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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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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去喝一杯吧,我请客。”戚少商回过头来说道。
厉南星笑着摆摆手,“你不要听顾惜朝胡说,医疗赔偿哪有说的那么容易,都要走程序的,如果每个病人要求赔偿我们就掏钱,那做医生的还要不要活?”
戚少商装着很生气,“难道我是因为过意不去才请你喝酒吗,咱们住一个屋檐下,就不该联络联络感情?”
厉南星愣了愣,戚少商后来跟他混熟了就发现,他这人似乎很容易做出那种表情。厉南星有一双非常清澈的眼睛,黑白分明,干净地像孩子,眼科医生对他说真是再合适不过的职业,每一个病人如果想治疗,只需拿这双眼睛当范本。
其实顾惜朝也容易那样愣一下,但是那家伙之后的表情要不就是嘲讽,要不就是被气到了然后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厚厚的冰霜来克制自己的怒意,即使他会笑起来,那笑容也让人心里发毛,总觉得假假的带了一丝丝危险的气息,如果他愣过之后是怒火冲天,戚少商凭经验就知道,那保准只有两个字——歇菜!比方那天第一次见面,当戚少商扬手指着对面招商银行的牌子说笑时,他也那么愣了一下,然后跳下床来奔到窗口看。他清楚地记得顾惜朝当时确实是笑了,但是那种笑,再柔软,也带了一点点的阴郁和嘲讽,像一朵化不开的黑云。
而厉南星每次愣过,就会轻轻地露出一个温暖的笑,这时候他点点头,“既然是你请,那我也不客气了。”
两个人回住院部收拾了一下,然后从医院侧门出去,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酒吧。
“很多同事下了班都会窝到这里喝上两杯。”和相熟的人打过招呼以后,厉南星随便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
戚少商自来熟地拿过桌子边的酒单,“好多洋酒啊,其实我喜欢喝白酒,在北方呆了五年多,那边的高粱酒,哗,一口到底,从嘴巴烧到脚底,爽!”
厉南星笑,“一看你就是个爽快的人,不过这大热天的喝白酒,不烧死才怪。我喝冰啤就可以。”
“我要威士忌吧,这个喝起来带点劲。”戚少商用手指把酒单一划到底,“我建议你试试这种清酒,不是日本清酒,是他们自己加了苦瓜和金银花之类的配料调制出来的,夏天喝很不错。”
厉南星惊得睁大眼睛,“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吗?怎么好象比我还熟的样子!”
戚少商“嘿嘿”一笑,把酒单递给侍者,回头说道:“我不是对这里熟,是对市面上卖的各种酒都比较熟。这么说吧,其实我对酒,比对我的本职工作还在行,如果当年不是我老爹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得我去考了医学院,我大概会成为一个很资深的品酒师。”
厉南星叹道:“看来你不是很喜欢做医生,不过做爹妈的这样逼迫,是件很苦恼的事吧。”
戚少商无奈地耸耸肩膀,“还好,如果光是他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估计不会屈服,可是我爷爷也拿刀了,还是架在他自己脖子上。为了不让他老人家跟烈士一样就义,我只好乖乖去报医学院了。”
这下厉南星终于忍不住笑开了,“你爷爷挺可爱的。”
戚少商摇摇头。“只有你觉得他可爱,摊上那样一个老小孩,很崩溃的。我们家祖上也算是中医世家,我爷爷那辈都是做郎中的,不过我估计一半是吹出来的,因为我另一个叔公就说前清的时候家里是做镖师混饭吃的,也没什么文化。”
“哪有这样诋毁自己家祖宗的啊?”厉南星乍舌。
“主要是我爷爷一天到晚骂我像个活土匪。家里家外,没一样东西是我折腾不坏的,小时候太调皮了。其实男孩子嘛,难免的。到我爸读书那会,赶上上山下乡,最后书也没读成,回城以后做了个企业工人,所以他们两个对我读书的事都很上心。本来我读高中那会儿没什么指望的,年少气盛,属于学校里最招老师不待见的那种,虽然学习成绩马马虎虎吧,校里校外打架是少不了我的。不过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我现在跟高中那几个老师混得反而最熟,他们都说其实挺喜欢我的,大概我算得上建校以来排名前十的帅哥了,哈哈。”
厉南星但笑不语,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心里在想,这家伙帅是帅,脸皮还真厚。
两杯酒端上来,戚少商拍拍桌子,对侍者说,“你直接拿两瓶上来吧,一杯哪里喝得尽兴。”
“我很好奇,后来你怎么考上医学院的,那会儿高考没扩招,医学院的分数相当高。”
戚少商与厉南星碰杯,仰头一口就喝掉一半,满意地匝匝嘴,“爱情的力量啊!”
