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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一千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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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令姜早上醒来,腰酸背痛,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印,心里没忍住的骂了好几遍娘。
他在树林里的那些年,闲暇时间都在看书,所以从那里拉回来的书有两车,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学校里忙碌,所有到了的书直接就被纪春晖打包塞进了二楼的隔间。
暑假一到,谢令姜就能忙里偷闲的休息几天。如果不是借着这个由头,纪春晖也不会昨天晚上一边哄他,一边进进出出的那么狠。
一想到这他就腰疼。
从厨房里出来,桌子上放着早餐,牛奶在保温壶里。还有一束花和一张便贴纸写着:临时有事,先去公司了,记得吃早饭。
谢令姜看着那个便签纸,笑着把花拿起来放进桌子上的花瓶里,花瓶里还有两束花,是前几天纪春晖给他的。
吃完饭他就在落地窗前晒太阳,新养的猫叫小狸花,还有点怕生,但是又想晒太阳。实在没办法,就蹑手蹑脚的过去,在谢令姜的脚边趴下,缩成一团只和谢令姜分着一点可怜的阳光。
谢令姜看着他可爱又可怜,所以伸出一只手把小猫揽过来,放在他怀里。
小猫伸了个懒腰,头一次没有从谢令姜怀里跑来。
两个人懒洋洋的晒了一个多小时,谢令姜忽然想起自己楼上的书该收拾收拾晒一晒。
他站起来抻了抻身子,把小狸花一脚踢开,小狸花的脚还勾着他的裤脚。
他去卧室里翻了半天才找到纪春晖阁楼上的钥匙。
打开阁楼,发现了几个架子。架子上都是书,他本以为书都打包堆在一起,没想到纪春晖的洁癖在这种事情上也展露无遗。
书都一本本的放好,他只需来来回回的把书抱到落地窗那里晒太阳就行了。
陈年的书,纸页缝隙里都是一种淡淡的霉味,因为太多了,所以他来来回回抱了很多次,有时候书没拿住直接就跌落在了地上,他也不捡,一回一回的走几步就掉几本,整个屋子就像是大型的旧书售卖现场。
最后几趟折返,他就看见了架子上的一个红色的箱子,箱子上着锁。
来来回回的抱书,他都能看见那个箱子,好奇心一点点的膨胀。但是他又克制自持的想不能过分窥探纪春晖的隐私,尤其是刻意上了锁的隐私。
最后一趟他路过那个箱子的时候,就用手拍了一下。箱子的锁原来只是虚挂,箱子不小,落了很多尘。
谢令姜扒开一角,一眼就看见了箱子里的东西——是情书,而且谢令姜一下子就想起来了纪春晖高中的时候收到的温知新的情书。
想到温知新他就觉得自己记仇,这么些年还记得这个女孩的名字。
但是转念一想,不对,为什么纪春晖要把别人给他的情书都留起来放到箱子里,还这么些!而且既然不喜欢,干嘛还要留着,留着就算了,还留这么多年!缅怀青春吗!
看自己靠自己的脸吸引多少小女孩,让多少小女孩在他身上花费青春与热情获得快感吗!
谢令姜那火气和酸醋味一下子就上来了,放下手里的那几本书,搬个凳子就去够那个木箱子。
碰到木箱子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沉,很沉。
按理来说,如果只有情书的话,不会这么沉。那就是可能有其他东西,或者是说,有一个人特别特别的喜欢他,坚持不懈的给他写了很多的东西同时给他送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没有什么重要的,只是这种想法一下子吓到了谢令姜——有一个人如此的爱纪春晖。
她的爱比这个箱子还沉重,甚至比他对纪春晖的感情还沉重。
他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把箱子拿下来,却忽然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
阁楼的天花板上有天窗,阳光正好洒下来一下块。阁楼的棕色木板上有着几本谢令姜来来回回不小心碰掉的书。他站起来,准备把那个箱子放到原位。
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就在心里骂了纪春晖很多遍的老王八蛋,老王八蛋!并决定今天开始连续七天拒绝纪春晖这个老妖精的求欢!
