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公路飞行

28、27

　　沐晟忍俊不禁，赞了一声，“戚医生真是拉风！”
　　旁边林飞扬给了他一个狠狠地白眼，然后哼一声，“这里是打高尔夫，不是公路彪车。”
　　顾惜朝给两边的人互相介绍了一下，老总们纷纷掏出名片递过来给沐晟和戚少商。戚少商一眼扫过，一个也不认识，顾惜朝与他们倒像相熟的朋友了，纷纷小顾小顾地叫他，心里面顿时有点不爽，不晓得他什么时候和这些爆发户们有了往来。
　　会馆里的服务生把装球竿的球车装运出来，彬彬有礼地把一行人带去发球台。戚少商东张西望地跟在后面，乍看之下倒像绑匪挟持了一群有钱人，搞得边上那几个球童和裁判频频侧目。
　　生意人们在前边七嘴八舌，无非是一些生意场上的事，或者讲哪个老板最近犯了事，哪个老板最近赚大发了，谁家的小公子吸毒给管制了，说的东西沐晟和戚少商也没兴趣听。中间顾惜朝和林飞扬顾自说话，唧唧咕咕地咬耳朵，戚少商在一旁看着，发现沐晟居然也不生气，还真把某人当小舅子似的看待。
　　第一杆下来，那些生意人们比较老到，差不多都把球打得很靠近果岭，轮到顾惜朝时，只见他漫不经心地一挥球竿，白球在前方最远处停下。林飞扬拍拍手，转头对沐晟说，“勺子，看你的了！”
　　沐晟打球算是最符合绅士标准的了，一球出去，所有人都拍手，因为他的球停的地方其实最好，第二杆下来应该就能到果岭上。
　　戚少商排在最后一个，他歪着头看看，回忆一下这几日的强化训练，想着即便输球也不能输了姿势，于是晃着身体走上前。
　　“啪”地一声，球远远地飞出去。
　　他一看，恨不得揪自己的头发，明明想着姿势好看就行了，结果用力还是太大。几个球童跑过去找了十几分钟，得，球找不见了。
　　第一洞下来，沐晟3杆打到果岭，又推了3杆顺利进洞，个个夸他可以去参加职业比赛了，其中一个姓黄的生意人补了2杆，成绩也算是很好。戚少商看顾惜朝漫不经心的样子，应该是留了一手，成绩最差的倒不是林飞扬，好歹她能把球打上果岭，戚少商打飞三个球，一个掉在坡后的水里，虽然花了很长时间进了洞，光罚的杆已经是掉在最后一名了。前面的人于是都笑呵呵地等在那里看他打球。
　　“姿势还蛮好看。”沐晟赞许地说。
　　顾惜朝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只是人多，表现得不算明显罢了。
　　上午打过两个小时，正要回会馆用餐，外面来了另一支队伍，一共十几辆车在停车场，光看车子五花八门，但是车牌号码都显得有权有势。那些人看样子是用过午餐才过来的，接待的人毕恭毕敬领着他们去前方另一处发球台。
　　有个做生意的说，“那一群人可不好惹，基本上都是高干子弟。”
　　“比纨绔子弟还纨绔子弟的人啊。”
　　“话也不是这么说，高干子弟里也有争气和不争气的，这一群属于前者，所以比一般人更加平步青云，以后都是新闻联播里的常客。”
　　两支队伍还未走近了照面，其中有个人穿着一身李宁的运动服径直向这边走过来，走路姿势一摇一摆吊儿郎当，哪里看得出有高干子弟的样子。那嘴上的两撇小胡子说不出的流里流气，不就是那个村姑警察陆小凤
　　“那个是南京空军总部司令员的独生子，在东区警察局的经济侦察大队做警察。”旁边有人说，“怎么往这边过来了？”
　　“哇，少商老弟？平时找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今天有空来这里打高尔夫，你不是一直觉得这玩意矫情嘛！”
　　戚少商左右看看，确定他说的那个“少商”就是自己，一时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他眉梢眼角都带了促狭的笑，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给他压场子来了。
　　后面陆小凤有同伴上来，“碰到熟人了？”
　　陆小凤向他介绍，“我表弟，戚少商。”
　　那人笑着朝戚少商点点头，“怎么没听你提过有这么个表弟？”
　　“呀呀，我这表弟可不是凡人，医学院一毕业就报名国际红十字会，非洲一去呆了五年。”转头问戚少商，“姨妈不是说你去年准备到伊拉克的吗，没去成？”他一挤眼睛，笑得坏坏的。
　　周围几个生意人都一脸惊羡地看着戚少商，以为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太子爷，这年头家里不是钱多到没处烧，谁有那个心情去玩冒险玩慈善？
