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声无觅处》七语阁

48、第 48 章

　　第二天一早，这件轰动两城的特大新闻就迅速被各大媒体搬上了头条。什么“豪门少爷为爱牺牲”、“虐心三角恋”等字眼牢牢吸引了广大吃瓜群众的目光。陆子轩也从之前人人喊打的渣男，摇身一变成了有情有义的悲剧式英雄人物，而这天壤之别的反转只用了一个晚上。

　　叶瑶一脸无语地看完报纸，随手把它揉作一团丢到了垃圾桶里。在她之前的渲染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陆子轩是一个至死不渝、为爱牺牲的“好”男人。一想到自己还要帮这个人渣立什么贞节牌坊，她就不由地怒火中烧。或许在这个世上死了之后还能恶心到她的，也就只有陆子轩一人了。

　　话虽如此，可她还是早早就到了派出所。杨洁把法医出具的尸检报告递到她面前，委婉地说：“这个案子已经结了，待会儿你签完字就可以走了。虽然凶手自杀了，但你作为受害人家属仍可向法院申请民事赔偿。”

　　叶瑶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人都没了我要钱做什么呢？”她抿了抿嘴唇又问：“那我丈夫什么时候能火化呢？我想让他尽早安息。”

　　“今天就可以，取证拍照的流程我们都做完了。另外，你丈夫的遗物会有专人交接给你。”杨洁回道。

　　“好，辛苦你们了。”叶瑶道完谢后径直走了出去，看着她的背影杨洁不由感慨：真是个坚强的女人，本来还担心她会精神崩溃，现下看来倒是自己多余了。

　　处理完陆子轩的后事已经是下午了，叶瑶收拾好东西忙着往回赶。刚迈出殡仪馆门口，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吸引了她的注意，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却突然开口叫道：“黄怡姐姐。”

　　“鹏鹏，你怎么在这儿？”她内心不免有些慌乱，待走近后才发现对方脸上挂满了泪痕，于是又关切地问：“谁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是我哥哥…在里面。”方鹏低下头哽咽道。

　　“他出什么事了吗？”叶瑶装作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

　　“奶奶说他犯法自杀了，我们也是刚刚得知的。”方鹏悲愤地摇了摇头，“可是我不信，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去杀人呢？”停了一会儿他又哭着说：“我刚才去看过他了，他在水里泡了许久都不成人形了。”

　　叶瑶听完最后一句话差点昏了过去，还好她刚才直接从吊唁厅出来，没有看到这渗人的一幕，否则她的良心也应该会日夜不得安宁吧。她整理好情绪想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我真的很矛盾，”方鹏抬起头来真挚地望着她的眼睛，“姐姐，你说他是个坏人吗？”

　　眼前的脸庞是那么青葱稚嫩，像极了傅秋年少时的样子。叶瑶心里顿时一阵剧痛，她缓了会儿又问：“他对你好吗？”

　　“很好。”方鹏不假思索地说。

　　叶瑶摸了摸他的头，“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需要你用心去感受，只要你认为他还是一个好哥哥，那就足够了。他若是能知道，便也欣慰了。”

　　方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垂下眼帘沉默不语。叶瑶想趁邵奶奶出来之前赶紧抽身，于是匆忙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走的时候她在心里祈求着，希望这辈子不要让他们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如果相逢只会带来痛苦的话，那倒不如不见。

　　恢复身份后，她终于不用再冒用别人的名义，能够堂堂正正地活下去了。新的证件还没补办好，叶瑶拿着派出所开具的临时证明买了一张去W市的车票。陆晟天明天就回来了，她必须抢在这之前尽快完成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晟天总部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总经理遇害的消息无异于一颗惊雷落地，在人群中迅速地散播开来。张钏此时也无心工作，一脸愁云地计划着自己未来的出路。之前他跟着陆子轩做了不少的坏事，要是警方真的调查起来，所有黑锅都得他一人承担。

　　“张秘书，楼下有人找您。”苏韵敲敲门走了进来。

　　“什么人找我？”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太清楚，保安说的。”看到对方惊慌失措的样子，苏韵好奇地问：“是不是和总经理有关？”

　　难道警察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张钏暗自琢磨着，“行，你先回去吧。”他笑了笑，竭力藏起自己的失态。

　　到了楼下并没有看到警车的踪迹，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时旁边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慢慢朝他走了过来，待看清那人的全貌后，他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夫人，您…您怎么回来了？”

　　“怎么，看见我像看到鬼一样？”叶瑶话里话外讽刺道。

　　“没有，怎…怎么可能？”张钏结结巴巴地说，“我要是知道您会回来，一定提前备好车去接您。”

