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第151章 生死可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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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岁的孩子一天一个样，入夏以后图南就能够站起来了，还能跌跌撞撞的来回走上三五步。
她不再排斥我，可以一头走到丽儿的身前，扑进她的怀里，也能走到我的跟前，用一双肉肉的小手撑住我的胸口，然后对我明媚的笑。
她开始喊人，从含糊不清的哒哒、叭叭开始，讲些古灵精怪，常人难辨的词语。
完颜希尹每次都像宝贝一样的抱着孩子不肯放手，尤其听到图南“哒哒、叭叭”的喊他，他乐得都能飞起来。
“我的南儿……会喊爹了。”他将孩子举过头顶。
我急忙拉他，“你……你把图南放下。”
不想图南竟然还意犹未尽，攀着完颜希尹的脖子不肯放手。
我可真是奇怪了，一是奇怪图南为什么对完颜希尹如此亲近！二是……这孩子的胆子似乎也太大了，被举那么高，居然一点不怕！
这都是像谁啊？
“我的南儿跟她娘一样，”完颜希尹亲了亲孩子的脸颊，“天不怕地不怕。”
我差点晕过去，他这是在夸我么？
“大人，小郡主只有和大人、郡主在一起，才这么开心呢。”月柔在一旁添油加醋。
“是么？南儿是想爹的是么？”
“月柔！”我可没想过月柔会这般说，低声制止她。
“怎么了？”完颜希尹问。
“哎，郡主不让我说。”月柔撅着嘴。
我瞠目，这丫头，今日是吃错药了么？
“蕙儿不让你说什么？”完颜希尹道，“月柔你尽管说。”
“大人，自从您娶了新夫人，新夫人……又怀了身孕，您是不是就不在意郡主和小郡主了？”
“月柔！”我可再也忍不住，出声呵斥她。
完颜希尹拦着我，“月柔你继续说。”
“不是么？从前新夫人没来的时候，您和郡主那般要好……您在府中的时候几乎都与郡主寸步不离，可是如今……”月柔瘪着嘴，“如今……郡主每晚心痛症犯起来的时候，整夜都睡不着，您也不知道……”
“什么？”完颜希尹惊道，“我……怎的一点不知道。”
“就是，您一点都不知道。”月柔火上浇油，“要换成从前，您哪会一点不知道？郡主就是打个喷嚏您都能知道。”
完颜希尹转头望住我，“蕙儿……你从不曾跟我说，苏大夫……怎么也不说？”
“这……不是什么大毛病，偶尔才会。”我推脱道。
“什么偶尔，三天里就有一天会犯……”
“月柔，好了！”我真的不敢让她再说了。
早知道她这般“出卖”我，我就该将她跟完颜希尹隔离起来！
“蕙儿，到底怎么回事？”完颜希尹认真起来。
“小丫头夸张……”
“月柔，你去把苏大夫给我喊来。”完颜希尹动真格了。
“哦。”月柔提着裙子，二话不说就往外跑。
“哎，你别听月柔瞎说，”我还想再转圜一下，“你看我不是好端端的嘛，哪有她说的那样严重……”
完颜希尹并未搭话，而是将图南抱出去，交给了丽儿，又走回来。
我一看这架势，感觉接下来的“三堂会审”可能是免不了了。
“哎，你……瞎紧张。”
“蕙儿。”他握住我的手，然后蹙起眉尖，“怎么大热天的，你的手还这样凉……我可真是疏忽了。”
“气血不足嘛，妇人家都会有些类似的问题。”我依旧轻描淡写，“你……别把月柔的话放在心上，如今图娅的身子一日日的重了，你多陪陪她是应该的……”
“现在不说图娅。”他打断我，“今日，我只说你。”
片刻后，月柔就拖着苏子厚来了。
他进来，见到我。
面面相觑。
我一个劲的使眼色，希望他不要乱说话。
以前……在岳飞跟前，他也一直以“出卖”我为乐，如今面对完颜希尹，我非常恳切的希望他可以站在他革命战友的这一边。
“苏大夫，我今日是想问问蕙儿的身体情况，”完颜希尹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她也调养了快半年时间了，可有什么起色？为什么月柔刚刚告诉我说她如今经常犯心痛到无法入睡？”
“大人，”苏子厚弯腰作揖，“大人这般问小人……是想听实话还是……听好话？”
我觉得这小子八成是皮痒了。
“苏大夫怎么说？”完颜希尹沉着脸。
