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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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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眠觉得自己重新有了感觉,不是疼痛也不是舒服,而是一种麻木。
不知道有没有人经历过这种感觉,就是一种你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可是你睁不开眼睛,你的面前一片漆黑,你能感觉到周围的人在说话,在做一些动作,你什么都清楚,可是你明明是在睡着的,也许类似于梦魇时候的感觉。
云眠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他能感觉到有人挪动了他,他的身体被抬起来,被尽量平稳小心的带走,可是他却睁不开眼睛,没有办法阻止,甚至没有办法看看那人是谁。
不过云眠觉得安慰,至少,还有感觉。
他不知道抬着自己的人走了多久,似乎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
但是最终他觉得自己被放下了,放在一个平稳柔软的地方,应该是床。
应该是安全了吧?云眠躺在那里的时候不确定的想。
这些日子以来,即使月娘不说,自己也知道,他的月娘必定时刻的处于危险之中,月娘一直安慰他说,等舅老爷回来就好了。
现在,是自己的舅舅回来了?月娘找到他了?
围绕着自己的气氛太让人安心,云眠甚至能感觉到有人用带着怜惜的温柔目光看着自己。
书尽晚看着躺在床上的云眠,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正在给云眠把脉。
去那破庙之前,他早叫人请来了大夫等在书宅,从破庙把云眠抬回来之后,他甚至来不及多看多问,就直接叫大夫进了房间开始把脉。
老大夫是见过大世面的,他的手指搭在了这个病人的脉搏上,甚至没有去看病人褴褛的衣衫。
看过了脉象之后,又轻轻解开病人的衣襟,看病人胸前的伤口,然后即不点头也不摇头,之后示意书尽晚和陪在屋子里面的月娘到外屋说话。
出去之后,先就着丫鬟端上来的铜盆洗了洗手,然后开口,“失血过多,急火攻心。”
然后开了两个方子递给书尽晚,“这服外敷,这服三碗水煎成一碗,若是能喝进去,就还有救,连着喝半个月,再来找我。”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去,书尽晚自然明白这老大夫的意思,若能喝得进去就还有一丝的希望,若不能,怕是……
他把药方交给下人,“去抓药,熬好!”
有些时候,与其急的火烧眉毛乱了方寸,还不如安安稳稳的争取把事情做到最好。
交待完下人,书尽晚没有着急回去看江重锦,他看向了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月娘,月娘还没有来得及换洗,他温和的看着月娘,向月娘道谢,“这么多天,为难了你,你去休息吧!”
月娘看着书尽晚那平静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想说她不需要休息,她着急,可是在书尽晚的目光下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书尽晚的目光虽然温柔,但是却带着疏离。
如果是之前,月娘可能看不出来其中的区别,但是经历了这么多天的逃亡,见多了白眼,见多了鄙夷,也担够了惊,受够了怕,所以月娘很容易就能看出书尽晚严重的疏离防备。
月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道舅老爷其实并不是自己所盼望的救星?
但是除了舅老爷自己还能有什么希望,小少爷还能有什么希望。
不管怎么样,现在舅老爷肯给小少爷看病,肯给他们一个容身的地方,比之前的情况已经好了太多太多,所以即使舅老爷以后并不能给小少爷像以前一样的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至少现在够了,所以月娘不想反抗书尽晚,她乖乖的跟着丫鬟下去梳洗。
书尽晚看着月娘的背影消失,然后他走近了江重锦所在的房间。
上次见到重锦,还是五年前,小小的身子在自己的怀里窝着撒娇,叫着舅父舅父舅父,现在却面如死灰的躺在那里,胸口的伤痕叫他不忍看下去。
他的手掌轻轻的抚摸过这小小的躯体的额头,然后走出去,叫下人烧了水来,放在门口,他开始给江重锦擦拭。
书尽晚开始擦的并不是江重锦的伤口,而是他的脸颊,即使水有些发烫,也没能叫江重锦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润,书尽晚的手指拿着毛巾,细细的擦掉江重锦脸上的灰尘,其实月娘给她的小少爷保持的很好,至少比她自己看起来干净的多,所以书尽晚也擦不下什么灰尘,他只是借着擦拭江重锦的脸颊,平静自己的心情。
