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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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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宋原,今年已经……很大了。
我时常回忆起学生时代的爱情——或者再准确一点——高中时代的爱情。不过那太久远了,久远到像是五年前偶然阅读过的别人的故事,五年后的今天再去回想其中的细节一样。
我这样形容,是因为人的记忆力着实有限,而且任性的大脑会自作主张地根据你的情绪对记忆进行修正,把难过的事修正得欢乐一点,把欢乐的事放大数倍,而绝望的、难堪的事,干脆忘掉。
这是大脑的一种保护机制。但我不喜欢这种保护机制,不喜欢这种自以为是的“修正”,所以我把它叫做“篡改”。
这种“篡改”往往包含着一种自欺欺人的意味,因为事实本不是如此,事实更加残酷、更加冰冷、更加无情。可经过它的“篡改”,你竟觉得那些是可以接受的。所以才有这么一句话: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与这种“篡改”对抗的方式无非两种——把客观事实诉诸文字,或者诉诸影像。不过这两种都有各自的缺陷。诉诸文字,就无法保证绝对客观;而诉诸影像,则有很多限制,尤其是高中时代,没人允许你整天拿着手机乱晃。
总之,我选择了第一种方式,把我的高中三年,写进大大小小的十几个本子里。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因为各种各样的现实原因,这些本子一直在我房间角落里吃灰。可无论我换过多少住所,它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在我的房间角落。
我背着这些记忆到处乱跑。
直到,我看着身穿婚纱的她站在面前,她问我:“你觉得这套怎么样?”
“很美。”我说。
整个婚礼布置得很气派,比我高中时总在脑海里想像的结婚场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愿意。”美丽的新娘许下一生中最重要的诺言。
回到家中,我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虚脱一般仰躺在床上,双目涣散无神,眼前一片虚无。早就落下帷幕了吧,我想。
独自愣神片刻,随后坐起身来,拿过一旁的手机解锁翻看,我亲爱的编辑正求爷爷告奶奶地跟我催稿,恨不得下一秒就冲破屏幕站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一顿。
但她过不来,嘻嘻。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毫无目的地将房间内的摆设看了个遍。实在没什么可看的,桌子还是桌子,椅子还是椅子,电脑还是电脑,键盘还是键盘。没有鲜花,也没有惊喜。
好歹是一个不入流的作家,家里却整天这么没有新意,怪不得时常灵感枯竭,活该。
无意间扫到房间一角,目光飞速掠过,接着又缓缓转回。
角落里那一堆废纸正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对我产生了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这是一个N流作家看到素材的本能,就像狗狗看到它心爱的骨头。
我霎时间充满力量地弹起身子,扑向我的“骨头”,拿来抹布擦掉上面一层薄薄的扬尘。我一一将它们取出擦净,按顺序规整地摆在床上,而后盘腿在它们面前坐好。
一切准备就绪,我怀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激动,小心地拾起第一本日记,准备好好“拜读”一下自己年轻时的文笔。兴致勃勃要打开之时,心里却猛然生出一股巨大的犹豫。
“你真的要打开它吗?”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男声语气严肃地问我,还带着一点点回响。
“为什么不呢?”尽管犹豫,我还是坚定地作出了回答。
“我可以告诉你,看完这些后你会感到无尽的愤怒、不甘、委屈,总之所有负面情绪统统朝你席卷而来,尽管这样,你还要打开它吗?”这声音里透着一种古怪的说教意味,我讨厌这种感觉。
“可是也会有幸福、快乐、陪伴之类珍贵的感情,不是吗?”我反问他。
“可那些无法弥补对你的伤害,你本已经把这些事放下,记忆也被很好地尘封,可如果你执意打开……”我不打算再理会他,翻开了日记的封面,那人一下着急起来,“喂,你真的要打开它吗,趁现在还有机会,赶快合上!……”
他消失地无影无踪。因为我已确确实实、真真切切地打开了我的日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