他站起来,然后去抱那个箱子。可能是因为起来的太猛,所以一下子眼前一黑,脚下又被书一绊,整个人带着那个沉重的木箱子翻到在地。
哗啦啦的声音充斥在他的耳朵里。因为磕的太重,半天他才缓过来,睁开眼睛,努力的半坐起来。
箱子里的信洒出来不少,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那些信上,然后忽然自嘲似的笑了。
他忽然想到曾经看见的一句话,大致意思就是灵感总是飘忽一瞬,日后再也无法捕捉,却又荒唐离奇的预言未来。
现实和他的设想相似又相近,却比他的思想更惊诧。
他同小谢同志一样,一激动就手抖,一手抖就全身抖。
他手里是一封信,信纸上是削瘦锋利的“吾爱”两个字。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纪春晖的字迹,十分的亲近熟悉。
地下的信洋洋洒洒,箱子里还有很多。
谢令姜把颤抖的手放进箱子里,箱子里的信纸规格不一,有新有旧,越往底下,灰尘越重。有些粉红色的信纸已经褪了色,看起来是很久没看过了;有些就是一个很简约的白色信封,看得出匆忙,但是信封扉页上的“吾爱”两个字又看得出珍重。可是真的太多了,他已经数不清楚到底多少了,而且这些信纸从他的指尖一一掠过,他总品出一种沉重的深情的味道。
他的眼泪已经开始止不住的掉落,他又看见一封蓝色的信封,信封被揉皱又展开,信封上的字并不清晰,倒是泪痕严重极了。
他手拿起那封信,他的眼前已经被泪水模糊,要很费劲很费劲的才能看清信封上的字,手很抖很抖,几乎不能把信纸打开。
看到信纸上前几个字的时候,他就感觉心被紧紧的攥住,那种剧烈的痛楚与心疼开始霸占他的五感,眼前彻底模糊,一片又一片,脑海里只剩下一句又一句——“亲爱的谢令姜”。
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也不知道看见多少,他已经记不得信里究竟说了什么。他就知道,有一个人自青葱少年起就爱他入骨,把他放在心上,数十年未曾变更。
他自责自己的自私,他年少时拼命在这份感情里寻找安全感,后来他一意孤行,说分就分,都是因为他以为纪春晖爱他,但不至于像此刻看见的这么深刻,甚至不超越他的热烈与爱意。
他甚至一直抱着这样的小心思,因为他爱的人,爱他的人,一直就是那样一个沉默的,压抑的,过分内敛掩饰的人。他不会叙述也不会阐释,更不会把这份沉重的沉默的爱拿出来,讲给谢令姜听。
谢令姜一直这么固执的认为,甚至在青葱少年时期,他也觉得自己一直是那种偏向于付出的人。他不信任纪春晖,他不相信这份感情,所以当初他才会一句话断了这段感情。
但是十四年的日日夜夜,他每看一封信,就品出一份带着血腥气的苦楚与心疼。
他没办法相信纪春晖一个人的辗转,他心疼纪春晖的隐忍,心疼纪春晖这份沉重的爱。如果不是误打误撞,如果不是不小心,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看见这些信,发现纪春晖最为隐晦,最为致命的秘密。
天花板泻下来的阳光笼罩着他,照着他发红的眼眶。他抬头去捕捉空气中的微尘,信纸里的淡淡霉味一边扩散,一边将他包围舒服。
他数了好久好久,一千零一封信。每一封都以“亲爱的谢令姜,我很想你”开头,以“我爱你”结尾。
他在地上坐着直到眼泪淌干净,才去的卫生间,然后戴上帽子,围巾,裹上大衣,跑到路边打了个车就直奔纪春晖工作的公司。
外边的天空湛蓝无云,正值暑假,温度也不低,谢令姜这一身实在是奇怪又搞笑。但是谢令姜顾不上这些,他心里又憋屈又酸涩,恨不得把纪春晖打死。
一路上总嫌车慢,车刚停下来,他来不及等车停稳,直接冲了出去。
只是他忘记了,谢令姜的公司很严,所以他只进的去大门。谢令姜看见前台见他第一秒一下子紧张起来,可能是因为他把自己塞的太奇怪,前台觉得他就像打劫的,手里的紧急呼救马上就要拨了过去。谢令姜走过去,看着那个前台小姐姐一下子变为笑脸盈盈,温柔的问他,“先生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谢令姜吸了吸鼻子摇头,“那您要找谁呢?有电话吗?可以联系一下他哦!”