“实话……往往都不太好听。”
“说实话。”
“……郡主的病症实乃深入五脏六腑，就按照如今这情形，别说是半年了，便是一年也未必能有很大的起色。”
他……还真实诚！
完颜希尹闻言变色，“这是什么意思？”
“郡主……原本身子就不甚强壮，还曾受过严重的外伤，在临安之时便有气血亏虚的毛病，好在临安地处江南，一年大部分的时间都温暖湿润，便是不仔细调养至少也不会变坏。可是后来郡主回了北地，又加上怀孕生产，孕时多有劳累，生产又耗费巨大，所以这虚亏之症就严重了不少。小人到达汴京之时，就为郡主诊过脉，告诫她一定要安心凝神多休养多恢复，才有复原的机会。没想郡主非但不听，还一人悄悄去了燕京……”
我有点坐不住了，苏子厚这喋喋不休的数落我的罪状，到底是想干嘛？他怎么总是这样，胳臂肘往外拐呢！
可是完颜希尹阻止住我，不让我有任何异动。
“郡主这次在燕京到底遭受了什么……小人并不清楚，郡主也不肯与小人提。可是这一次受的罪实在太厉害了，非但前面的调息都白费，更是将病症延至了身体的根本……”他看着完颜希尹，“病在腠理、在肌肤、哪怕在肠胃，都是药石可及的，但若是深入骨髓……”
很好，他这是将我比作蔡桓公了是么？他以为自己是神医扁鹊？
“臭小子，你索性说我快死了好了。”我忍不住怼他。
完颜希尹瞠目瞪我。
可接下来，苏子厚说的话，大概真的准备气死我。
“如果……郡主还不肯好好配合调息静养，的确会有生命之虞，不过……三载。”
此言一出，月柔捂嘴惊呼。
而完颜希尹，业已震惊到站了起来。
“苏大夫，你说这话……”
“小人这话，敢以自己的性命担保。”苏子厚道，“小人……也是跟随郡主多年的，怎会无端诅咒郡主？只是这半年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郡主总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这才是最大的危害。”
将苏子厚和月柔叫退，完颜希尹阖上房门。
他的脸色很难看，仿佛谁欠了他一百万。
应该……不是我。
我依旧坐在刚才的位置，但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说来也是诡异，被宣布三年死缓的人分明是我，可为什么……如丧考妣的却是他？
哦，也对，我若是真的死了，死人是没什么伤心难过的，他大概是要难过一阵子了。
可他还有那年轻可人的夫人，马上又会有自己的孩子，小日子可以继续过下去的。
“蕙儿……”他在喊我。
我回过神，作轻松状，“你……别听苏子厚危言耸听，我不是好好的么！哪那么容易就没命呢！”看他一步一步走回来，我随着他的身影抬起头，“你忘了，燕京的那些人都说我是妖女是祸害，祸害……可是能遗留千……唔……”
他没等我说完，竟是俯身吻住了我。
我完全没有防备，被他掇住了气息。
但不过十来秒，就窒得透不过气，开始眼花、发软。
他意识到了我的不对劲，即刻松开，将我揽入臂中。
“蕙儿……你……不可以吓我。”他搂着我的手臂居然在发颤，“苏大夫说的都不是真的。”
我略略缓了一缓，抬头看他，“自然……自然不是真的。”
“可是你最近的气色真的很差。”他抚上我的脸。
“那是……被臭小子气得。”我说道，“他就不盼着我好。”
“不行……我去找汴京城的大夫来，多找几个，与你瞧瞧。”完颜希尹道，“苏大夫还年轻，未必看什么都准。我去把汴京城的名医都找来，再不济可以找从前的御医来，必能开出良方与你调息。”
这个……苏子厚可是师从御医，若说他看的不准，我却也是不敢苟同。
不过明面上，自也不好打击人家的积极性。
“我真的没事。”我宽慰道，“你便是找了华佗扁鹊来，无非也就是药石汤剂的，让我喝上三五载，我可真要死给你看了。”
完颜希尹听罢，一下将我给揽紧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揽着我，想说的似乎都在这紧紧的两臂间。
这静默，让我有片刻的时间可以思考，生与死。
我不觉得三年很短，反而觉得有点长，毕竟那是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如若这一千多个日夜都如现在这般，行尸走肉、强颜欢笑，那我宁可明日，不，今日就是我的末日。