厉南星做出一个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笑嘻嘻地听他说下去。
“那时候我帮一个哥们打架,为的什么我都记不清了,好象他看上高一一个很漂亮的女生,结果人家和对面学校一个叫雷卷的挺要好。我就去找雷卷谈谈啊,人家雷卷没来,那女生倒自己找上门了,说她没跟任何人谈恋爱,叫我们都少管闲事,然后我一个没注意,被她一个过肩摔一下撂倒啊。你能想象吗?我一个高三的,被个高一的丫头打倒,我这脸往哪里搁啊,后来才知道她从小练跆拳道啊,如果不是年龄限制,都可以和黑带的对打了,在省里都得过比赛冠军的。”
“让我猜猜,后来她成你女朋友了?”
戚少商“哈哈”大笑,“是,她叫息红泪,这名字也很有气势吧?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觉得酷毙了。”
厉南星点点头,“其实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一个中医学上的穴位名字吧?”说着沿自己拇指桡侧指旁0.1寸的地方比划了一下。
戚少商惊叹,“厉害!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当时我爷爷在我手里拿个色子让我丢到那张穴位图上,就这样给我取的名字。还好手气不错,不是什么檀中啊,人中啊,太阳啊之类很迥的穴位,哈哈。”
戚少商喝下第二口,“刚才说哪里了,哦,说到我高中那会认识红泪。后来我又和雷卷打了一架,不打不相识啊,三个人就成了好朋友。他们两个学习都超级好来的,我不免被比下去,那时候和红泪慢慢有那点意思了,我爸妈也很喜欢她,人漂亮,体育好,学习好,最难能可贵的是人也豪爽,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娇里娇气。我一想凭我这点成绩,跟她以后是很难在一起的,她还可以靠体育加分,我靠打架不给我记过已经很不错了。我这个人大概就这点好,想一门心思做一件事,总是能做成,于是整个高三发奋图强。红泪虽然小我们两届,但是读书也很拼命,她不想因为自己长得好看就被人看成草包美人,学习成绩是很见实力的,成绩好了拿得出手,一般的男的就很少敢上来骚扰的。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是恋爱关系,平时也就是埋头做作业。然后高考的时候,运气特别好,又是本市户口的考生,就上了医学院。当然成绩还是差一点,本来是想一口气拿下七年制临床医学的,毕业了直接就是硕士学历。”
“这么说你去那个什么连云寨县医院,果然是支边去的?”
戚少商给自己再满上,指指厉南星的杯子,“你喝酒好温柔,我在北方喝酒喝习惯了,到这里没人陪我那样喝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两个人再次碰杯。
“当时是有支边名额,就去了,结果没成想,一去,就不想走了。我有时候觉得人真有前世的,而我前世一定是在那个地方生活了很多年,满眼的黄沙我竟然觉得很亲切。那地方相当远,到了银川以后,要坐车两天到县城,这还只是县医院所在地,有些村子要走山路两三天,所以很多病人送来的时候都差不多不行了。我喜欢那里的人,那里的山山水水。听说一千年以前那地方就叫连云寨了,有个叫九现神龙的土匪就从那里发迹,带了当地所有的土匪扶宋抗辽,到现在都有他的故事。连云山水,人义水甜,那边虽然民风彪悍,但是人都很实在,做医生的救死扶伤,很受尊敬。不像这里……”
“你一呆五年,硕士就没有回来读了?”
