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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黄梅山中得消息。 ...

  •   郭岩只身一人离开江陵府,他是满怀希望而来,极度扫兴而去。一同来的是三个人,和尚成讷,不!目前应该叫做郭禹,他不再介意曹师雄的那一拍了,拿定主意留在荆州从军,发誓要混出个明堂,再回青州老家去;金良祖老爷子的心愿已了,说要继续追踪空门四坏,没有确切的目标,只能四处打听打听。而郭岩是来救两个小姑娘的,在城里圈了半个月,一无所获,就连草寇的去向都没有头绪。

      唯一庆幸的是,赤脚汉子不再纠缠他了,听说他不是节度使的小公子,便对他爱搭不理的,妹妹的婚事更是只字不提。男孩子偷着长出了一口气,总算躲过一劫,心想即使自己是杨知温的公子,人家目前也不会当回事儿啦。

      郭岩未在城里耽搁,也没有告诉任何人,第二天一早城门刚刚开启,便跑出城去沿官道一路向东。他已经向胡曾打听过了,王仙芝在申州吃了亏,带着残兵败将向江州逃窜了。他决心也去江州,是柳彦璋的残部把她们俩掳走的,一定是带去投靠王仙芝了,追上草寇就能找到姑娘们。

      实际情况与凭空想象是有差距的,本以为草寇来去无踪,飘无定所,东掏一把,西搂一下,可怎么去寻找他们呀?其实不难,只要沿着这帮暴徒烧杀抢掠的轨迹,便可轻而易举地追上他们。可贼人怕官军合围歼灭,上当学乖,狡猾非常,会化成几股分散行动,往往撵上一看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要找谁呀?当然是从江州去投王仙芝的那播人喽,是他们强行把周袅和小紫掳走的。

      东奔西跑一个多月了,也没寻到那两个叫做王重隐、徐唐莒的贼人头子,最近又听说王仙芝在鄂州江北一带作乱,郭岩便日夜兼行急忙赶了过来。

      这天,走到大江北岸一处叫做黄梅的地界,这里山峦起伏,松竹叠翠,云雾缭绕,一派青秀灵动之仙境。隔江便是年前刚刚去过的江州,没曾想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起点。头上的大竹篾是用来遮风挡雨的,风餐露宿、惴惴不安的生活使男孩子的小脸黑瘦黑瘦的,即使是熟人,想要认出来也得好好辨认一番。

      “郎对花姐对花,一对对到田埂嗯嗯嗯下,丢下一粒籽,发了一颗芽,么杆子么叶,开的什么花?”是从远处山上传来的黄梅调,听出是个五、六岁小男孩稚嫩的童音。

      “唱得蛮好听的,就是带了点儿关中的口音。”正在山路上疾行的郭岩往山上望了望,只见山顶的云雾缭绕,哪里能看得清人啊。

      “吁!闪开啦,加小心喽。”这是个周围树木茂密的三岔路口,从北面疯跑来一驾马车,离得近了方才看清,似后面有老虎野兽在穷追不舍的样子,喊叫提醒的是个毛发旺盛的车把式,寒冷的天儿却敞开着前胸,厚实的帽子也撇在一旁,“我去!冒失郎,走路加小心点儿,恩到乃地乞?不要往前走啦,那边官军正和强盗们打仗呢。”他又用鞭子指着南面的支路,“那边也不能去,江里的妖精跑出来了,好恐怖啊。”原来这位还是个热心人,担心孩子遇到危险。

      还没等男孩子表达谢意,轿子里有人不乐意了,“丁能,看把恩能的,见谁给谁指路,再耽搁下去,我这一家子的性命怕保不住啦。”轿帘一挑探出个老绅士,他的身后还坐着两位中年妇人,各自抱着个不大的孩子,身旁放着个黑漆箱面贴着金花的箱子。

      “那面是王仙芝的草寇吗?有没有个叫王重隐、徐唐莒的?”郭岩最关心的是,那里有没有要找的人。

      老绅士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他,“包子,我们怎么知道强盗是谁?没有他们不抢的,没有他们不烧的,见男人就拉去入伙,见女人就霸占祸祸,老人孩子没有用一刀杀了,百姓们逃跑还来不及呢,还能上前去问恩贵姓啊,发死精奈。”他注意到郭岩是孤身一人,“做么事?恩是离家出走啊,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快回家去,听到咪?”

