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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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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瑶正在家中准备晚餐的食材,听到傅弈辰开门的声音,她立即放下手中的碗筷,踩着拖鞋“嗒嗒”地跑了过去。
“怎么样,还顺利吗?”她焦急地问。
“陆子轩已经答应了,”傅弈辰说着把袋子往客厅一丢,顺势坐在沙发上,“三天后再通知他具体的地点,我们也该计划下撤退路线了。”
“你想约他在哪见面?有合适的地方吗?”叶瑶关切地问。
傅弈辰凝神思考了一下,“这两天我去看了看,W市郊区盘石路那边有一个废弃的烂尾楼,周围也没人住。关键它旁边就是收费站,完事可以直接上高速回来。到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你带好东西直接去机场等我。”
从W市郊区开车到S市机场大约需要50分钟,这段时间足够叶瑶从市里赶过去了,于是她点点头表示赞同,“就按你说的办吧。”
只剩下三天的时间了,傅弈辰默默在心中倒数着。这次怕是真的要永远离开了,想到这里,他觉得胸口处好似被剜去了一块,那种失落的感觉是那样强烈,强烈到让他一时间无法呼吸。
为了报仇,他不得不离开生活了28年的故乡,从此这里的一切都将不再和他有任何关联。像是飞鸟自断羽翼,他将这片故土从心中连根拔起,和着他的血肉丢弃到荒芜的一隅,任它在那里被秃鹰蚕食殆尽。
“想什么呢?”叶瑶见他一动不动地呆坐着,故意戳了他一下。
“没什么,”傅弈辰将心事藏了起来,转头淡淡地看向她,“我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的那个救了我的人吗?”
“好像有点印象,”叶瑶细细回想了一下,“你不是说相片找不到了吗?”
“喏,”傅弈辰起身打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一样东西递到她眼前,“之前放在这里给忘了。”
叶瑶好奇地接了过来,照片的像素虽然不是很高,却依稀可以辨认出轮廓。她对着灯光仔细瞧了瞧,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脸色也随之变得愈发苍白。
傅弈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有些不放心地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叶瑶笑嘻嘻地岔了过去,“我还以为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呢。”
“哦,是吗?那你们见过吗?”傅弈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没有啦,只是长得像而已。”叶瑶斩钉截铁地否认了他的想法,“可能好心人看起来都长得差不多吧。”
“也许吧,”傅弈辰没往别处多想,又继续介绍道:“这个奶奶姓邵,旁边是她的孙子方鹏。当初我被人打得半死不活,得亏她救了我,不然我就算不死也会落下残疾。”
“那她之前是医生吗?这么厉害。”叶瑶装作波澜不惊地问道。
“她退休之前是一家医院的副院长,”傅弈辰解释道:“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命中注定,叶瑶在心里重复着,怎么会这么巧呢?邵奶奶在无意中接连救了他们俩,这也许是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吧?
见她许久不说话,傅弈辰又轻轻开口:“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这不马上要离开了嘛,我想请他们再来家里吃顿饭,也许以后…”话说到一半,他深深地埋下了头,似乎有些哽咽。
“什么时候?”叶瑶下意识地反问。
“鹏鹏一直在W市念书,现在放寒假了要回来探亲。本来说是明天上午的机票,结果改签到今天了,我一会正好去机场接他们。”傅弈辰如实说。
“哦,他们不是W市本地人吗?”叶瑶想起了初遇时的情景。
“他们老家是S市这边的,后来就搬过去了,现在偶尔回来看看。”傅弈辰解释道,“那我先去接他们了,你在家里等我。”
叶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傅弈辰就穿上外套匆匆离开了。她默默地靠在沙发背上,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心情。
到底该怎么办呢?决不能让邵奶奶发现她和傅弈辰之间的关系,不然自己的筹谋就全都作废了。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她思考再三后还是决定阻止这场风险未知的会面。
“弈辰,我还是出去避避吧,你知道的,我一向不习惯有生人在场,再说我这嗓音别吓着小朋友。咱俩的关系还是暂时保密,别到时候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她对着手机怯怯地说。
“那算了,你出来不安全,我还是不带他们回去了,在外面随便找家餐厅得了,今天就委屈你一个人吃饭啦。”傅弈辰回道。
“好的,不用担心我,早点回来。”叶瑶放下手机后长吁了一口气,这件事总算是蒙混过去了,可她依旧不敢大意。为了防止他们突然回来,她一直坐在沙发最外侧,时刻留意着门口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又传来了声响。听到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门开后傅弈辰悄悄地走了进来,看到她后诧异地问:“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睡不着,等你回来才安心嘛。”叶瑶强撑着眼皮,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他们回去了吗?”
“回去了,”傅弈辰答道,“我没和他们提别的事,只说最近比较忙可能要出一趟远差。”
“哦,那你早点睡吧,明天周一还得去上班。”叶瑶打了个呵欠,朝他道了声“晚安”便往楼上走去。
第二天一早傅弈辰照常来公司上班,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不同于平日里的冰冷,今天的他倒显得热情了许多。当然,这种细微的变化也没能逃得过同事们的眼睛。
“傅总这是怎么了,和变了个人似的?”林秘书小声嘀咕道,上班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觉得傅弈辰这么随和。
“也许是和程总的好事将近了吧,”旁边的小王一聊八卦就来劲,“你说咱们今年是不是能喝上他们的喜酒啊?”
“别瞎操心了,就咱们这种小员工,人家都不一定会邀请我们。”孙会计一边整理报表一边调侃着,“先看看你自己的工资够不够随份子的。”
在众人的嬉笑中小王尴尬地挠了挠头,“我这不是心系公司大事吗,到时候股票涨了你们不开心啊?”