戚少商叹一口气,“当时很多人是不理解的,红泪也说我是做大侠做上瘾了。不过很多事情说不清楚,我如果三年前回来读硕士,一样今年才毕业,跟小我两届的那些人一样——诺,那个顾惜朝明年毕业。如今扩招了,医院里早就人满为患,想找个好工作谈何容易。我运气一直算好,在那里工作五年,县医院唯一一个主治医师的指标让给了我。”见厉南星略略吃惊,他点点头,“恩,是的,因为大家在那样的条件下,可能根本也考不上,指标都是下放的。我女朋友在这里等得已经不耐烦了,那时候我决定放弃学业暂时不回来的时候,她第一年还支持我,后来终于跟我闹翻了,不过我知道她心里还有我的。只是现在大家都不小了,我不能老让她等我,然后我把指标让给了跟我一起的一个女医生,就回来了。我们县医院的院长很器重我,既然主治的名额我也不要了,他就花了很大力气把我推荐到这里了。你大概没想到,就是这个县医院的老院长,和我们现在的院长是师徒关系,据说当年还有过救命之恩。所以我就很走运的找到了一份人家梦寐以求的工作。”
厉南星笑:“所以你这个蒙古大夫在门诊室做眼底开颅手术的时候也是肆无忌惮?”
“啊,没有,我以前就这么干过。县医院条件差,连好一点的B超机都没有,那时候也有一个类似的病人,脑血管崩掉了,当时一个眼睛是毁了,虽然后来没死,到底人就废掉了。”戚少商叹一口气,“其实顾惜朝说得也没错,今天这个病人我救是救了,却会给我惹来一堆麻烦。在连云寨,那病人血压已经高得吓人,穷地方没条件治疗,可以原谅。但是今天这个病人,拖到现在才来门诊,而且挂的是眼科,可见家里人根本也没把他的身体放在心上,如果一早配点降压药对付对付就可以了。我很难想象在大城市里,会因为耽误治疗变成这个样子。”
厉南星低下头来,修长的手指抚过透明的杯沿,里面清酒的温度很凉,传到指尖的寒意让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的语气颇有点无奈,“我从小在云南长大,也是山勾勾里出来的穷孩子,其实我也很不能理解这里的人。可能这个城市太大了,一千多万的人口,而每个人几乎都要生病,要进医院,所以你总能碰到奇怪的人。不过我也在慢慢适应,我想你也能适应的。”
“如果不是为了红泪,可能我真的就呆在连云寨了。”戚少商叹一口气,“当然,我父母这几年也老了,后来计划生育了,他们只有我一个儿子,虽然不指望我照顾着养老,毕竟逢年过节也看不见,心里总是想的。”
“你女朋友现在原谅你了没有?”
戚少商摆摆手,“毕竟是女人啊,再说这个大城市诱惑很多,我之前去找她的时候,还自信满满的。谁知道她送了我一只小狗,说把那狗养大了,等生小狗的时候她就原谅我。”
厉南星笑,“女孩子哄哄就好了,她也要面子的嘛,给大家一个台阶下,小狗长大只要几个月时间,多不过一年就可以再生小狗了。”
“别提了,我原先也这样以为啊,可是你不了解她那个人。我把狗带回家,我妈一看,就说,得,你们的事要黄了,因为那狗是只小公狗。她的意思是咱俩玩完,这辈子都别想了。”
厉南星和他碰杯,喝掉最后剩下那一点点清酒,戚少商又给他满上。
“你也别着急,一个女孩子愿意等你五年也很不容易,你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了,现在谁还和高中时的初恋在一起啊。我看她原谅你的希望很大。”
戚少商笑,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来,那笑容很是豪气,似乎所有的烦恼不在话下,“我不是对我自己有信心,而是对她有信心。这两年有个姓郝的小子一直在追他,人家是个企业老板的小开,钱多得摸劳劳,她压根也没理人家,所以我也觉得希望很大。只是要努力努力,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哎,厉医生,你今年和我同岁的,应该也有女朋友了吧,讨教讨教经验!”
