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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4.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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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雾霭沉沉的早上,街道上的可见度低的可怕,一片灰雾色笼罩着这一片城市。即使隔着一层口罩,也仿佛依稀能听到人们低声抱怨的声音。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直冲天灵盖,病床被拖来拖去,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家属的哀嚎声充斥着整个楼层。
在这整片哀嚎声中,只有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重症监护室外的椅子上,仿佛老僧入定一半,又似是个木头人,无喜无悲。
本应该平整洁净的衬衣此时变得褶皱不已,纽扣也丢了两颗;衬衣已经看不出它原来的颜色,此时上面变得斑驳不堪,一块块已经变为褐色的血液清楚的告诉他到底发生过什么;裤腿上沾满了灰尘,锃亮上皮鞋也在此刻失去了光泽。青色的胡茬钻出下巴,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医院里的灯光通常不会开的很亮,这样的灯光下,看上去男人的脸色蜡黄,手边纸杯里的水还有三分之二,如果再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整个人简直能用枯槁来形容。
人们身形匆匆的掠过他身边,谁都不会去注意到这样一个男人,谁都没有时间去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而去特意关心些什么。
他没有将经年发生意外的事情告诉经琬惜和自己的父母,经琬惜身子弱,经不住这么大的打击,自己的父母岁数一年比一年大,不该在这种事情上替他操心。
沈辞远就这样在这里呆坐了三天,渴了,他就拿起手边的纸杯喝一口,有一次居然还把大半的水撒在了衣服上。唯一吃过的一顿饱饭,还是一位保安给他的一盒盒饭。
只是那饭里似乎放了很多的盐。
他看向自己沾有斑驳血迹的衬衫,没有要换掉的意思,任别人说他疯魔了也好,怎么样也罢,只有看到这斑驳的血迹,他才能提醒自己的爱人并没离开,他只是生病了。
沈辞远是个有素质的Alpha,即使是这样情绪失控的情况下,他也在努力的收敛信息素,为免去给别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每每他感觉自己情绪不太好时,也总会想想自己身上的血迹,以为爱人就在自己身边,在梦里,他仿佛又闻到了那令人迷醉的香气。
五天后,经年终于脱离了观察期转进了普通病房,沈辞远这颗心也算是从嗓子眼回到了正轨上。
他细细揉捻柔软又乌黑的头发,又想抚摸多日不见明显消瘦的面容,却又怕弄疼了他,手指只是轻轻的落在经年的眉间轻点一下,各种心意都包含在此。
当他赶到那里时只看到了赛车被撞翻后连着打了好几个滚,随后缕缕黑烟在缝隙里冒出来。那一刻他的心脏仿佛骤然停止了跳动,浑身都血液在那一可僵住,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那里跑去。
那时的时间仿佛只是眨眼间,他多想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奔赴到他的身边,那流过的一分一秒就像一句句催命符,像一句句恶毒的诅咒,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时他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旁,却有些心神不宁,就连最简单的总结报告都出了差错。渐渐的,这种情绪马上填占了他整个心房,只依稀记得还有一件事没办,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当他翻看手机相册中二人在沙滩边照的各种搞怪的,温馨的,甜蜜的照片时,他才蓦的想起来。
今早出门时依稀听到一些对话,仿佛就是在敲定什么,现在突然明白,那就是方堃在和经年敲定比赛的日子!如果他没有听错,那就是今天。
沈辞远不想过多的干涉彼此的社交圈和一些活动,再亲密的人,彼此之间都应该给予对方一些个人空间。辗转反侧间心绪仿佛在坐过山车一般跌跌宕宕,既害怕自己不去再出了什么意外,又怕自己去了爱人又会多心。
但心里却总有个声音在催促他,“去吧!快去吧!哪怕就是看一眼,你也安心了!”
