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桃花扇》报君知

5、旧事（二）

　　三年前，顾弘中驻守北疆，有一阵子蛮夷活动频繁，战事吃紧，偏偏蛮夷又好似知晓他们的计划般次次阻挠，迫得驻北军连连战败，兵力损失严重。
　　前方有敌人迫击，后方又面临军资军备不足，军医军饷匮乏的问题，一时间，无论是左营还是右营都出现了士气不足，军心凋敝的现象，作为统帅的顾弘中，齐清嘉两人更是压力如山大。
　　这压力一旦积压，便容易胡思乱想，走火入魔。
　　齐迭衍便是在这时来到北疆的，兴许是过于担心自己的弟弟，他瞒着齐骧腾只身一人，在路上随意搭乘了一辆马车，颠颠簸簸半个月赶到了北疆。
　　由于不想惊动齐骧腾，他也就没有跟他打听齐清嘉守的是哪个阵营，于是阴差阳错地，他便在一天傍晚，站到了顾弘中的营帐前。
　　这时候正盛行军中有内奸的传闻，守夜的士兵一见这人长得白白嫩嫩，一点儿不像北疆人，又在这么大半夜鬼鬼祟祟摸到主帅的帐前，二话不说就把人捆了，递交顾弘中处理。
　　顾弘中也不含糊，上来就把人斗篷帽子给掀了，看清披风下这人的模样之后有些心旌摇荡，但内奸之事非同小可，他摇摇头醒了醒酒，捧着一罐桃花酿蹲在了齐迭衍的面前，一边喝酒一边质问齐迭衍，是不是蛮夷派来的奸细。
　　齐迭衍也不知眼前这人究竟是敌是友，不知道胡乱说话会不会连累齐清嘉，于是不敢轻举妄动。
　　顾弘中见他半天没有回应，放下酒坛子就替人解了身上的绳子，只剩下双手没有解绑，齐迭衍不知他这是何意，随后就被猛灌了好几口烈酒，他酒量不好，这么囫囵几口下来，早已全身泛红，耳根子还有脸颊更甚。
　　顾弘中瞧见他这副模样，在酒意的影响下，有些情不自禁，抬手勾起人家下颔，对着那张好看得有些过分的唇深深吻了上去。
　　齐迭衍心头一惊，却是再难挣脱。
　　酒酣意乱，春宵帐暖。
　　顾弘中只觉得自己像魔怔了一般，把人抱起扔在毛毡上，把那双捆着的纤纤玉手往后一压，顺势压在了齐迭衍脑后，自己则压在了人家身子上。
　　齐迭衍自小体弱多病，身体敏感，这么被人一撩拨，不仅没有力气挣脱，还感觉身子像软了似的不听使唤，眼角渐渐泛起红晕。
　　顾弘中急.色.急了眼，覆手把火烛给灭了，然后动手给身下人宽衣解带。
　　偏偏他在人身上蹭来蹭去的同时，还在人耳边呢喃，说他守北疆守得辛苦，每每听着这晚上的风呜呜叫，就心惊肉跳的，后来习惯了，便只觉得寂寞，说当今圣上不肯增派援兵，军心动荡，他觉得苦，要齐迭衍予他一点甜头。
　　齐迭衍被他搅弄得有些疼，只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那么一两句，转而又被凄凄厉厉的北风给吹散了，这一晚，帐外狼嚎不止，帐内风雨欲来。
　　一夜翻云覆雨，不知今夕何夕。
　　翌日，天气放晴，齐迭衍被太阳光刺得眼睛睁不开，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只觉浑身酸痛，酒劲儿还没下去，头也晕乎乎的，倒是对昨晚那一番事情记得深刻，他低头看到全身上下绯红未消，又瞥见身边那人，一时没了主意。
　　他前十几年从未经受过这样的事情，可现今第一次却是在如此不堪的情形下，偏偏他又有苦说不出，怕连累了自己的弟弟。
　　可他是堂堂齐王府的嫡子啊！这么被人随意夺了清白，而那人……那人他却睡得这么熟，他觉得总要从那人身上取走些东西，不然这无凭无证的，要是他日后娶不了亲，也定不能便宜了这小子。
