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守》无不言中愚

26、上山

　　回家后宋雨时问他第二天要不要在家休息，要考试了，他说想上山，走路上去。
　　晚上他在三人群里发消息，群是吴小谦建的，名字很简单，叫“三剑客”，后来陈奇把“剑”改成了“贱”。
　　—哥怕是要脱单了。
　　这个消息太具有爆炸性，一下子把两个人都炸了出来。
　　“什么玩意儿？肖大少，我没看错吧，你看上谁了！”吴小谦大叫。
　　“拒绝那么多追求者，搞半天原来喜欢村里的姑娘？”陈奇说。
　　他也不想解释什么，不过把乡村姑娘和宋雨时联系起来真有点违和，他说：“就是提前通知一声，有好消息了再告诉你们。”
　　“还没拿下，很难搞定？”陈奇问。
　　“嗯，确实有点。”
　　吴小谦说：“喔！看上个小辣椒？”
　　“先不和你们说了，我要睡觉了，明天有事。”
　　“啥事，和尚赶道士！这才几点，卧槽！”
　　“明天肯定佳人有约，我们就别打扰了，我也去睡了。”陈奇说完也退出了。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一个个有了媳妇儿忘了兄弟，都滚吧！让我自生自灭！”他前不久刚分了手，两个人不但不安慰他，还狠狠嘲笑了他一顿，他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失恋使人憔悴，他已经好几天没睡个安稳觉了。
　　在群里唱了会儿独角戏后吴小谦也怨声载道的睡觉去了。
　　第二天五点多肖屹就起床了，浑身舒畅，充满活力，现在要他一口气跑个几公里都没问题，一点都不像挨过打的样子。
　　六点钟宋雨时打电话让他下楼，看见他春风满面的走出来，宋雨时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什么，走吧。”
　　“吃早饭了吗？”
　　“这么关心我啊，吃了。”昨天晚上宋雨时特意叮嘱过他要吃早饭，他记着，起床就吃了。
　　马上要考试了，宋雨时不想破坏他的好心情，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走路上山首先要爬坡，连着三道斜坡都大于六十度，坡上镶嵌着不规则的石头，这几年走的人少，石头上布满青苔，容易打滑。
　　“小心点，不要踩边上，你鞋防滑吗？”
　　“这块石头是松的，别踩。”
　　“这里有水，从里面走。”
　　“小心头上。”
　　啰嗦是真啰嗦啊，不过现在听起来怎么就那么顺耳呢，他低头偷笑，宋雨时回头时看见了，问他：“你在笑什么？”
　　“就是感觉你这么关心我，我开心啊。”
　　真够让人无语的，宋雨时说：“是，我关心你，快点走吧，等会儿太阳出来很晒。”
　　承认了，宋雨时居然承认关心他，那说明他离成功又近了一步，他问：“你以前经常走这条路吗？”
　　“小时候上山都是走路，那时候公路没修。”
　　上了第一道坡后有段相对平缓的小路，路边是地，右边有一栋破房子，中间有条沟，下面是粪坑，房子十几年没人住，粪坑里只有些枯叶。
　　“小时候拿着雪糕边吃边走，没注意路，走到这里脚底一滑掉下去了，直接滚到粪坑里，幸亏当时这里就没人住了，坑里面什么都没有，自己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继续往上走。”
　　“哈哈哈，真的？”
　　“真的，五六岁的时候。”
　　宋雨时说完这句话他又笑不出来了，五六岁的时候，那么小，目测到沟的高度至少一米五，加上坑的深度，超过两米，他低头看着坑底说：“这么高摔下去不痛吗？”
　　“不记得了，当时应该很痛。”他记得当时爬起来很想哭，但是他知道哭没什么用，没人会问他哪里受伤了，痛不痛，所以还不如忍着，告诉自己坚强一点。
　　第二道坡右边是竹林，和第三道坡中间有一股山泉水，以前上山下山的人走累了爱在这里聊天休息，喝水解渴，但现在已经干涸了。
　　第三道坡两边是树林，上去是公路，站在公路边可以看见街下面那条河的上游，连绵的群山，几重山后的交界处依稀可以看见县里的几栋高楼。
　　三道坡爬上去把肖屹累得够呛，汗水直冒，再看宋雨时，大气都不带喘的。
　　“今天出门太早，忘记带水了，渴吗，要不要歇会儿？”
　　“没事，继续走。”
　　走过一段平缓的公路又上坡，宋雨时说这是最后一坡台阶了，上去之后又是公路，也是个大斜坡，坐车上山那么多次，他知道。
　　爬上那个长长的斜坡之后才算是真正走完了最陡的路。
　　斜坡之上有一户人家，房子右边有几棵松树，下面是高几十米的悬崖，以前这里是个小卖店，卖些小零食什么的，现在这家人没做生意了。
　　“以前走到这里就想进去买包五毛钱的辣条和方便面，但是没钱，记得有一次如愿以偿买了一袋，吃到一半才发现是过期的。”
　　宋雨时说得轻松，但他听得心头发酸，他说：“以后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买。”
　　“干嘛？”
　　“什么干嘛，咱们还用见外吗。”
　　“走吧，我们走旁边的小路，近一点。”宋雨时岔开了话题。
　　宋雨时不喜欢别人给的恩惠，他可以给别人很多，但他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好，所以要怎么做才能把这些变成理所当然？
　　那当然是……
　　他追上去勾住宋雨时的脖子问：“说说小时候还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
　　“想起来再告诉你。”