他终于遵循内心的声音,来到了资料里查到的一个赛车场,没想到一入眼的便是触目惊心。
这些天他思绪缭乱,根本想不到去思考一下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为什么要针对经年,他们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救护车上的匆匆一眼,他便可以确定那个外号名叫野狗的男人不是幕后主使,只是一枚打磨尖锐的箭,开弓绝不回头。而他身后的那人,可以被称作是一把弩,弩里的小箭用的好,自然招招致命。
只是……
思考间,只觉得自己掌心的手指轻点一下,然后猛然的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发出“咯吱”一声。
只见病床上明显憔悴的人睁开了眼,似乎不太能适应此时的明亮感,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随后这滴眼泪就被一根温热的手指轻柔的抹去,不算细腻的触感让他有了真实感。
“沈……”这一开口,嗓子好像是被烟燎着了似的,干干巴巴。 “你醒了!”
“医生!”
“医生!”
病房里一阵兵荒马乱,医生着重的检查了一下经年的腺体,沈辞远简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两只手试图握成拳头来掩盖他内心的情绪,就连医生叫他上前时,几乎也是同手同脚走到的床边。
要不是经年精神还不大好,估计又能笑话他一阵子,毕竟鲜少看到沈大律师如此手足无措的样子。
待到一切恢复如初,沈辞远体贴的先用棉签将他的嘴唇润湿,再将一根吸管细心的递到嘴边,一口温水入喉,经年这才感觉尚好。
“你……”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大概就是心有灵犀,经年只说了一个字,沈辞远便知道他要问些什么。
“幸好你来了……”经年感慨道。
出乎沈辞远意料的,没有需要过度的解释,这个人就这样笃定的相信他。一种情绪随着血液流遍全身,让他好像有了可以与万事抗衡的力量。
情侣也好,夫妻也罢,双方在一起想要长长久久的走在一起,互相信任便是必不可少。他们之间不必互相猜忌,不需要殚精竭虑的去达成某种目的,他们是这世上唯一可以坦诚相对的人。
空中阴翳逐渐消散,清风中仿佛挟夹着盛开的花的香气,从窗缝中丝丝缕缕钻进病房,驱散了浓重的药水味。
“快过年了啊!”
经年这才猛然惊觉,原来日子已经过了这么多。
他们在清香四溢的春日相逢,走过漫漫四季,也会携手共赏以后更多的四季更迭。
“那你知道是谁了吗?”
经年没头没脑的说出来这么一句话,但是他相信沈辞远能听懂,他这样的聪明,有些事情不需要多说就会明白,只要给他一点线索。
最传神的律师,从来不是浪得虚名。
过了会儿,经年只听到衣服摩擦发出簌簌声响,紧接着额头出碰到了一片温润。
“对不住,是我连累了你”
他明明是个Alpha,却还是有这么多事情需要自己的伴侣替自己承担,这是作为一个男朋友的失职。但是这也令他更加明白,自己得罪的人太多,万一有人刻意报复,这是不可抗的事情。
但是他从来没有错,这是他的工作,更是他的职责。正义永远没有错,比起那些角落里的驱虫,他更应该生活在光明中。
其实经年受的伤不算特别重,赛车经过他自己的改装,安全性能上比一般赛车好了不少,只是事发突然,谁也没有想到野狗竟然会拼个鱼死网破。
“快些好起来,我们还要一起看云起暮色,我们还要一起买冬衣,还要给妈妈爸爸和姑姑买新年礼物,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一起做”。
“所以答应我,快些好起来”。
沈辞远怕了,怕极了触手可得的爱人会就这样在自己眼前倏而消逝,那种无力感,这辈子都不想再感受到了。
病房里无人再交谈,只余沾满了花香的金黄色日光铺满了整间病房。
【此为保安叔叔和沈辞远的对话】
“小伙子,吃点饭吧,不然他还没好,你又倒下了”
沈辞远默默结果盒饭,没有像打开的意思。
“叔,您有过这种无力的感觉吗?明明他就在您的眼前,您却什么都做不到,我连进去瞧他一眼都是一种奢望。”
保安大哥却沉默了,看着禁闭的病房们,记忆不知回到了何时。
“有过,在他被推进手术室那次,我却没能再与他于晚霞深处共舞。”
坑洼的石头缝里填满了沙砾,却难逃岁月蹉跎,那些沙砾和疤痕,最终掩盖在一抔黄土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