死了，我是不是就自由了？
我可以离开这座牢笼，我可以变成山雀，变成云朵，变成清风，去我想要去的地方，见我想要见的人。
或者，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那也好过现在这样，每日每日的心痛，每日每日的苦熬。
只有一样有些可惜，我大概见不到心中的英雄挥军北上，光复中原的那一天了吧。
要不，我可以让苏子厚把我烧成灰，悄悄的撒到相州汤阴去……他总会要回家乡的，他回去的时候，我便可以再瞧上一眼，知道他好不好。
嗯，这个法子挺好，低调又环保。
“……蕙儿、蕙儿！”完颜希尹在晃我。
我从稀奇古怪的冥想中回来，望见他焦虑的模样。
“从今日开始，我每晚都陪着你。”他抚住我的头颅，“我要看着你配合大夫吃药、调息、恢复，什么三年不三年的，我们的时间何止三年，便是三十年……都不够啊。”
“三十……年？”我嘟哝了一句。
“是，至少三十年。”他点头，“我不会让你丢下我，我说过我不会放手的，我一定能把你治好。”
“我没说不配合呀，”我终究妥协，“我会好好治病，好好休养……可是你也不用陪着我，你还要照顾图娅……”
“没有图娅，没有任何人。”他很是坚决，“你才是最重要的。”
“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做的。”我皱眉。
“你什么都不用管，这个府里永远都是你第一。”他凑过头来，用鼻尖蹭着我微凉的脸颊，“蕙儿，在我的心里，永远也都是你第一。”
“你……吓到我了。”我轻叹。
完颜希尹的雷厉风行也是说一不二的。
果然，从那日开始，他自晚膳后便会出现在我的房中。忙的时候带着公文和批件，不忙的时候就带着鲜果和零嘴。他会每日向苏子厚询问我服药的情况，又会向月柔了解我一整日都吃了些什么。若是……不满他的心意了，威逼利诱、软磨硬缠，什么手段都能上，就是要我把每日该吃的该喝的都咽进嘴里。
然后，一过戌时就押着我上床睡觉……我的天，这才几点，大夏天的晚上七点多连太阳都未必下山，可我却不得不在完颜希尹的严格监督下乖乖去睡。一开始自然是难以入眠的，我便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不想他见状二话不说脱了外袍就窜上来，硬生生的搂着我陪我一起睡。
后来我逐渐踏实了，被他强逼着修改了生物钟，似乎也就没那么困难了。可他依旧很执著，每晚都会陪着我入睡。只是偶尔在半夜睡眼惺忪中，我恍惚能瞧见他又下了床，点着一盏微弱的灯火，背对着我在几案上看公文。
他的背影在幽暗的光线下，会显得很庞大。我窝在床榻上，迷迷蒙蒙的望着他。那一刻，心是安定的。
如此作息近两个月，转眼入了秋。
我的心痛之症竟是渐渐好了，再也没有犯过。
而有完颜希尹的陪伴，我的睡眠质量竟然也提高了不少，经常可以一睡到天亮了。
苏子厚因这两个月的变化，对完颜希尹的舍监工作表示相当满意。
可以想象么？一个曾经冒死刺杀金将的人，居然有朝一日对另一个金国权贵赞赏有加！我真想唾弃他没节操没原则没大义！
不过，最开心的要数月柔了。
每日清早完颜希尹总是天一亮就起身，他因怕影响我的好睡，就连衣衫也不收拾，披了外袍就会出去。待我醒转，那可能得隔上一个时辰。这时，月柔就会很高兴的来端水送衣，伺候我洗漱。小丫头便会告诉我，大人今日又嘱咐了什么，还会提醒她我有没有睡好，要不要中午的时候再补个觉……
“这般才好呀，大人还是最在意郡主的。”月柔眨巴眨巴她的大眼睛，“郡主，你说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呵呵的敷衍。
“郡主，我问了苏大夫好多次，我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会长命百岁，你会一直都和大人这样和和美美的。”月柔又说，“等过一阵你身子好了，必然也能给大人生个胖小子……”
我可终于忍不住笑了，“你……人小鬼大，管这么多！”