　　小路上去之后又是公路，在即将转弯的地方有一户人家，木板房，现在没人住，房子都快塌了。
　　“以前这家人养了好几条狗，那时候都不拴绳，这一路上就数他家的狗最凶，一起回家有个小孩最喜欢逗这家的狗，那次把狗惹毛了，有一条狗追着我咬，幸亏我跑得快，最后只咬到了我的鞋。”
　　现在这一路上没几家人，养狗的也少了，大多数狗不咬人，会咬人的狗都拴起来了。
　　对于宋雨时来说那些记忆很久远，也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
　　再往上走有并排的两户人家，其中一户是宋老头的老熟人，沾点亲，宋雨时拉肖屹进去喝了水，老婆婆让他们留下来吃早饭，他们说已经吃过了，道完谢就走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说：“七点多，我们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
　　“大概还要走二十多分钟，后面基本都是平路了，坚持一下。”
　　他站着不走，伸出两条胳膊说：“坚持不了，要不然你背我吧。”
　　“背你，你好意思啊？”
　　“好意思。”
　　“行。”宋雨时在他面前半蹲，“上来吧。”
　　怎么就对他这么好呢，是不是对他也有意思，肯定是，他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宋雨时的头发，然后拉他站起来：“逗你的，我还走得动，你牵着我好了。”
　　不是手牵手，宋雨时在路边折了根手指粗的树枝，一头递到肖屹手里，一头握在自己手里，拉着他走。
　　这根树枝在肖屹眼里变成了红线，紧紧缠绕在两个人的手腕上，他心里雀跃，在后面险些蹦起来。
　　“宋雨时，我好累啊。”
　　“坚持一会儿，快到了。”宋雨时拉了一把手里的树枝，肖屹跑了两步，两人齐平。
　　“宋雨时。”
　　“嗯？”宋雨时目不斜视，专心走路，他叫答应了又不说话，宋雨时转头看他问：“怎么了？”
　　他笑着摇头说：“没事，就想喊你的名字。”
　　“你今天怎么回事？”
　　说到名字突然想到什么，他说：“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名字？”
　　“没有。”
　　“我都想起来了，你别想忽悠我，赶快老实交代。”
　　“你是说……小时候？”
　　他跑到宋雨时前面，转身倒退着走，点头说：“嗯，乐乐，这名字不错。”
　　宋雨时看着他，他咧开嘴笑。
　　宋雨时，答应我，一定要像这个名字那样，以后都快乐，有我在你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以后你的快乐将由我来守护。
　　“肖屹。”宋雨时严肃的喊他的名字。
　　“嗯，怎么了？”
　　“考试完你不回家吗？”
　　他停下了脚步，宋雨时也停下，他认真的看着宋雨时问：“你希望我走吗？”
　　两个人站在一片竹林下相对无言，这个问题宋雨时给不出答案，他知道。
　　“你不是很久没回去了吗，可以回去看看。”宋雨时笑着移开视线。
　　“所以你的意思是希望我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
　　他笑得开怀，转身继续往前走，大声说:“那就是不希望我走了，既然你这么诚心留我，那我就勉为其难不走了。”
　　宋雨时摇头跟上，这个人今天太反常了。
　　走着走着肖屹在前面跑了起来，还一直催促后面的宋雨时快点，宋雨时搞不懂他在兴奋什么。
　　体力有限，跑了没两分钟就泄了气，看路边喇叭花开得正好，他顺手摘了一朵，问宋雨时好不好看。
　　“好看。”
　　“那你戴上肯定更好看。”说着就要往宋雨时耳朵上别。
　　“不用了。”宋雨时推开他的手表示拒绝，“要戴你自己戴。”
　　“我戴就我戴。”他把花别在耳朵上，让宋雨时给他拍张照，“拍好看点。”
　　宋雨时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拿给他看。
　　“这不行，你看我手还在动，重拍。”
　　“咔咔”又拍了两张。
　　他嫌弃的看了一眼说：“这什么表情，怎么感觉像吃了屎一样，重来。”
　　“咔咔咔”又拍了几张。
　　“这张光线不行，这张糊了，这张脸怎么那么胖，重拍。”
　　宋雨时耐着性子又拍了几张，拿给他说：“可以了，我觉得这几张都挺好看的。”
　　经宋雨时这么一说确实看着还行，他点头，挺满意的，脸上的笑比耳朵上的花还灿烂，他也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宋雨时说：“为了公平，你也来拍一张。”
　　“我看还是不要了。”
　　他把花从耳朵上取下来递给宋雨时说：“别废话了，快点！”
　　“不拍。”宋雨时拔腿就走，肖屹跟上，越走越快，最后两个人在公路上你追我赶，边跑边喊，完全忘了累这回事。
　　快到家时宋雨时在前面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弯下腰摆手说：“跑不动了。”
　　肖屹趁机冲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强行把喇叭花戴到他的耳朵上，用手机前置摄像头飞快的拍下一张合影，画面定格在宋雨时歪头看他的那一刻。
　　“你小心手上的伤。”宋雨时没有挣扎。
　　“没事。”他把手机举到宋雨时面前献宝似的说，“怎么样，这张拍得好吧。”
　　宋雨时看了一眼说：“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