“叫我南星吧。”厉南星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我可没你厉害,高中就打架啊早恋啊,该有的青春荒唐都经历过了。我不是本市户口,要考到这里的医学院很难,整个高中就是在埋头读书,七年求学一天也没放松过,自己都觉得读书有点读傻了,所以到现在也没有女朋友。”
“不是吧!”戚少商夸张地大叫,“像你这么好看的人,还是大医院的主治大夫,应该很抢手才是,再说各科那么多漂亮MM,我看她们个个对你虎视眈眈。”
“哪有?”厉南星哀号,“你知道这里一个平米的房子多少钱吗?我们这样的小医生,没混到主任以前,工资少得可怜,你看我现在还住在宿舍里,没有房子,哪个女孩子肯要你?”
戚少商眉头一皱,“我想我真是很幸运的!红泪从来没有跟我抱怨过这个问题,她家不算有钱,但是早几年她刚出来工作的时候,她就大赚了一笔,车子房子都有了。她学德语的,和德国人做生意,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听说在他们那一行已经小有名气了,辉诺公司,你听过吗?”
厉南星摇摇头,“你居然还泡了个富姐!”
“啊啊啊,你这么一说,我真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了!”
“配不配,很难说的,如果她看中的是钱,你自然就配不上她。但是若论放弃学业在一个县医院一呆就是五年,这点勇气,她只怕也是要自叹不如的。女孩子最紧要把握住自己的命运,活得自在潇洒,我相信她不是一般人。如果我像她那样物质上已经很富足了,我也不会委屈自己,找个不喜欢的有钱男人就为了什么相配。”
戚少商啥也不想说了,与他碰杯,又一杯下肚,“我觉得你这个人,怎么说呢,很超脱的感觉。”
“哪有?”厉南星笑,随即那温暖的笑容有点凝下来,“只有太平间里的那些才真的超脱了。”
戚少商“哧”一声笑出来,“人家那不是超脱,是需要超度了。”
厉南星本来凝住了的笑容,被他这一说,又绽开了。
“两位帅哥聊得很起劲啊!”后面一个娇媚的声音突然响起,一只纤纤素手落在厉南星肩头。
“林医生。”厉南星回过头去礼貌地笑笑,随即冲后面的顾惜朝客气地点点头,“顾医生也来了,一起坐吧。”
戚少商早在他们两个从门口进来时,就注意到了。今天一早闹钟一响,他急急忙忙洗漱完毕赶去医院,第一天上班,当然不能迟到了。可是对面床上的顾惜朝还躺着,从半开的帘子缝里,他隐约看见赤裸的上半身,真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裸睡的习惯。结果吃完早饭到了住院部的医生办公室,顾惜朝已经一身白大褂跟在厉南星后面了,他怀疑那家伙根本就没吃早饭。奇怪,他吃没吃早饭关他鸟事?
不过某人穿白大褂的样子倒真的很好看,说句良心话,他再没有见过一个男人穿白大褂更好看的了,但是因为之前那个光着上身的第一印象太过劲爆了,所以当时脑子里第一反应竟然是这样四个字——衣冠禽兽。
他走近顾惜朝身边,发现他的头发居然还是乱糟糟的,随即他想,完了,我真是落伍了,现在不正流行这种很潮的发型嘛。自己的形象在对方眼里,还不知道有多土咧。
这会儿在酒吧里碰到,顾惜朝已经换下了那身白大褂,这还是戚少商第一看见他穿着正常衣服的样子,一件青灰色的衬衫,不算领口那颗扣子,从上往下数,一、二、三,居然一直开到下面,露出一点锁骨,隐约还可见脖子里系了根银链子,上面挂了一个戒指——哈,那家伙看指环王看多了吧,还以为这样很潮吗?
