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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捡到一个小可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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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繁华不是用语言可以表达的,可在这繁华之下,也有冻死饿殍。
傍晚时分,白昼将息待息,夜市挂起了长长的一串明灯,将清平街装点到亮如白昼。
熙熙攘攘间,十多位衣衫褴褛的老叫花子端着他们的饭碗在人群中穿梭,在嬉笑怒骂间求得明日的饱腹。
这一群老人互相熟悉,不似青年那样摩擦不断,竟也有几分和谐之意。他们大多已过耳顺之年,还有几位寿登耄耋。
清平街是所有乞丐共同商议后单独划分给他们的区域。都是年少犯太多错事,亦或者是儿女不孝,甚至压根就孑然一身的上了年岁的人。
巩大是这群老叫花子的头头,今年五十有一,在老人里算年纪小的,力气与精力都比其他人强点,帮忙解决一些纠纷。
今天他运气不错,比往日多得几文钱。想着后两天的吃食也有了着落,巩大心头一喜,眼角浮现细密的皱纹。
不远处,一个老乞丐蹒跚走过来,怀里还抱着个包袱。老乞丐姓金,叫金秀才,念过书,上过学,被人害死了家人走投无路,这才要上了饭。
巩大以为他捡到了什么宝贝,上前两步,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往里一看,里面躺着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大概三月有余了。
“你怎么捡了个娃崽子?”巩大皱眉:“我们几个糟老头子自己都养不起,哪里好能养个孩子?”
金秀才也皱眉,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娃娃,有些不忍心。
伸手擦拭孩子脸上的灰,小娃娃下意识抓住他如同老树皮般干枯的食指,眼睛瞪的溜圆,‘咯咯’笑个不停。
“大不了我少吃点,多要点。”金秀才叹了口气,眼里是上了年岁的混浊。“一把老骨头了,少吃两口没事。可这娃娃还小,总不能让他冻死饿死吧。”
巩大嘴唇颤抖,最后化为一片无言。再度瞧了眼襁褓里的孩子,脸上的细纹舒展,他缓缓道。
“罢了,一个孩子而已,我们这群糟老头子养的起。”
清平街废巷
刚刚要完饭的老乞丐们围着一个捡来的弃婴互相琐碎讨论,眼角眉梢都带着属于老人家的慈祥。
小娃娃躺在不知道从哪里捡到的废弃盒子里,眨巴眨巴自己的小眼睛,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从此就被十多个老爷爷收养的事。
“哎呦,还是个女娃子。”年岁最老拄着木头拐杖的老乞丐站在最前面,看着小娃娃的样子喜爱的不行。
巩大咳嗽了两声:“得给娃娃起个名字,老金,你捡来的随你姓,女娃子的话…叫金软怎么样。”
金秀才沉吟半晌,摇头。
“叫金细软。金银细软,小名钱钱,以后肯定有钱,过个好日子。”
“金细软……”老人们嘴里念叨这个名字,个个满意的点头。“好名字。”
只是单纯想让娃娃有个好未来的老人们丝毫没有想到,这个捡来的软糯可爱的女娃娃,以后会成为华国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现在他们只是围在小娃娃身边,一边休息,一边思考着怎么才能多要点饭,将小娃娃养的健健康康的。
十月后,先帝崩。太子元淳继位,改年号为安平,史称安庆帝。
安平五年
初春,冬日的冷冽刚过,风还微微凉,清平街上人流逐渐多了起来。
一个穿着厚实灰色布衣的女童走在街上。她梳着两个小辫,长的粉嫩可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天真。可若是仔细瞧去,眸子深处藏着幼童本应没有的狡黠。
“钱丫头,今天怎么自己在街上走啊?”