      “爸爸哒,我要喝署。”先是一个孩子吵着要喝水,随即另一个也跟着要水喝。

      赶车的汉子露出焦急的神色,不住地向后面望着,“庄主,恩的话也不少啊,我们还是快走吧,一会儿被强盗追上来,可就跑不掉啦。而且小公子们都渴了,出来时太慌乱了没带署呀。”

      “看我又操起闲心了,都是恩多事和人搭讪,赶快走,赶快走,被官军追上还好说,若是被强盗劫住,我这一家子和百宝箱子可都交代了。先去东山寺向老方丈讨杯水喝,清净之地不会有人骚扰的。”他放下帘子安慰着孩子们,“瞿通、瞿明,莫吵莫闹,一会儿就有署喝了。”车子又疯了似的往西边驶去。

      听到车夫的一番话,男孩子并未在意,不管是哪路强盗也要去看个仔细,两个女孩子都失踪两个月了,这心里似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郭岩刚往北边岔路走出不远,就听见前面人声嘈杂,应该是跑来一大群人,他连忙躲进路边的树林里,蹲在草丛中藏好了,机警地向东面望去。

      这支队伍约莫有二三百人,抬着箱子,挎着包裹,里面一定是抢来的金银细软。他们每个人都用各色的绢帕包着头,手持的兵器长短不齐,样式不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还有临时找来的家什,一时还叫不上名称。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就是一群七凑八凑的乌合之众。再看銮铃响处,高头大马上端坐一位,是个长着刀条脸的男子,他的头巾与众不同,是块绿底带白花的绸子,应该是这伙人的头领。

      郭岩一下子认出此人,他的姓名刚跳出脑海里,却有人大声地喊出来,“徐唐莒徐贤弟!慢走,听我尚让与你细说。”尾随而来的是一匹战马,除了四个蹄子外通体红得像火炭一般,马上的武士长得一副铜筋铁骨,高高的身材、紫红的脸膛、浓浓的粗眉,圆圆的豹子眼。他全身披挂,头盔不知甩到哪里去了,手里提着一杆一丈长的双刃拍刀。

      “尚将军!不要再劝啦,我意已决,过江去找王重隐王大哥。”长脸汉子有些不耐烦了。

      “徐贤弟,哥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如今均平天补大将军已经遇害了,草军一时间群龙无首,四分五裂分崩离析,何去何从要想好喽,可要跟对了人啊。”红脸汉子忧心忡忡地劝说着,“哥哥我纵观天下,能接着竖起义军大旗的唯有黄巢,我和他有过命的交情,前一阵子在嵖岈山还合作过。他的人品能力我是清楚的,可以说,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有情有义,乃真君子、伟丈夫,是那些鲁莽自负的家伙无法比拟的。”

      红脸汉子还要说下去,却被刀条脸一嗓子打断了,“别再说了!”他用手指着南面,充满感情地说道,“尚将军,我徐唐莒没有什么长处,自认为还算个重感情的人,今日王仙芝王大将军被狗官曾元裕所害,我不能一走了之,要与官军死磕到底。而且票帅柳彦璋惨死在江州,此仇不报非男儿,王重隐王大哥已经杀过江去,誓要为票帅报仇。我乃其旧部似手足兄弟,大帅对我恩重如山,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替他出这口恶气。”

      尚让并不死心还要拉他一起走,“贤弟,大将军已经遇难,大敌当前,官军势强,何必以卵击石呢?小不忍则乱大谋,还要从长计议呀。跳出曾元裕、杨复光的包围,收集打散的弟兄,与亳州的黄巢合兵一处,再图大事。”

      “将军多说无益,带领你的部下北去吧,我也要过江去,来日方长,后会有期。”看来人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啦。

