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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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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冬天,法国里昂,肖役已经站得三度脚麻,翘首看着各色人士从接机口鱼贯而出。
飞机晚点,肖役时站时坐地等了将近四个小时。人群最后,终于一个颀长身影黑绰绰地出现了。帽子压得极低,遮住了眉眼,大大的耳机连着口罩,全身不见第二个颜色,一寸皮肤也没有露出来。
肖役从一缕发丝中认出王晓尘,脚尖突然一下踮起来,小腿就要抽筋,嘶呦一声之后,脸上溢出一大片欢喜,心想不愧是你。
“役哥!” 王晓尘声音里掩饰不住的高兴,从帽檐和口罩的缝隙里,投给肖役一线充满期待的眼神。
把晓尘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肖役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一脸的笑,“你是见我还是奔丧啊”,说着把刚买的水递给他,腾出来的手正好拽下他的口罩,“裹这么严实”。
“刚戴上的,等行李的时候差点被几个人发现了”,晓尘毫不介意。
“累不累?” 肖役盯着刚露出真身的大明星侧脸,有点挪不动眼神。
“嗯,出来之前两天没睡” 王晓尘说,“飞机上就眯了一会”。
肖役能想象到,晓尘这次旅行本来就是先斩后奏,可想而知经纪公司会把他所有出国前的时间都排满。本来每天十三四个小时的工作量,说不定要扩充到十七八个小时,加上要办签证和收拾行李,别说两天没睡,恐怕这两周加起来,睡了几个小时两只手都数得出来。
“还有一段路,坚持一下” 肖役手揽上王晓尘后背,半推半搂地带他走到巴士候车亭。晓尘下意识想搭肖役的手,搭了个空。
雪区直通大巴士上暖气充足。
王晓尘像困死前回光返照一样,经过了“极其详尽地描述新买的摩托”,“手舞足蹈地展示编舞老师的新作”,和“要糖吃要水喝”三个阶段之后,终于累到呼吸困难,睡了。
巴士穿过了里昂城区和一片平原,正沿着盘山路稳稳当当地向阿尔卑斯山盘旋。窗外目力所及皆是雪白,左边是深壑及远处高山,另一侧是沿着山势一起蔓延的笔挺松树,枝叶全部都被寒霜围裹,大自然雕琢有灵气而应景,衬得肖役心里格外拔凉。
肖役神情落落,心事重重。腿上展开着一份雪区地图,心猿意马地盯着图上的圈圈点点顾自出神。晓尘现在头朝一侧歪着,腿放松地向前伸,随着巴士颠簸的节奏,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肖役的神经。
肖役不得不转头看向晓尘,外套拉开到胸前,露出了白色T恤,和两年前自己送的项链,帽子摘了半握在手里,头发乱哄哄一片,更显得像个小孩儿。刀削似的侧脸,多少年都没变。
感觉到肖役动,晓尘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没睁眼,意思是他醒着呢,没睡实。
肖役嘴角不由得扬起。把脸重又转回右侧窗外,望着满眼的草木皆“冰”,笑就收了回来,心里叹了口气。
决定来法国留学,是无奈之举,根本不是什么标题上写的“激流勇退 潜心深造”。激流时期早就过了。巅峰的那个夏天,突如其来的大火,每分每钟都被成群粉丝追着,各种资源蜂拥而至,肖役只记得自己忙到好像那一年都没有睡觉,红得透透的,也被黑得透透的。
离那时候已经有小五年了,去年到今年接的戏不过两部,都没什么重要的戏份,偶尔去综艺客串,身边早已经不用跟保镖和团队,里出外进只有助理,妆发自己弄弄,又回到了出道最初的配置。
说潜心深造呢,也配不上。肖役无非是选了个不太难申的学校,还是自己以前的专业,既没挑战,也没追求。
新人辈出的时代,能火两三年,已经万里挑一。肖役是素人出身,本身对大红大紫就没抱着与生俱来的渴望,不像晓尘,在圈里长大,成为明星是天经地义的人生设定。
肖役又看晓尘一眼。啧啧,这张脸,可不天经地义么。
偷笑之后,又是一阵心酸。禁不住老妈子一样的内心独白,我的晓尘啊,我的晓尘。
王晓尘也在转型期,跟H台的合约年底结束,头一回不必上H台春晚,别的大台邀请也不好接,倒不如彻底清净,反正他年轻又风头尚劲,左右也是不在乎。
于是在王晓尘连续第五年问“役哥,滑不滑雪?”的时候,肖役终于没有像前面三百次一样迂回搪塞,干脆地回了一个“滑!”
“哦耶”
“激动!”
“我去请假役哥!”
“我教你滑雪役哥!”