对馄饨铺的李娘子报以一笑,金细软一脸乖巧:“爷爷们有事,我就一个人出来玩啦。”
李娘子向她招招手:“吃早饭没?上大娘这来碗馄饨暖暖胃。”
“不用了大娘。”金细软摇头:“我今天早上吃了…还是大娘疼我。”
李娘子失笑,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怜惜。钱钱这丫头是吃街上的百家饭长大的,那么小小的一个团子,被老乞丐们拉扯大,又乖又懂事,谁不心疼。
不过苦是苦了点,这些年倒也因为街坊四邻的救济,好歹是健健康康的长大。
清平街傍晚时分最为热闹,大多是食肆小贩之类。而早上,则是有些清冷了。
金细软出了清平街,向另一条街走去,进了个看上去有些破败的书肆。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看上去老旧,但料子极好的钱袋,小心翼翼的掏出十文钱。
钱袋子是她捡来的,钱是她一点一点攒起来的。
书肆架子不多,书籍大都是破破烂烂的。金细软目标明确向里走,在架子上拿出一本纸张泛黄的诗集。
“钱丫头来买书?来来来,看上哪本就拿走,反正也不值钱。”
书肆的老伯认识她,摆了摆手。金秀才总喜欢到邻街的这家店看书,因为只有这家店的老伯不会嫌弃他是个没有钱的叫花子。
金秀才在她刚说话后就常常带她来这家书肆教她认字,怕娃娃因为没有文化吃亏。
将塞到铜板老伯的手里,金细软抱着诗集:“爷爷生辰要到了,是给他的礼物。”
老伯一怔,旋即笑着将铜板收了起来,又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另一本诗集:“那便宜点算你,十文钱两本好不好?”
脆生生的说了句‘谢谢老伯’,金细软也没有客气,接过书转身急着把礼物送给爷爷。
买了想要的东西,金细软晃着小辫子在大街上往回走,因为过于兴奋忽略了马车压过平地的‘吱哑’声。
当她反应过来回头,一辆华丽的马车向她直冲而来。
瞳孔微缩,金细软反应迅速就要躲闪,下一瞬被人拽住手腕拉入怀中。她一愣,看向松开自己后退的人。
那是个少年,十四五岁的年龄,一身绣云纹月白色长衫,眉眼俊朗,目若星辰。顺着他的目光,金细软看见渐行渐远的马车中坐着眉心一点红的男童。
少年松开金细软后要离开,被她抓住衣袖。她扬起小脸蛋,眼睛晶亮亮的:“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眉毛蹙起,少年一言不发的抚开她的手。那肉乎乎的小胖手状似无意擦过少年腰间,悄然取下什么东西。
少年不理自己冷淡离去,金细软没哭没闹,满脸无辜的表情一直持续到看不见他一丝衣角。
摊开手心,里面躺着枚通泽透亮的莹白色玉佩,上面刻着个‘秦’子,用红绳穿过,看上去就价格不菲。
嘴角翘了翘,金细软将玉佩放在钱袋子里,重新塞回袖子中,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抱着书蹦蹦跳跳的回清平街。
清平六年
不到一米多高的小姑娘此时眼睛红的像兔子,拳头握紧,一下一下砸到身下按住的少年身上。
少年额心一点红痣,看起来也就十多岁。被一个七岁的小屁孩按在地上胖揍,他又羞愤又气恼。
“小爷是永顺候府嫡子彭泽,你敢打我,你就等着关大牢吧!”
狠话没放完,少年脸上又被揍了一拳。朝旁一歪头,吐出半颗牙,满口腥甜,鼻子下一片血红,颇为狼狈。
揪起彭泽的头发,金细软就要往地上磕,却在下手时收了几分力道,只是让他晕了过去。
又狠狠踹了几脚,金细软将挑出地上没被踩坏的药材重新包好,跑回清平街废巷。
“大爷爷,钱钱回来了。”把药材交给巩大,金细软声音里满带哭腔。
废力地抬起手,大爷爷勉强把手放在小姑娘的头顶上:“钱钱乖,大爷爷活的够久了,也该到天上享福了。”
金细软眼前一片水雾,哽咽着点头。老人欣慰一笑,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对小巧可爱的玉坠子。“这是大爷爷攒了好久买的,给钱钱,咳咳,给钱钱做嫁……”
语未毕,玉坠子掉落在地。
一声悲鸣从小姑娘喉中传出,金细软双手捂住脸,忍了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从指缝间滑落。
其他老人早就司空见惯,看淡生死了。虽然悲伤,倒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更多反而是释怀。
可小姑娘不一样,这是她生来第一次面对亲人离世。平日对自己百般宠爱,连死前都在挂念自己的老人就这么逝世了,金细软哭的肝肠寸断。
这是她被迫知道的第一个道理:每个人都会死,谁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