戚少商低头看看自己,哼,真正的帅哥不需要浮华的包装,他想。(包子,你承认吧,这个时候你实在是很土的)
“什么林医生顾医生的,太见外了。我们在同一个医学院毕业,我一直叫你厉师兄的,”林飞扬撅嘴,然后就很自然地挤到厉南星身边来。
一旁的顾惜朝挑挑眉毛,“师姐,你看见个比我更帅的,就我把扔一边了吗?”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半是嘲弄半是玩笑。
“小顾,你吃什么飞醋?今天住院部和门诊的所有护士MM们已经全票通过,评你为新一任全院最帅单身汉。我们厉师兄终于被你挤下第一位置了,你就美吧。”林飞扬指指戚少商边上的空位,豪气地挥挥手,“一起坐一起坐么,你看戚大胆旁边不是还有位子嘛!”
戚少商望天,“戚大胆?”
顾惜朝站在那里,歪着头双手交抱胸前,一边眉毛挑起老高,“可不是我传出去的,你今天的英勇事迹一下午已经传遍全院了,那些护士MM们一个个五迷三道地叫你戚大胆。”
林飞扬兴奋地道:“记得当年厉师兄那一楼的住院部经常门庭若市,今年一下子来了三大美男,哇塞塞,盛况空前啊。眼科那帮花痴女们可真有福!”
戚少商倒没在意她的调侃,他向里退了退。顾惜朝却还是歪着头站在那里,似乎不想坐下来的样子,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冲林飞扬说道,“师姐,我去泡MM了,让我和一个男人坐一起,你也真狠心。”
说完,调头,果然向着吧台边一个独坐的女孩子走了过去。
戚少商不由自主扫了一眼边上的空位,心里微微有点不爽。他看见顾惜朝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惊得那个女孩子又笑又叫的,于是暗暗骂了一声——极品贱男!
林飞扬招手叫来侍者,“一杯午夜阳光,加冰,谢谢!”
戚少商乍舌,“女孩子喝那么烈的鸡尾酒,你小心喝醉了回家路上遇见色狼。”
林飞扬嘻嘻笑道:“有两位美男子相陪,我还怕你们太君子了呢,哈哈!”
戚少商想到昨天那尴尬的一幕,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小顾相陪还不够啊?”
林飞扬看看吧台边正与女孩子搭讪的顾惜朝,也不生气,回头拿一双媚眼分别扫过戚少商和厉南星,“我有收集美男子的癖好啊。”
这话说的两个男人都有点恶寒。
戚少商勉强挤出两个酒窝,“看来你和小顾都有类似的癖好么。”
“啊,不,小顾和我不一样,他……”林飞扬又扫了一眼顾惜朝,后者已经和那个女孩子聊得热火朝天,“你们住一个宿舍,等以后你和他熟了,就会发现他其实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可爱得多。”
戚少商暗暗低头做了个呕吐的表情,如果那家伙可以称得上可爱,那像他戚少商这样的男人,是不是可以称得上绝种好男人呢?
不出一个礼拜,戚大胆的名号已经在全院上下打响,据说他的英勇事迹还被当成违反规范操作的反面教材传到了本市其他医院。七病区住院部一时间门庭若市,到处是假装路过的护士MM,在电梯里,有时候几个八卦的女医生也会在后面偷笑。
“那个就是戚大胆?哇,没想到这么帅!”
“听说眼科那个实习生顾惜朝还要帅一点!”