　　“行了，不用在这和我演戏了，又没有观众。”叶瑶当即出言打断他，“我母亲还被你们关在私人别墅里吧？”

　　“夫人，您这话我没太听懂，老太太她不是一向都由您亲自照顾的吗？”张钏佯装不解地反问。

　　叶瑶轻蔑地看着他，“别再装傻了，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不过我这次来呢也不是要追究谁的过错，而是诚心诚意地想和你谈一个合作。”

　　“您这是什么意思？”张钏不安地搓了搓手，“我和夫人之间可一向没有什么交集啊。”

　　“我知道你也是受制于人、身不由己，如果你答应做我的同盟，那过去的事情都可以一笔勾销。”叶瑶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亮明了自己的态度。

　　“夫人怕是伤心过度了，我只是个普通员工而已。总经理这一走还留下一大摊子事要处理，我就先回去了。”张钏心里慌得很，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想开溜。

　　“站住！”叶瑶大声喝道：“你以为陆子轩死了，就连带着你做的那些肮脏事都进了坟墓是吗？告诉你，不可能！我已经掌握了你们犯罪的诸多证据，你想金蝉脱壳恐怕没那么容易。”

　　张钏气急败坏地转过身，上前一步低吼道：“你究竟想干什么？若这样论起的话，你身上的事也未必经得住推敲。你和总经理的关系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他怎么可能为了你去白白送死呢？我劝你最好还是放聪明一些，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给彼此留条退路为好！”

　　狗急了终于要咬人了，叶瑶心里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她不慌不忙地说：“张秘书，我们为何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呢？你有没有想过，陆子轩不在了，这偌大的晟天你还能依靠谁呢？”说着她又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直接拍到他身上：“明早之前把它放到陆子轩的办公室里，等一切办妥之后，我保证会把副总经理的职位留给你。”

　　张钏疑惑地打开看了一眼，这竟是一封遗嘱，上面写到若突发意外，陆子轩在晟天的所有股权将由妻子叶瑶一人继承，其他房产和存款由妻子和父亲平分。他默默将文件合上递还到叶瑶手中，推辞道：“这件事我帮不了你，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怎么，你天天跟在陆子轩身边，伪造个签名有这么难吗？”见他如此胆小，叶瑶不屑地嘲讽道：“等新的总经理来了，带着自己的心腹，你这个旧人就只能被边缘化了，难道你就甘心一辈子居人之下吗？”

　　“如果真这么做了，董事长是不会放过我的。”张钏愤怒地朝她低吼，“你当他是傻了吗，可以任由我们两个耍弄？”

　　“也许他就真的傻了呢？”叶瑶冷笑了一声，语气也寒得渗人，“听说他在国外的手术失败了，如果这时又得知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就这么惨死了，你说他会怎样？”

　　“你什么意思？”张钏一脸震惊地看着她，那个印象里柔柔弱弱的女子如今变得如此狠辣，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既然所有人都想方设法地瞒着这个消息，那我偏要透露给他。”叶瑶凌厉的双眸骤然紧缩，“他一定经受不住这个打击，等他瘫了或是疯了，自然就没工夫找我的麻烦了。”

　　张钏吓得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压低嗓音问：“你想怎么做？”

　　“明天你就知道了。”叶瑶举起手中的文件，又扬眉朝他示意：“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干不干随你。”

　　在她即将转身的那一刻，张钏终于接了过来。叶瑶心里顿时如释重负，可脸上却依旧风平浪静，看不出一丝波澜。

　　“别忘了，明早之前。”她微笑着又强调了一遍。

　　这女人果然是个狠角色，差点被她小白兔的外表给骗了，张钏心有余悸，立马换了一副嘴脸讨好道：“那您母亲需要我去接出来吗？”

　　“不用了，我看那个私人别墅环境挺好的，很适合养老。”叶瑶想了想又道，“让你的人都撤了吧，安排个保姆就行。”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了，门口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张钏赶紧收好东西，朝她使了个眼色，“好的夫人，那我就先上去了。”

　　处理好公司的事后，叶瑶又重新回到了久违的家中。虽然已时隔数月，但地板上凝固的血迹提醒她这一切并不是梦。

　　那晚被陆子轩摔坏的手机还滚落在床边，叶瑶弯腰捡了起来。它是那样破碎残缺，正如她的心一样无法再拼凑完整。

　　她默默打扫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想将这里所有不堪的回忆都整理干净，却发现无论如何努力也不可能恢复如初。她颓然地卧倒在沙发上，周围安静的出奇，似乎也只有墙上时钟的滴答声能陪伴她，陪着她熬过今后无数个黑暗和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