“因为我总觉得，新夫人没有郡主你好啊。”月柔很真诚的说，“郡主是待我们最好的一个，好人是一定会有好报的。”她看看我，然后凑过头，就着我的耳朵轻声说，“现在这样，大人夜夜都在郡主这里……早晚都会有孩子的，是不是？”
我戳她的额头，“你丫，我看过不了几日，该给你找婆家了！”
中秋一过，天气就一日凉过一日。
进入九月，便不能只穿单衣了。
完颜希尹怕我受寒，已经开始吩咐下人准备厚实的被褥，还有火盆。我直说太早太早，哪有才入九月就生火的道理？人没热起来，一氧化碳中毒倒是很有可能了。
他等着我热水沐浴后出来，取了绵软的丝绵袍子将我裹住。
“只有这时刻，蕙儿才是浑身都热的。”他攥着我被热水浸到发红的双手，“平日里怎么捂也不见热气。”
“我哪能跟你比呢。”我笑道，“本就是男女体质有别，更何况……你还有习武的底子。”
他看了看我的双脚，还有些湿漉漉的，弯腰就将我抱了起来。
“这般……面色也好看。”
他一边走一边说，带着我往床边去。
“这几日……你总有很多公文要看，为什么这么忙？”我问他，“别总是在夜里看，灯火太暗了……”
“已经开始收秋粮了，我得做好准备。否则，狼主真要问起来不好交代……”
他将我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
我搂着他的肩，没有放手。
“这几次我去大相国寺，听到城里的百姓议论，都说如今日子好过许多了……”
他笑笑，“真的？”
“我知道，你花了不少功夫在汴京的民生政事上。”
“这里原是宋室都城，如今由我掌管这行台尚书省，怎好不尽力？”他在床沿坐了下来，“我还是那句话，千辛万苦的打进来，却只是抢些财物、女人回去有何意义？应是作长治久安的打算才是！”
“你是要收买人心。”
“什么叫收买人心？”他笑了，“你也说了，百姓觉得日子好过了，自然就顺了你的心了。若说当初赵宋当政，那赵佶、赵桓也不算什么好皇帝，他们自己失了民心，才落得那下场。后来是刘豫，可这□□二人也算不得什么明主……”
“可你又不是皇帝……”
“可我如今掌汴京事，这里的百姓过得好，我不就也高枕无忧了么！”
我细细想了想他说的，感觉似乎很有道理。
“好了，不早了……”他来拉我搭在他肩头的手臂。
“哎……对了，”我想起一桩，“过几日，你就别陪着我，去陪陪图娅吧。算算日子，她可能没几日就要生了……”
“她没事，我常去瞧她。若是真有动静，会来报我。”
“哦。”我点头。
他顺手来替我脱那棉袍子，可袍子大半被我坐着，要抽出来就得侧身让一下。我挪开重心的时候他正用力，结果一个骨碌，两个人就滚到了一处。
我第一反应就是他故意，抬手拍他。
他果然很会偷鸡，笑了一下索性将我压在身下，吻在了我的下颌处。
“蕙儿……蕙儿……”
他呢喃，细碎的叹声，夹杂着温存，覆住了我的双唇。
我没有推拒他，只是对他的身体压迫略略觉得有些吃力。
我的配合大概有点超出他设想的范围，他抬起头，有些傻傻的看我。
“蕙儿……你……若是……”
“若是什么？”
“若是……”他用拇指轻轻划过我的嘴角，“觉得不舒服……”
我抬起身子，凑近他，低若蚊吟，“我觉得……应该可以。”
下一秒钟，他就重新覆住了我的唇，更是紧紧抱住我的身子，怕我反悔似的。
我心里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
这些日子府里的女眷一个有孕一个有病，让他去找丽儿非说自己不需要，无欲无求。
可是今天，现原形了吧，一开闸就如洪水猛兽了。
不过，理智似乎并没有完全下线，他圈着我，分明很是激动，却处处透着小心。当我替他解开中衣的时候，居然还要问一句……是不是应该问一下苏大夫？
我差点要揍他！这种事……为什么要问苏子厚？我自己不能做主么？
他还在犹豫。
我瞪着他，问道，“你是现在这样去找苏子厚……还是让他到这里来？”
他似乎在思考。
我感觉他有点走火入魔了。
正思量着还能不能继续的时候……
外头“砰砰”的传来敲门声。
“大人、大人……”这声音我不太熟啊。
是谁，为什么这个时间跑到我这里来？
“大人，新夫人好像要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2章 第151章 生死可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