“会吗?我不信还有比厉南星更帅的。”
在下周一的早会上,医院里就专门开了一次关于规范操作的会议,不过令眼科主任唐铁铭大跌眼镜的就是,不光戚大胆的名号从此被定了下来,他还成了众人心目中的英雄,仿佛外科界的一颗新星就要冉冉升起。
——有些人,就是老走狗屎运。
这是顾惜朝后来对此事的评价。
不管怎么样,例行讲话的大外科主任清了清嗓子,说道:“比方妇科有些医生写病历,描述□□的时候,你说‘左右对称’不完了,居然用‘等大等圆’这个词,这个明明是用来描述瞳孔的!你们这么写病历,成何体统?”
下面一阵哄堂大笑,后来会议就在轻松调笑的气氛中结束了。
戚少商和顾惜朝下了楼,跟着厉南星去门诊,却见住院部底楼有人在吵架。本来医院门口拿刀子捅人这种事也见怪不怪,问题是一个礼拜前那个戚少商用派克笔做了开颅手术的病人的家属正站在那里。于是他的老毛病又犯了,走上前去问:“怎么回事?”
顾惜朝却早已看到了停在广场边上的两辆殡仪馆的车子,于是他就憋不住想笑了。
那两个人果然是殡仪馆来的,问题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他们分别来自两个不同的殡仪馆,于是为了抢生意吵了起来。
戚少商是彻底怒了,他气到及至的结果就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厉南星有点哭笑不得,“人还没死呢,你们这样吵干什么呢?”
顾惜朝终于“噗嗤”一下,笑得弯下腰去,他对那病人家属说道:“王小姐,我真服了你,你既然那么想你老爹死,何必还要送他来医院呢?咱们这位戚医生神通广大,死了还能给你救回来,无非是钱的问题了。我跟你讲,你如果没有点后台呢,是告不倒我们的,你老爹的医药费帐单一毛不少会给你过目的。所以你最好合作一点,这样我们会开点便宜的药,打发他老人家尽快上路,要不,可就难说了!”
“你!”那病人家属显然被激怒了,喝道,“你们这些医生别看平时很神气,我到外面随便找几个人来,两千块钱一条胳膊,五千块钱一条腿,有的是民工收拾你们。”
顾惜朝不怒反笑,他看了看自己上衣口袋,“王小姐,你这是恐吓!不好意思,我的MP3刚刚按了录音键,你等着收我的律师信吧。对了,你最好快点找民工来,据说现在法院的工作效率没我们想得那么差。”
说完他转身就要进住院部大楼。那病人家属先是一慌,接着扑上来就要揍他,戚少商眼明手快,先一步抓住了她的胳膊。
“医生打人啦!医生打人啦!”那女的开始彻底撒泼了。
戚少商气得差点背过去,他见多了打架不要命的悍妇,却没对付过这样的刁妇泼妇,虽然是咬牙切齿,却还是放开了对方。只是低喝道:“你是不是人啊?自己老爹躺在十二楼还没死,你就叫殡仪馆的车子开来把他拉走,他怎么生出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不孝女儿来!”
眼看着门口的保安也被惊动了,顾惜朝站在台阶上,双手交抱胸前,就那样用鼻孔看着戚少商。他竟然是在笑,但是又努力在克制,于是唇上那点小肉尖就鼓了起来,右边脸上居然还挤出了一个酒窝不像酒窝的坑。
论酒窝哪有我的好看!戚少商这样不满地想道,随即他想,我为了阻止人家揍你,把老脸都搁这里不要了,这没心没肺的顾惜朝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殡仪馆两个开灵车的司机还在怒目相视,厉南星将人打发走,告诉他们明天商量好了再来。然后他回头对那女的说道:“你爸爸如果要放弃治疗的话,可以到我这里来签字。”
那女的还在对着保安骂骂咧咧,见厉南星还算客气,终于哼了一声,“谁说我要放弃治疗了?我爸爸要是被你们害死了,我就去告你们。”说完怒气冲冲奔回住院部大楼。
戚少商气得满脸涨红,“天底下怎么有这种人!我简直形容不出来了!”