“行了,干你的活吧。”林秘书笑着回了他一句,又随手拿起桌上的文件,“你们聊着,我出去一趟。”
隔壁办公室的门没有关,隐约间还能听到同事们的欢声笑语,她不禁心虚地咳嗽了一下,希望能借此引起里面人的注意。
傅弈辰闻声抬头看了一眼,“有什么事吗?进来说吧。”
“哦,好的。”林秘书说着便走了进来,“这是公司今年的年度企划书,请您过目一下。”
“谢谢。”傅弈辰伸手接了过来,在她临出门时却又突然叫道,“等一下。”
“您还有其他吩咐吗?”林秘书诧异地回过身来。
“那个,我这边抽屉的备份钥匙你还有吗?”傅弈辰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有一些重要的文件放在里面,我怕钥匙丢了打不开。”
“我这边有一把。”林秘书如实说道,“您的是找不到了吗?要我现在拿过来吗?”
“不用了。”傅弈辰连忙谢绝了她的好意,“我就是问一下,我平常丢三落四的,怕哪天弄没了,你先去忙吧。”
“好,我知道了。”林秘书一头雾水地退了出去,这是她入职以来头一次和傅弈辰说上这么多话,因为他平时一向都惜字如金。
是有些怪怪的,她心想,或许小王猜对了,可能公司最近真的要有喜事发生了。
待她走后傅弈辰拉开了抽屉,将早已准备好的《自愿放弃股份协议书》和辞职信放了进去,随后又拿出钥匙上了锁。
一切安排妥当后,同往常一样,他又照例打开电脑上的今日待办事项表,依据上面的提示核对着一项又一项的资料。他似乎从没这么忘我地工作过,直到胃饿得生疼才想起来还没吃午饭。
墙上的挂钟刚刚过了一点十分,他拿起手机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书匀,吃饭了吗?”他问。
“还没呢,忙了一上午,把这茬儿给忘了。”程书匀连忙诉苦道。
“那正好,我也还没吃呢,一会楼下见吧。听说旁边刚开了家川菜馆,还不错,咱们去尝尝。”傅弈辰提议道。
“呦,你平时不是嫌出去吃饭浪费时间吗?这次是咋啦?”程书匀忍不住嘲笑他,“看来最近食堂的伙食不太好啊,我得给他们提点意见。”
“就你话多,”傅弈辰假装生气道,“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啊,你麻溜点赶快下来。”
“遵命遵命。”程书匀笑着挂了电话,只稍微打扮了一下就赶紧往楼下跑去。
傅弈辰特意点了很多菜,都是程书匀平日里爱吃的,他细心地把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快点吃啊,不然都凉了。”
程书匀似乎觉察到了他的反常,因为平时都是她主动邀约,傅弈辰一直是那种冷冷淡淡的性子,以前她也抱怨过,但后来都习惯了。
“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贴心了?这样我好不适应啊。”她眯起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你相信因果轮回吗?”傅弈辰没有正面给予回应,反而向她抛出了一个奇奇怪怪的问题。
“这又是哪一出啊?”程书匀猜不透他话里的意思。
“大概一周之前吧,公安局那边通知我去了一趟,说严恒已经死在国外了。我怕影响你的心情,所以一直没告诉你。”傅弈辰说着又抬头望向窗外,眼波流转间透露出一丝淡漠的悲凉,“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一直都在白费力气,好不容易靠近了真相又被打回原点,然后再不停地从头来过。”
“弈辰,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程书匀赶紧宽慰他,“要不就算了吧,权当花钱买个教训,你没必要这么折磨自己。”
傅弈辰感激地看着她,沉默了半晌之后,他才缓缓开口:“书匀,我相信陆子轩一定会有报应的,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了。”
“其实我根本不关心他的结局,我只希望咱俩能好好的。”程书匀一脸恳切地望着他,“爸爸说等过完年就计划我们的婚礼,至于陆子轩,就像你说的那样,他早晚会自食其果的,我们无需再为他费心。”
傅弈辰微微苦笑了一下,岔开了这个沉重的话题,“对了,我明天得请三天假,家里来亲戚了要去接一下。”
“之前不是说你家人都在国外吗?那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啊?”程书匀兴冲冲地问道,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憧憬他们的婚礼了。
“到时候我会通知他们的,这次亲戚回来是要处理点事情。”傅弈辰随口答道。
“这样啊,那我们的婚礼…”程书匀刚想再问点别的,可对方似乎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走吧,该回去工作了。”傅弈辰看了眼手表,随即便起身去结账。
什么嘛,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程书匀跟在后面暗自生着闷气。好不容易觉得有点变化了,其实骨子里还是老样子,真是拿他没有办法。罢了罢了,也许这就是大家口中的直男吧,她只得这样安慰自己。
一天的忙碌过后终于又到了下班的时间,傅弈辰提前将办公室收拾得整整齐齐,正如他第一次来时那样。
夜幕低垂,斑驳的星光在天际若隐若现,他透过落地窗的玻璃望向外面五光十色的长街,远处喧嚣而忙碌的景象尽收眼底。
路灯下来来往往的车流还是那么密集,处处显露着市中心繁华的气息。他最后一次坐在宽敞的真皮沙发上,默默环视着屋内,想把这里的一切都刻在脑海里。
等过了今天,虚假的海归身份、令人羡慕的职位以及豪华的办公室将通通离他远去,只剩下那个原始的、不堪的却又真实存在的他,不知这样算不算也是一种解脱?
卸掉伪装之后,他觉得全身都变得无比轻松,以前那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自己又回来了,而这才是他本身应该有的样子。
如果时光能倒退回去该有多好,如果这一切都能一笔勾销又该有多好。然而生活没有如果,是时候和这里说再见了,他默默关上灯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沿着昏黄的走廊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