谢令姜把手机掏出来,不愿意在这里过多的消磨时间。
只是他给边闫打点电话,边闫那头有点吵,一边叫着“嫂子”,一边和谢令姜说,让谢令姜把手机递给前台。
前台抬眼刻意看了眼眼前人明亮亮又泛红的眼睛
——还挺好看。
晚上和边闫他们吃饭,打听到今天来的那个人是叫谢令姜,是纪工的男朋友。
她笑不做声,回家后赶忙和自己的表姐八卦,因为表姐和他们纪工是高中同学。
江予寒这头播过去的视频通话终于被接通,她就开始叽叽喳喳。
江然听见谢令姜的名字时候直接叫起来。
“唉,表姐,你知道啊……”
“不是不是,天呐,他们两个终于在一起了!江予寒你可太棒了!你简直就是我的人间小可爱。你姐夫呢,姐夫,不是,稚一……”
……
前台放他进去,他按图索骥找到了纪春晖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没有锁,他本就着急,没想办公室有没有人,直接推来。不小心格外的用力,硬生生推出一声巨响。
办公室里有几个人,都围在纪春晖桌子边。被他这一声下了一跳,不知道这个人穿的奇奇怪怪,风风火火的在干什么。但他们却看见纪春晖因为工程而皱紧的眉在看见来人的一瞬间抹平,嘴角出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也许是因为来人奇异的着装,也许是因为来人。
“那就先到这里吧,大家先去吃午饭。”纪春晖明显公报私仇,但周围人已经加班加点熬了许久,早就累的不行,正好乐的休息,一溜烟的全走没了。
门被紧紧的阖上。谢令姜戴着帽子,围巾缠到鼻子,只露出一双哭的通红的眼睛和几根碎发。
“外边很冷吗?”纪春晖话音里有着笑意。
“不冷。”谢令姜摇摇头说,他能听见自己嗓子里明显的笑意。
纪春晖放下手里的草稿,跨过办公桌走到他面前,一双眼含着笑意看着他。然后一边帮他解围巾,帽子,一边问他怎么了。
谢令姜吸鼻子,目不转睛的看着纪春晖的五官,心里想,我看上的男人真好看。
他也想说话,但是没办法说话,因为一说话他就想哭,只能不停吸鼻子。
“怎么了,风风火火的来,就找我哭啊?”
“不是,二春,我三十多岁了,不能……这么哭了……”
纪春晖一开始以为谢令姜心情不好来找他玩
,但现在看他哭成这个样子,担忧一下子就攀附上来。他把人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怎么了,和我说,别吓我?”
谢令姜忽然间白他一眼,这一眼把纪春晖整的云里雾里。
“我不说,我不说,你都不和我说……我也不说。”
“我怎么了?二宝?”
谢令姜偏不和纪春晖说话,刚才的情绪冲淡不上,他坐在纪春晖办公室的沙发上,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纪春晖,我饿了。”
纪春晖又听话的给谢令姜点了他喜欢吃的东西。结果谢令姜今天就在他的办公室一直守着。中途五点多他本来要提前走,又来了个视频会议,纪春晖开完会的时候谢令姜已经呼呼睡着了。
他弯下来亲了几下谢令姜。把谢令姜抱上车谢令姜才醒过来,醒过来没一会在车上有睡着了。
谢令姜是因为今天情绪波动太大所以很累,但是纪春晖不知道。
到了家,他也没有叫谢令姜,直到抱着谢令姜到了二楼卧室门口,他看见阁楼的门开着,门后堆着一堆信,他才知道这个谢令姜今天怎么了。
心里很多是心疼,他真的不想让谢令姜为了他这么哭。
纪春晖洗完澡出来,谢令姜已经醒了,卷缩在床上,等纪春晖过去。
窗里的窗帘没来,月光洒落进来,整个屋里亮晶晶的。
纪春晖躺在谢令姜的身旁,轻轻的亲了一下谢令姜。
“看到了?”
“嗯。”谢令姜眼皮垂下去,淡淡的应到。
“早知道再藏藏了。”
“嗯?”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你这么好哄,我就不在多等那一年了。”
“什么,你还多等了一年,你解释清楚!”
“不说了,不说了。”
谢令姜不搭理纪春晖,手指从纪春晖的胸前划过,胸前有两道很深的疤,一让他看见,他就会想起医院那些冰冷的夜晚,同时想起,纪春晖这些年的苦楚,眼泪就忍不住的掉。
“别哭。都和你说,慢慢的和你说。”纪春晖蹭掉他眼角的泪痕,谢令姜在他的怀里酣睡,时光会一如既往的安遂,月光会一如此刻的明亮皎洁。
纪春晖勾住他的指头,看着谢令姜的眉眼,他想——
在暗夜里写信给我的太阳,
愿你能够收到,
有一千零一封情书,
一千零一个我,
每一封都写满了你,
你不用转过身来爱我,
也不用知道我爱你。
——
谢令姜趴在他耳朵上,轻轻的说——我好爱你,我很爱你,我爱你,纪春晖。
谢谢你,这么的爱我。
你是我的一千零一夜,我生命的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