“戚少商,你真有意思!”顾惜朝一脸嘲讽,“你凭什么说他狼心狗肺呢?”
“什么?”这下他是真的被弄晕了,搞错没有,这家伙到底站在哪一边的啊?
顾惜朝继续说下去,“你以为你是谁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评判别人吗?那老头本来就离死也差不多了,他的家人既然不喜欢他,死了不是更干净?他女儿那么讨厌他,这一个礼拜也没什么亲戚来看他,说不定自己也不是个好东西,吃喝嫖赌样样来,哦,说不定还对亲生女儿性骚扰,你都不清楚人家家里怎么回事,无端端说人家不孝,未免太不公平了。”
戚少商怒极反笑了,“顾惜朝,你一会儿看不惯人家,一会儿看不惯我,你是不是天生喜欢挑刺,光跟人过不去?”
“我没有看不惯她啊!”他耸耸肩膀,说得很无辜的样子,接着他的脸沉下来,冷冷地说下去,“我只是看不惯你而已。”
戚少商无语,他看了看边上的厉南星,再看看台阶上很欠扁的某人,拳头真是痒痒得不行了。如果在那张好看的脸上揍一拳会是什么样的?
“我貌似没有得罪你吧?”他无力地问道。
“你没有得罪我,我看不惯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我就是看不惯你自诩为大侠,然后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厉南星,“厉医生,其实你也很看不惯我是吧?没关系,不用克制,你可以表现得更明显一点。”
两个人眼睁睁看他跨上台阶,走路带风的样子说不出的优雅好看,却特别特别招人恨——当然那根本无关嫉妒。
厉南星苦笑,“这个家伙,似乎专门喜欢挑起战争,并且乐此不疲,哪天真有人来砍了他,我也不会奇怪。”
“我看他对女人倒很有一套!”戚少商没好气地说道。
一天忙完,戚少商和厉南星回到宿舍已将近十点。刚打开门,前面的厉南星突然捂了嘴,低声喝道:“别开灯,房间里到处是煤气味!”
戚少商一路疲惫的神经突然又高度紧张起来,“搞什么?”
厉南星三步并做两步冲进厨房,关上了煤气伐门,锅子里是煮得糊成一团的面条,溢出来的水浇灭了炉子上的火。等他出了厨房时,戚少商已经把沙发上躺着的顾惜朝拖到阳台去了,他打开所有的窗,以期把煤气味散掉。
“他怎么样?”
“呼吸心跳都很微弱了!”戚少商二话不说,骑到顾惜朝身上给他做人工呼吸和胸外按摩。
顾惜朝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显然刚洗完澡,全身上下只有一条白色的运动型底裤,估计是太累了,没等面条煮完就睡过去了。
“妈的,靠!他就不能洗澡的时候煤气中毒?这家伙找死也要我们两个垫背!”戚少商一边给躺在地上的顾惜朝吹着气,一边冒火地吼了起来。
“喂,醒醒!”他终于忍不住,扇了一耳光过去。
躺在地上的顾惜朝本就满脸红扑扑的中毒迹象,被这么一扇,终于睡醒了一般睁开眼睛,他愣了愣,然后左脸上麻木的疼痛使他龇牙咧嘴。他看见身上的戚少商,想也不想回了一个耳光。
戚少商跳了起来,如果不是身后的厉南星拉住他,他就直接上拳头了。“靠,不知好歹的家伙,今天我们俩要都值夜班,你就死透了!”
顾惜朝站起身来,顿觉一阵天旋地转,他趔趄了两下,像个醉鬼一样好不容易站稳脚跟,然后嘲讽地笑笑,一脸的豪气,“我顾惜朝只会死在女人的床上!”
