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是我最后的温柔》楚一慈

3、十年前的一次意外

　　“当然记得你啊，你忘了咱俩还‘间接’相过亲？虽然是一场乌龙，但我可是一分钟都没忘记你，你怎么在这里？上学还是工作？真的是太久没见了，你居然还是老样子……”周桥的客套话在赵兆的脑中不厌其烦地盘旋，像苍蝇拍打着翅膀发出令人急躁的声响，怎么就碰见他了？真是冤家路窄！赵兆在心里小声嘀咕，这突然的相见，打乱了她原本的报道计划，温拉拉火速地陪同周桥参观学院并极为礼貌地进行讲解，赵兆几次呼喊她，换来的只有斜视和白眼。文科楼的门口有一棵银杏树，散落的银杏叶像迷路的孩子，总是不随本意地被剥离，她蹲在学院门口，手里把玩着飘落的树叶，这是她从小的习惯，不知所措的时候就爱捡路边的树叶，看着它们的纹路发呆，她想起十年前H城第二中学操场旁边也有一颗银杏树。当时正赶上校庆五十周年，每位新生可申请认领一棵树，她选择了最小最矮最丑的一颗，并不是因为它无人问津，而是它的纹路深深地吸引了赵兆。她很喜欢观察植物的纹理，这些看上去相似的事物，因为纹理的不同儿成为了独特的个体，原本是五人一组照顾树苗，赵兆独自承担了这株树苗，还给它起名为赵壮，希望它能争点儿气，毕业之时“艳压群芳”。然而理想可怕的地方就是它过于美好，赵壮在来年的夏天被一场暴雨拦腰斩断，赵兆看到它心爱的树苗“死于”意外，意志极度消沉。她一直想要打破“养啥死啥”的诅咒，用赵壮为自己正名，然而事与愿违，她蹲在地上俯视断掉的树枝，这本该在秋天拥有一抹金黄的枝桠，现在孤单地躺在冰冷的地上，“这是你认领的树吗？这么别致”，正当赵兆陷入无限悲伤之中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赵兆没有回答，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嘿！”话音刚落，赵兆起身看了她的树苗最后一眼就走了，自始至终都没有回答甚至看刚刚发出声音的人一眼，“我叫周桥，如果有机会……”在赵兆起身的瞬间，周桥瞥了她一眼，白皙的皮肤，单眼皮，眼神暗淡无光，泛白的嘴唇，与他之前接触过的女生截然不同，她的背影中流露出一种极致的平凡，就如同草丛中毫不起眼的一粒石子，或许从来不会被人发现，但又自然地与环境合二为一，彷佛它们是一体的。
　　这次短暂的“单向”会面并未对赵兆和周桥产生任何影响，他们活在属于自己的世界中，周桥在实验班叱咤风云，天天在北大和清华中犹豫，赵兆在文科班默默学习，成绩中等稳定，不出意外的话考取省内重点大学，两个原本不会有交集的人在一个雨夜碰撞出了奇妙的火花。与高一的闲散和繁杂的课程不同，分班后的高二明显地更加忙碌，晚自习如约而至，周六日的休息时间被无情地压榨，空气中弥漫的都是高三即将来临的危机感，令人窒息。赵兆像无数个平凡的周六一样坐在教室里背无聊的政治课本，她不停地闭上眼睛、睁开眼睛，一次次检查自己的背诵效果，然而巧合就是这么神奇，总是能在你毫无准备之时给予致命一击，班主任透过门口的小玻璃看到了闭眼的赵兆，他悄无声息地走到赵兆座位上，“睡着了”声音无比温柔，赵兆瞬间睁开眼睛，“没……我在背政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同桌的“指点”，她就已经站到教室外面了。12月的夜晚，不到六点天就已经黑了，赵兆在走廊里溜达，继续背政治题，凉风不断地涌入走廊，像长跑运动员一样不知疲倦，一圈又一圈围绕教学楼来来回回，赵兆不自觉地拉紧了校服的拉链，瑟缩着脖子，跺着脚。“周桥，你出来一下。有点事情”教导主任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两个人在走廊尽头交谈着，只有教导主任不时的大笑声回荡在灯火通明的教学楼。五点四十下课的钟声准时响起，教室里的学生们早就蠢蠢欲动，等着奔向餐厅解决人类基本的生存问题，这个时段自然就成为发生校园安全事故的高峰期，安全员生无可恋地站在每一层楼梯口，口中不停地念叨：小心脚下，不要拥挤，注意安全……安全员要等全员离开后才能去食堂，这项变态规定成功的让“安全员”成为班级倒数人员的标配身份。赵兆的思绪终于被奔涌的人流拉了回来，她攥着政治课本被四处流窜的同类挤来挤去，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丧尸横行的场面，只不过丧尸吃的不是她。渐渐地人群相机散去了，赵兆早已没有胃口，她正准备重回教室的时候，周桥端着水杯和她撞到了一起，一杯温开水一半洒到了赵兆身上，另一半泼到了周桥脸上，水滴一滴滴落到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同学，你还好吧？对不起，刚刚一不留神就发生了意外”“我不好，我很不好！”“你稍等我去给你干净的纸巾你擦擦”“不用了，麻烦你下次看着路！”话音刚落，赵兆就转身进教室了，周桥的那个都到嘴边了，也没来得及说出口，周桥望着她的背影总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他拿着空杯子，用袖子擦了擦脸离开了。赵兆坐在座位上看着湿漉漉的校服，决定请假回家，班主任看着她的衣服考虑到天气和身体状况，就批准了。惊喜来的太突然，不用窝在狭窄的教室里对于赵兆来说就是一种幸福，刚走到校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赵兆，你去干嘛！”赵兆扭头一看是隔壁班的臧熙，赵兆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哟！什么情况，为了请假回家自我伤害”“我都烦死了，回家了再见！”“嘿嘿嘿别走呢，你帮我个忙呗！”臧熙和赵兆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同班同学，高中同校不同班。“我都这样了，你有没有一点公德心，大小姐。”“不影响不影响，风吹吹就干了，我这真是急事儿，你就帮帮我吧，赵兆……兆啊”臧熙不停地晃动赵兆的胳膊，彷佛一个上了发条的青蛙，“行行行，你说吧干嘛”“我今天约了个人，本来想请个假出去，结果被老李头拒了，你帮我跟人家解释一下。”“约了个人？你大晚上的约谁啊，这么闲吗？老师留的作业不多是吗？”“哎呀，就是理科实验班的李之南，我们俩有点事情要沟通一下。”“沟通一下？约会就是约会，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你信不信我出门就揭发你！再者你有男朋友为什么不告诉我！“什么男朋友，今天是第一次见面，结果就泡汤了”“我真是越来越不了解你了，你俩怎么认识的，他是谁？”“你就不要管这么多了，你去帮我跟他说我过不去了，改天再约，感谢！打铃了我走了再见，路上注意安全啊……”赵兆一脸茫然地向前走去，突然意识到臧熙没告诉她地点，这时她的手机震了一下“地址是A炸鸡店”，就在学校对面，赵兆走进炸鸡店的一刻想到她根本不认识李之南，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大喊，但这势必会引来周围人的注意，赵兆观察了一下店内情况，人不太多，只有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男生，她犹豫再三决定前去询问，“您好，请问你是李之南吗？我是赵兆，臧……”熙字还没说出口，周桥扭过了头，两个人四目相对，外面突然一阵雷鸣，下起了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