他现在的心情,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样稳当,说是心乱如麻也不为过。
他刚刚那样对待月娘,他不知道自己所做的是对还是错,但是他知道无论怎样自己都必须要小心,月娘和江重锦出现的太过不可思议,尽管这一幕其实是他一直盼望着的,可是事到面前,他反而觉得太容易了。
也许是他太过多心的防备月娘,但是他必须多心。
他一点一点的擦拭过江重锦的脸颊,脖颈,然后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拭着江重锦的手指。
云眠依旧在那黑暗之中,但是他却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正被温柔的对待着,这么多天他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感觉,不是那种梦魇一样的错觉,而是真正的感觉,他感觉到了温度,一双带着点凉的手,握着带着点烫的毛巾,正轻轻的擦拭过他的额头,他的脸颊,他的脖颈……那只手虽然如玉般微凉,但是却叫云眠觉得温暖,莫名其妙的温暖。
等擦拭了除了伤口外所有能擦拭的地方之后,书尽晚有些呆,呆了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之后,他终于转身端起那盆水,叫下人给他换一盆干净的来,然后他咬了下牙,开始用那盆清水,擦拭着江重锦胸前的伤口。
云眠现在开始庆幸,除了那种冷和热之外,他依旧没有任何的感觉。
他知道那只手的主人正擦拭着自己的伤口,他在黑暗之中,但是他似乎能想象到那人正咬着牙,小心却又迅速的清理着自己的伤口。
如果有疼痛的感觉的话,想必一定难熬,还好没有,所以他庆幸。
可是他又带着一点微微的遗憾,这遗憾叫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他遗憾的是,自己只能在这黑暗中想象那人的表情动作,而不是清楚的看到。
书尽晚小心的擦拭着那道狰狞的伤口,他开始咬了下牙,只是为了下决心,可是等他碰到那伤口开始,他的牙关就没有松开,从和姐姐姐夫的书信往来中,他清楚的知道他们有多么娇惯这个唯一的孩子,即使自己并没有在姐姐姐夫的身边,但是他对江重锦的关心,从来也没有少过。
他尽量轻柔的去擦拭伤口,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必须要擦干净,否则第二次擦拭就是第二次的折磨,他庆幸现在小重锦是晕倒了的,否则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下的去手,但是如果让他把这件事情交给别人去做,他又是绝对不放心的。
他擦一会儿,就叫人换一盆水,还好县太爷送来的下人们,绝对是精于察言观色的,所以他开始至吩咐了一句,到后来他需要什么,都不必再下命令。
等到清理结束,书尽晚觉得自己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所湿透。
外面有脚步声,书尽晚最后一次端水出去,是药已经买来了,外伤的药可以直接敷在伤口上,书尽晚结果药,还有洁净的布,再次走到了江重锦的身边。
他小心的包扎好那伤口,清理过后,那伤口看起来已经好多了,没有那么狰狞,但是却惨白的可怕。
清理了脓水和灰尘之后,居然没有什么血从伤口中流出,所以此时才苍白的可怕。
老实说,那伤口并没有多么的可怕,也没有什么深可见骨,长到可怕,如果这伤在一个健壮的人的身上,也许根本没有那么严重,可是偏偏重锦的身体,并不够健壮,而且事后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
书尽晚包扎好伤口之后,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息,很长的气息,他应该重重的喘息,但是他怕自己吓到自己,也怕惊了床上的孩子。
尽管他无比的希望他醒来,但是他也知道,等这个孩子醒来,将要面对的,将是无尽的痛苦和折磨,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内服的药也很快被熬好,端到了门外,这些人无需命令也看得出来,里面不需要他们,所以端着药丫鬟静静的侯在门外,不过书尽晚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他也随时计算着药到来的时间,所以他第一时间的接过了药。
药有些烫,但是他好像没有感觉一样的端着,站在床头一会儿之后,才决定放下,当他把药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之后,他的指尖被烫得已经微微的开始泛红,但是他并没有注意那烫着的疼痛,他只是专心的用汤匙盛了一下药,小心的吹凉,然后送到了江重锦的唇边……
他本来应该扶起重锦靠在自己身上吃药,但是他也知道,不论什么姿势,想叫重锦吃下这药,都是难题……他也不忍心,把重锦扶起,那会抻到他胸口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