      “尚将军!官军追上来了。”从远处落荒逃来一支队伍,少说也有千余人,队形不整无心恋战,丢盔卸甲狼狈不堪,已没有与追兵较量的实力了,跑在头里的兵士胆战心惊地禀报道。

      “好吧,人各有志,我们走!”尚让在马上抱拳告辞,带着自己的队伍慌慌张张向西去了。

      “阿弥陀佛,徐将军,尚让北上亳州投黄巢了,曹师雄向□□围奔宣州了,王重隐也过江去取洪州,我们这就去江边吗?”原来是个绢帕包头的和尚,若不是他口念佛号还真没有辨认出来,郭岩记得这出家人好像被称作广钦禅师。

      “禅师别急,官军乘胜而来,气势如虹,眼瞅着说到就到。”他指着路旁的树林,“由尚让他们把官军引开,我们先藏到林子里,避其锋芒,然后再择机过江。”

      这帮草寇刚把身形藏好,官军的大队人马就到了,真是得胜之师,军容整肃,高歌猛进,锦旗招展,号带飘扬。门旗下两位统帅最为抢眼,一个是喜笑颜开的团脸武将,一个是和蔼可亲的方脸文官,虽是文官,却手里拿着大枪。他们一边纵马飞驰,一边谈笑风生,全没想到身旁就藏着漏网之鱼。

      “杨都监,匪首王仙芝的头颅我已经派人十万火急送回京城了,这回皇上可以心安满意喽。”

      “招讨使,你是立下奇功了,除掉王仙芝是我们几年来苦苦奋斗的呀。黄梅一役斩杀五万乱匪,对北边的黄巢也是极大的震慑。只可惜王仙芝真得有心归顺朝廷,实心实意请降了几次,总有人从中作梗,这也许是命吧?可惜了,洒家本可以让他成为堂堂正正的人,可以衣锦还乡的,却身首异处做了游魂野鬼,最后是以这种方式收场啦。”那位颚下光滑无须、说起话来柔声细语的文官是个净身的太监,看相貌正值壮年,听他所讲对王仙芝颇有惋惜之意。

      蹲在草丛里的郭岩听到身边有人恶狠狠地说,“曾元裕,刽子手;杨复光,死太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的一套,做的一套,比那个老滑头宋威还要坏。”不知什么时候头领徐唐莒蹲在草丛旁边。

      郭岩正想跳出去生擒他,却听那个和尚担心地说道:“经此一战义军元气大伤,失去了大将军的统领,本来就互不服气的票帅们都各奔前程了,更容易被朝廷各个击破。徐将军,不如我们选一处山寨,养精蓄锐避其锋芒,待有利时机东山再起。”

      “禅师,怎么心灰意冷啦?被官军吓破了胆吗?大丈夫岂能知难而退,做缩头乌龟呢?我意已决,过江找王大哥去。柳大帅没了,大将军也死了,就向皇帝老儿服软认罪啦?大浪淘沙,当年汉高祖刘邦做亭长时也没想到自己是真龙天子。”他瞅了瞅左右的手下,“只可惜那么多的好东西没能带出来,招兵买马充实队伍需要钱啊。唉,若是那两个女孩子不丢,当做人质向铁掌帮要钱赎人,应该是笔不小的数目。禅师,在鄂州江面上遇到武昌军的时候,你注意到她俩是被谁劫走的呢?真是可恶,竟然干出此等不忠不义的事来,若是让我知道是谁,我非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那两个女孩子呀?哦,我看见了,他们是被陶刺史和饭铺里的伙计弄走的,一定是他们起了歹心,要用人质去换钱的。”和尚磕磕巴巴地告着状,他的眼神躲躲闪闪,像怕人家看出他心里有鬼,急忙转移话题道,“徐将军,要想搞到钱这有何难?离此不远就是东山,东山寺可是禅宗的祖庭,寺面的财宝必定数目可观,我们不如借来一用。”听到此言,男孩子的心里咯噔一下子,怎么她俩又被人劫走啦?原本想在王仙芝手里目标大好找,可这下子似大海捞针了。

      草寇头子略微沉思了一下,“东山寺,好像听说过,是不是六祖慧能和神秀争夺木棉袈裟、青石饭钵的地方。”见和尚点头肯定,刀条脸兴奋得眼睛放光,“好,那就对不住出家人喽,禅师带路,去干他一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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