　　顾惜朝“哧”一声笑，“我肚子好饿，想去吃饭了。你们表兄表弟的认亲，就不打扰了。”
　　陆小凤点点头，“那不耽误你们吃饭了，我们先走了，就是过来打个招呼。回头一起玩吧。”
　　陆小凤一走开，戚少商顿时成了一群人里的焦点，那几个做生意的一下子跟他热络了不少。其实沐晟夫妇跟陆小凤不熟，但是多半也猜到是怎么回事，只不过也不好就拆穿了他。
　　顾惜朝一翻白眼，嘴巴一撅，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无聊！”刚好被戚少商看在眼里。
　　一行人接着回到会馆边上的餐厅吃饭，稍做休息。
　　戚少商眼看着顾惜朝去了洗手间，马上跟了过去。
　　顾惜朝头也不回，一边洗手，一边笑道，“表弟这下可出风头了，麻雀变凤凰，土匪变太子。”
　　“我事先没想到他会来，还给我开这么大玩笑。”戚少商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怕你会欺负我。”
　　“戚大胆就差上天入地了，哪个能欺负了你？你不来欺负别人就够可以了。”
　　戚少商见他关上水龙头正准备出去，忍不住伸出手拉住了他，“我知道你还在生气，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原谅我，我可以慢慢等的，不急。只是自从上次见面，都好几个月了，我们连面都见不着，我……”
　　“戚少商。”他把手抽回来，冷冷地打断了他，“我不想听你罗嗦了。以后大家碰得着，打个招呼已经挺可以了，你希望怎么样呢？我现在有认真交往的女朋友，也许过段时间就结婚了，她家里很有钱，她爸爸可以上百万上百万地给我花，这样的好事，你说我会放过吗？”
　　“你已经放过一个了。”
　　顾惜朝在镜子里看了看他，“我跟英绿荷分手，是因为找到了更有钱的女人，就这么简单。”说完头也不回就往前走。
　　戚少商从后面一把抱住他，“别走，听我把话说完。”怀里的顾惜朝一阵挣扎，无奈之下，只有把他按到墙上去，“我过去是不信任你，上一次的事也是我不对，但是我保证以后会全心地信任你，不用你再作任何解释。”
　　顾惜朝听到这里，脸上一阵怒意闪过，拿脚狠狠地踩了他的鞋面，只是自己穿了球鞋，戚少商穿着军靴，踩上去疼是疼，却还能忍住。他冷冷一笑，“我说十句里有九句是假的，你今天做这个保证，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我也认了。”
　　“我刚刚说的这个更有钱的女朋友，不是假的。”
　　“我会等你处理完。”
　　顾惜朝一挑眉毛，“可是我不想放弃她。”
　　“那……”戚少商咬咬牙，“那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是不要像现在这样，连见个面都难。我……我离不开你……”
　　顾惜朝冷笑，“我记得我以前好象跟你说过，哪天你哭着鼻子说离不开我，我是不会负责的。”
　　“不是你说不负责就不负责的。”说完他把他转过身来，霸道的唇覆盖上去。顾惜朝全身一僵，拼命扭动身体来挣脱他的钳制。
　　两个人正扭打间，听到洗手间外有脚步声传来，一个男人未到门口就喊，“小顾，你在里面吗？”
　　两个人瞬间松开了对方，下一刻顾惜朝一脚踹过去，把戚少商一下踢进对面的一个小隔间。他刚转过身，卫生间的门就被推开，有个男人走了进来。
　　“还没好，大家都在等你呢。”小眼睛的男人环顾了一下四周，“咦，就你一个人吗？刚刚明明看到那个戚少商也进来了，人呢？”
　　“没看见。”顾惜朝装着若无其事，却是打开水龙头又将手洗了一遍。
　　戚少商听他这么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出去，只好屏息静等。
　　听到外面关门的声音，却是那个男人走了进来。
　　“小顾，听说戚少商在二院工作，你以前也是二院的，你们是不是……”
　　“黄总，你想说什么？”顾惜朝打断了他，口气听似平静，其实已经隐隐有了怒意。
　　姓黄的男人“嘿嘿”一笑，“也没什么，不过看得出来他对你有那么点意思，一双眼睛今天就没离开过你。我劝你小心一点。”
　　“我也劝你一句——少管闲事！”
　　那个男人并不生气，继续说下去，“其实他们这些世家子弟都这样，女人玩腻了，开始玩男人。古代是嫖男戏子，现在玩男明星都觉得不上档次，喜欢找些高学历的，听说那个陆小凤就包了二院一个年轻医生，呵呵，这年头……”