“今天不抽死你,我就不姓戚!”说着已经开始捋袖子了。
厉南星再次拉住了他,“好了好了,大家都没事。”
顾惜朝摇晃着身体靠近戚少商,神智还没有完全清醒,他的鼻尖几乎贴着他的,那张脸居然笑得柔和起来,又带着孩子一样的疑惑,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为什么会是你?”然后他抬起头来,对着天空出神地看着,两道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拧成一股,有点发狠地恼火地吼道,“靠!靠!靠!有没有搞错啊你!你耍我哪!”
“他说胡话呢,先扶他进去躺一下。”厉南星说着已经过来要架顾惜朝的胳膊,谁知道顾惜朝很恼怒地甩开了他的手,依旧大吼大叫,“滚!都给我滚!谁要你们理我了!”
突然,丁丁冬冬的手机铃声响起,厉南星接起了电话,“恩,我这里临时有点事,不过去了……等等……算了算了,我马上下来。”挂下电话,他冲戚少商说,“我有急事出去一下,你看着他点,实在不行送前面医院去挂点纳络酮。”
“啊?你就这样走了啊?”戚少商欲哭无泪。
厉南星看了看他们两个,喃喃道:“他应该没什么力气了,你能应付。我……我先走了。”
戚少商把顾惜朝拖进房里,没好气地嚷着,“你是疯子啊,中了一氧化碳的毒不是应该浑身无力,昏昏沉沉的吗?你他妈是不是还磕药了?”
顾惜朝满脸潮红,不知道是中毒闹的,还是发怪脾气闹的,总之他非但没有任何感激之情,反而气哼哼倒上床,然后一拉帘子准备睡觉了。
“你难受不难受?要不要去挂点滴?”
“你让我安静会儿。”布帘子后面传来不冷不热的一声。
戚少商在心里暗暗骂着自己——你个贱人!望着那满帘子灿烂得像火一样的杜鹃花,他真是恨不得上去一把撕掉——一个大男人家家的,跟个怀春少女似的,挂这样的帘子干什么?要害羞,就不要光着膀子在房间里晃来晃去的,要不害羞,还挂个屁花布帘子?
半晌,帘子后面传来沉闷的,咽哑的,但是戚少商还是听得很明白的一句话——
“戚少商,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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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分割线,JJ不让打楷体字,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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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想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后来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却换来不冷不热地一句话——戚少商,我们只是纯粹的□□关系,你不要自作多情了好不好?
他永远不遗余力地打击我。
我倒宁愿相信,从那次开始,他对我已经不一样了,嘿嘿,所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嘛。其实我总是怀疑他那时潜意识里是想让自己翘掉算了,回想当时他做的很多事情,都摆明了两个字——找死!三个字——活腻了!不过他实在应该看看值班表,确定我们那天不会回宿舍再选择这种自杀方式比较好,想想看如果陆小鸡的电话早打来半个小时左右,那么轰地一声响,三个帅得惊天地泣鬼神的男人就要死于一锅煮面条,多冤啊?
如果那天我们真的值夜班,他就会躺在客厅的地板上静静地死去,第二天一脸玫瑰色的潮红,娇艳欲滴。
每每这样想得时候,我就一边嘿嘿地笑,一边直冒冷汗。
那条杜鹃花布的帘子,一直挂在那里,其实我早该一把扯掉的。夏末的天气还是很热,他总是那样光着身子在我跟前晃来晃去,让我随时有一种把他按倒在地的冲动。以至于后来总是懊恼,为什么要等秋天天凉了,他重新穿得好好的,才又开始动脑筋怎么推倒他,解开他的衬衫纽扣,松开他的皮带。大概我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还是夏末的时候,我已经对他有那种感觉了。
多少次他可能躲在那块帘布后面无声地流泪,我却浑然不觉在帘子外面用可怕的破嗓子荒腔走板唱着歌,或者对着电脑里的喜剧片笑得没心没肺,拍大腿锤桌子。
他经常就那样在我跟前或在我身后无声地飘过,我以为他在我面前已经光着身子几乎□□,其实他的心此时正藏在帘子后面冷得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