小崽子激动地连回一串。
“杨姐同意了吗?”肖役回复。杨姐是晓尘的经纪人。
“她说我不是请假,是绑‘假’!” 后面跟着几个冷酷脸的表情包。
肖役瞬间脑补了杨姐摸着胸口向晓尘怒斥的情景。杨姐有经验,也有分寸,从来都夸晓尘好带,唯一怕的就是晓尘说话,这孩子平时没话,每说一句都是大招。
“好好拍戏晓尘哥!” 肖役老师脑袋乱得一地,也不耽误心里当下擦了蜜一样的甜。
几年来两个人的关系一直不清不楚,现实中比粉丝八倍镜扒的还要暧昧。忙的时候,就有天然的理由不去理会,真忙也真顾不上。这两年闲下来,肖役就不得不想。
请了假王晓尘给杨姐连发了好几个红包。杨姐看他铁了心,没说什么,与其看他费劲巴拉地表演造句,还不如省下这个犯心脏病的功夫,早点去调整行程。
王晓尘不知道的是,肖役想的不仅是与他滑雪,还是逼自己跟王晓尘见面。以雪山为期,把他们的感情想明白,做个决断。
这个决断是什么,肖役也不知道。
巴士车越攀越高,松林不见,满眼山与雪,夕阳斜照。
王晓尘是从甜美小憩中被肖役掐醒的。
刚感觉到肖役手附上来的时候,王晓尘还下意识地回握了一下,谁知转眼就被攥得生疼。嘴上“嘶”地一声,心中几只小白马奔过,心想法国人给我温婉居家的役哥下了什么药。
肖役一脸青紫,上身向前倾着,另一只手捂着胸口,朝晓尘解释,“我难受”。
王晓尘不知是沉着还是懵着,凑近拍拍肖役后背,“役哥晕车吗?”
这不是废话吗,盘山路开了快两个小时,暖风开得这么大,除了睡着的,谁都得有点晕,只是程度问题。肖役攥着王晓尘的手一点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别拍”,脸色更难看了,“好想吐”。
“喝点水吗?” 王晓尘开始在包里翻找。
肖役气若游丝地应了一声。
“呃.... ” 乱翻一通之后,王晓尘有些尴尬,“我都喝光了”
!!!
就知道你不是一个能照顾人的选手!
唯一用处也就是被掐缓解情绪了。于是乖乖把手当作贡品。
“疼.... 疼疼,役哥!” 巴士又拐过了一个直角弯,肖役手上力道加大,惹得晓尘声声叫疼。
“能不能,叫司机停一下” 肖役的脸像下了霜一样白,手也冰凉。
“......” 王晓尘也真担心,可一动不动。
“好晓尘” 肖役可怜巴巴。咖位大的,真难指使,自己都这么难受了还不乖一点。
王晓尘面露难色,给役哥递话,“......你先松手”
从役哥手里重拾自由的晓尘,一个跨步上前到驾驶位置。
肖役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司机说的,又是怎么让司机明白的,总之满目晕眩之下,自己迷迷糊糊下了车,拿晓尘的袖子当救命草一样攥着。
“役哥以前是不晕车的吧?” 王晓尘说。
吸着雪山冰凉沁人的空气,肖役一瞬间就舒服多了,听了这话,又如鲠在喉。
晕车是做艺人享不了的福,东南西北跑,赶通告赶片场,一半的生命都在行走的车上。饭要车上吃,词要车上背,歌要车上练,晕车不如退圈洗洗睡了。何况肖役来自山城,那路况,把鲁迅挖出来都一时半会儿找不好词形容。晕车 没有的事儿。
就是莫名地堵。
好像隐约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潜意识里,大脑没有反映到,身体却很诚实,不停给他排斥的信号。只要脑袋一开始运转这件事,肖役胸口就开始发闷。加上不透气的高空盘旋,难受很正常。
司机也跟着下车关切片刻,说了一些肖役听了一知半解的话,随后将两人行李都搬下车,往王晓尘手里塞了一张什么纸片,扬长而去了。
肖役意识到巴士离去而抬头看向王晓尘的时候,王晓尘正一脸大写加粗的不可思议。
肖役一下笑了出来。
可还行,我们的大明星以为自己被抛弃在冰天雪地的半山腰了,除了严重晕车的肖役和两件行李,别无他物。
“就.... 走了?” 王晓尘不可置信地小声说。感觉那个好强的小脾气下一秒就要炸裂。
肖役难受得不行,还得腾出了一半的力气安抚小孩。顺便掏出手机打开了定位分享,给方心发了三个字母,SOS。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人的期待和欢喜是藏不住的,戴着大帽子大口罩,依然能从眼睛那一条缝里透出来。王小崽,见到役哥,你有什么想法?
王: "役哥,接下来我要背你爬上山吗?"
肖役: "......"
王: "来吧" (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