　　戚少商听得心头火气，立刻就要跳出去，脚都要踹到门板上了，突然想到这样出去，真是坐实了世家子弟玩男人的传言。他自己倒也罢了，顾惜朝不气疯了才怪，这样想着，咬着牙收回了几乎踹出去的脚，懊恼地握紧拳头直抖。
　　“黄总费心了。”顾惜朝正要出去，却又被拦下了。
　　“小顾，我知道你在追求许炳国的女儿，”他又“嘿嘿”笑了两下，“其实你也不用装那么清高，那个小姑娘身体一直不好，二十多岁了还没发育好的样子，一天到晚病怏怏的，你会喜欢她吗？还不是看上他们家有钱？我不妨告诉你，他们家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有钱，姓许的老头不过一个资产几千万的公司，而且他外面好几个私生子。我家里现在基本上是我做主，这边球场南面的别墅区有我两套临水的房子，还有游艇码头，平时你想度假，随时可以来玩。”
　　顾惜朝已经被他弄烦了，冷冷地哼了一声，“度假么，一般我喜欢去阿拉斯加的海边钓鲑鱼。”
　　戚少商在里面听了，虽然看不见某人很拽的表情，也能想象得到他说这话的样子，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捂了嘴巴。
　　姓黄的没理会顾惜朝的嘲弄，急吼吼地说下去，“我跟那些世家子弟不一样，我不是玩玩的，我对你是真心的……”
　　没等外面动起手来，戚少商二话不说一脚踢开门，上去就是“咣咣咣”照着那小眼睛男人的门面狠狠三下铁拳头。他气得几乎感觉不到指关节传来的疼痛，看那个男人倒在了地上，又上去补了两脚。
　　顾惜朝往后退了退，脸上余怒未消，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个。
　　戚少商回过头看他，“你还好吧？”
　　顾惜朝扯扯嘴角，“再给他两脚，连带陆小鸡的份一起补上吧。”
　　戚少商倒是笑了，低头看看那个男人已经昏了过去，终于动了恻隐之心，蹲下去查看了一下。
　　“你不想问我怎么和这样的男人扯上关系吗？”后头传来冷冷一句。
　　戚少商发觉地上的男人只是晕厥，看样子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于是站起身来，叹了口气，“我不想问，你愿意就解释，不愿意就算了。”
　　顾惜朝双手交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我在追求一个姓许的女孩子，她叫许洛迪，他的爸爸许炳国，也就是我未来岳丈，让我帮他谈成一笔很重要的生意。你现在把人打成这样，你说我还怎么谈下去？”
　　“这么说你明明知道人家对你有非份之想的？那姓许的知道吗？他知道还让你去做这种事？都什么人啊！”戚少商脸一沉，“你还要继续跟他谈生意？”
　　顾惜朝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戚少商自觉失言，抬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不问，我也不怀疑你，行了吧？”
　　顾惜朝脸上的表情倒是变得柔软了，他低下头去，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男人，没来由地问，“你把离婚办了吗？”
　　“啊？……啊……”戚少商尴尬不已，“还没有……她哭哭啼啼的，说马上离婚让人看笑话……”
　　“行了你不用解释了！”他甩甩手，很不高兴地调头就走。
　　“哎……这人就躺在这里了，你也不帮我一下，把他搬出去啊。也许要送医院看看，搞不好轻微脑震荡。”
　　顾惜朝略略转头看了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是你打的，关我屁事。”完了又嘲讽地补上一句，“放心，戚大少打了他，量他也不敢去报警，你大可以像我一样大摇大摆走出去。说不定他刚刚连你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是看清了又怎么样，你家表哥一定会罩着你的！”
　　“哎哎……哎……”戚少商没哎完，顾惜朝已经很干脆地走了出去。
　　他到底心里过意不去，人家嘴上调戏了几句，被他这样一顿狠打狠踹，只希望这个姓黄的小子吸取教训，不要再来缠他家的心尖宝贝肉肉就好。没法子，只好把人扛上了带出门去。