　　他弯下身子去摸顾弘中的枕头底下，却瞧见了那人的眉头蹙在一块儿，伸手不由自主地替他抚平，还撩开了额前的几缕发丝，这样看来……这人其实也算英俊。
　　不过他一心只想着齐清嘉，摸到一串手链之后就赶忙穿衣，慌乱之时找不到自己的腰带了，他便拿走了顾弘中的，心说睡一晚换一串手链子和一根腰带也不算过分。
　　一出帐门，他便往相反方向走，路上遇到一个老伯，得知齐清嘉守的是右营，他便缓着步子往那头赶去了，后来见着了齐清嘉，他也没把这事儿同他讲，再后来，朝廷终于派了援兵，蛮夷落荒而逃，齐清嘉留在北疆处理杂事，督办修缮恢复工程，齐迭衍遂赶回了汾都。
　　不出所料地，他被齐骧腾骂了一顿，只是一回去就生了一场大病，齐骧腾也没有再过多责难他。
　　再见着顾弘中，就是这三年后了。
　　他轻轻摘下手腕上那串链子，搁在床头，做工精细，虽说不是玉石质地，他这一戴却戴了三年，如今也舍不得摘了。他当时离开也曾想过什么都没留下，那人会不会寻不到自己，转念一想，他们本就没什么瓜葛，只不过睡了那么一晚。
　　可这三年来，他常常会梦到那个晚上，顾弘中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对他说想要讨点儿甜头，对他说自己好寂寞，脸红心跳之时他又有些心疼这人。
　　每每望着这手链，他又心里埋怨那人为何不来寻他，久而久之，他常常望着窗外发呆，似乎在等人来，等谁呢？他也不清楚，那个人，他只见过一面，却发现自己如同坠下了深渊，无法自拔。
　　如今再见，他也很想凑上前质问，问顾弘中为何要回来？让他苦苦等了三年却说出现就出现，看到他还躲躲闪闪，是不敢承认吗？还是说家中已有妻室？
　　如此甚好，既然顾弘中不认他，他也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好了。
　　那日顾弘中醒来之时，早已日上三竿，身边人也杳无踪影。他起身穿衣，却没有找到自己的腰带，反而多出来一截烟青色丝带，他寻思这肯定是昨晚那人落下的，一翻枕头底下，宋夫人给他制作的一串红豆手链儿却找不着了。
　　他又觉得有些愧疚，要是能给人留个信物便好了，他并非风流浪荡子，长这么大，也知道什么事情该负责到底，自己酒后乱性，毁了别人清誉，就该对人负责，可这天下之大，他竟不知从何寻起了。
　　此后三年，他又是一个人守着这荒草丛生的北疆，听着夜里呜呜的北风，再没碰上齐迭衍了。
　　所幸的是，在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哭声凄厉的夜里，他有了一丝挂念，那一截青丝带被他缠绕于指尖，凑在鼻子旁边，轻嗅着，淡淡的荷香卷走了他所有的寂寞与孤独，扫走了北疆的荒芜与寒苦，入梦便是缱绻江南的暖阳与花朝，一次又一次，他留恋不已。
　　当年故人，却在今朝重逢了，他想把这一切告诉齐迭衍，自己有多么想他，自己又是如何靠着那一丝仅有的温存续命的，可他害怕，当年之事毕竟是自己酒后乱性，没有负责到底也确实是自己的错，他没有颜面去寻求他的原谅，也不敢奢望他的真心。
　　但他想补偿。

作者有话说

　　旧事这一章之所以字数少还要分两章是因为很想把齐迭衍顾弘中的故事拎出来讲，无论是从其他哪个人的角度看都不太合适，所以就从上帝视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