲”的男人,推进了那扇实验室的大门。
“哈,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好吃好喝地供你长这么大,你也是时候回报我了吧?”
“没错,小野家一直是这个试验计划的赞助者······只要这些物怪的融合试验能成功,我们家的光辉定能再上一层楼!”
“至于你嘛······呵呵。纯洁的处女,最适合充当怪物活祭的祭品了。”
一边的工作人员随手关上了大门,把哭喊反抗的少女关在门后,任由她的指甲折断在冰冷的门壁上,留下斑斑血痕,再被那些奇形怪状、畸形异变的怪物拖向深处。
他的心中升起一阵怪异扭曲的快感:管你是什么尊贵的大人物,还不是得受我们这些小蚂蚁摆布!
转头又是一副殷勤的模样,“真不愧是您!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奉献给试验,一定可以——”
“行了,别说了。”小野家主硬挤出几分虚假的悲痛神态,只是离开的脚步愈加轻快。瘸子就是一无是处,幸好这时候能派点用场。那些怪物居然需要喂食自家血脉才能掌控,真是晦气。家族的未来,以后就全靠自己的三个儿子上了,也不知道小儿子龙井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也是逼不得已啊!我这女儿养了这么久,失去她,我真是心脏抽着疼······”
“您可别太伤心了,您的女儿一定会理解您的良苦用心,并以此为荣······”
······
脚步声渐渐远去。
门后,在某一个瞬间,撕心裂肺的杂音高至极点,像是疲惫的老狗被卡车碾过,像是孩子拔掉了蝴蝶翅膀,随即万籁俱寂。
小野龙井站在客厅,拉拉母亲的衣角,疑惑地问:“姐姐呢?”
他的脚下,姐姐养大的那只博美“呜呜”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