　　因为这个姓黄的“不小心”在卫生间滑倒，受了比较重的伤，所以下午的活动取消，一行人开车把人送到医院。
　　戚少商独自骑了摩托车出来，他看见顾惜朝的银色宝马骄傲地从他跟前开过时，心头微微有点不爽，一踩油门追了上去。
　　两个人在郊外的大道上并排开了一会儿，到一处路口，顾惜朝摇下车窗，在车里冲着戚少商嫣然一笑，然后指了指上面的标牌。
　　戚少商一仰头，只见高速入口处明明白白挂了个圆圆的牌子，蓝底白线条画了个骑摩托的人，只是上面有一道大大的斜线，好象某人那很很得意很很欠揍的表情。没等戚少商反应过来，顾惜朝一打方向盘，已经掉转车头上了高速。
　　戚少商一脚点在地上，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个标牌，本来很想跟上去，到底是做医生的，就是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也不能拿别人的命不当回事。他把车停在路边，拿下头盔，靠着车子掏出烟抽了起来，下午的阳光很不错，冷风吹过来虽然脸上有点疼，但是神清气爽。
　　“呀呀呸，上高速去哪里？那个方向回得了市区吗？拽什么拽！”
　　说完踩灭了烟头，跳上车绝尘而去。
　　回到宿舍才不过下午两点多，厉南星听到这边有动静，走出卧室笑道：“表弟，今天还好吧？”
　　戚少商想到今天陆小凤的出现，说不定就是厉南星给吹的枕边风，心里顿时泛起感激之情，却又一下子想到这两个人的处境，然后胸口涌过一阵阵心酸。以前还羡慕那两个人恩爱有加，现在看来，自己才是被羡慕的那一个吧。他和顾惜朝也许争吵，也许误会，但是撇开性格上的别扭，为人处世上的分歧，说到底，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
　　但是这两个人要想好好在一起，怕是比一般人都难。那些做到很高位置的领导，哪一个不是作风正派的？□□们下去灾区前线，自己撑着伞，一个个一脚泥水，后头跟着的县委书记反而有两三个随从左右伺候着。当一个人的权力到及至时，那些山珍海味已经不是他们追求的东西，哪怕吃番茄炒蛋，味道也是不错的。
　　陆小凤是独子，他说要跟厉南星在一起，他家里能善罢甘休？别说他陆小凤前途堪忧，到时候只怕厉南星堪忧的不光是前途那么简单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紧，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你下午有空，怎么不一起来啊？”
　　厉南星笑了笑，“我不喜欢凑热闹。”
　　“陆小鸡那人，好像蛮喜欢热闹的。”
　　“恩，他朋友遍天下，走到哪儿都吃得开。”
　　戚少商点点头，“哗，我真没想到他们家这么有钱有势的，你老让他来这里挤宿舍，也太委屈人家了，不如搬出去住。”
　　厉南星在沙发上坐下来，打开电视机转了几个频道，一边说，“我觉得住宿舍挺好。也不是跟他赌气，或者非要强争一口气，不肯花他的钱，其实我的工资够花，要租个单身公寓也行，只是比起小时候的生活，已经好很多。有时候会担心花惯了他给的钱，过惯了奢侈的生活，等以后两个人分开了，前后一对比自己会受不了。所以索性按我自己的步调来安排生活。有句话怎么说的，有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戚少商听他的口气，大概是早就打算了将来要分开。他走过去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别看电视了，你个宅男。走，陪我去打羽毛球！”
　　“我很宅吗？”
　　“你不是看书上网，就是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还说不宅？”
　　“哪有，我也喜欢早上去跑跑步。”
　　“早锻炼是老头才干的事情，走走走！”说着把厉南星推到门口。
　　“喂喂，总得让人换身衣服吧。”
　　“打羽毛球啊，换个屁，你穿个球鞋就行了，你看我这一身，我就没打算换。”
　　厉南星乍舌，“我差点忘了，你今天是去打高尔夫啊，就穿这一身去的？”
　　“那可不是！”戚少商得意洋洋，“我一出场，就把他们全给镇住了。哈，你当时真应该在场，看看顾惜朝的表情。”
　　“什么表情？”
　　“整张脸都气绿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