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守》无不言中愚

22、名字

　　回去的时候外公外婆已经睡了，宋雨时说他要回去，肖屹当没听到，他不可能放他回去，万一他家那酒疯子半夜又发神经怎么办。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尴尬的不是宋雨时，是房间的主人肖屹，明明不是第一次这样，居然莫名扭捏起来，浑身不自在，手脚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从柜子里拿了个新枕头出来，套半天套不好，汗水都出来了。
　　“我来吧。”宋雨时把塞成一团的枕芯拿出来，几秒钟就重新套好。
　　“厉害。”
　　房间里就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平时肖屹都是睡的靠门这边，宋雨时先洗漱完，自觉走到靠窗户那边坐下，把窗帘拉开一半，看着窗外。
　　现在才九点多，睡觉确实早了点，宋雨时又不玩游戏，坐在床上聊天那画面也很怪异，安静的坐了两分钟后肖屹问：“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等我一下。”说完出了房间。
　　宋雨时一直在发呆，这是他空余时间的常态，不一定思考什么，只是自己安静的坐一会儿，很多事情自然就过去了，他不是个爱较真的人，有些事没必要计较，不然太累了。
　　他不脆弱，没人关心也无所谓，他一直这样以为，但现在好像变了，这种心理仍然让他抗拒，但又忍不住被牵引。
　　大概二十分钟后肖屹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和一块蛋糕进房间，放在桌上让宋雨时过来吃。
　　对于肖屹会煮面这件事宋雨时表示惊讶，上面还有煎蛋和青菜，看样子不错。
　　“看什么，放心，没毒。”虽说这是他第一次煮面，但他刚刚偷偷尝了一口，味道过得去才敢端进来，煎蛋不是他做的，晚上外婆煎了几个蛋没吃完，他就放在面里了。
　　宋雨时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面，比想象中好，他点头说：“很好。”
　　他坐在床上说：“也就你有这个待遇，让我亲自下厨。”
　　“谢谢。”宋雨时认真的看着他说。
　　这样真挚的目光让他不敢直视，他拿起手机说：“一碗面而已，快吃吧，等下成一坨了。”
　　“这蛋糕是？”
　　“外婆过生日，我早上带回来的，剩了一半放冰箱里没人吃。”
　　一碗面被宋雨时吃得干干净净，他去端碗的时候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说明他还是有做厨师的天分，以后要多多发挥。
　　见宋雨时吃了一口蛋糕就没动了，他说：“不想吃就扔掉，这蛋糕不好吃。”
　　“挺好的。”宋雨时又吃了一口，笑着说，“比上次那个强多了。”
　　上次，说的是他亲手做那个。
　　游戏点开进去转了一圈又退出来，他说：“那不一样。”
　　“确实，那个就不叫蛋糕，四不像。”
　　“谁规定蛋糕就一定要长这样，光好看有什么用，又不是拿来当摆设，好吃才是王道。”而且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心意，他不允许宋雨时把那个蛋糕说得一文不值，至少在他心里多精致美味的蛋糕都不能和它相提并论。
　　为一个四不像争得面红脖子粗完全没必要，宋雨时选择依他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十点多关灯睡觉，两个人中间隔出一个人的距离，各自抱着手机看，没有睡意。
　　“上次怎么回来的你记不记得？”宋雨时突然问。
　　说起上次他就想到外婆说他死命拉着宋雨时不让人走，就算记得也不能承认啊，他说：“喝多了，没印象，怎么了，没占你便宜吧？”
　　“没有。”他刚松口气就听见宋雨时又说，“就是不肯走路，撒泼打滚要人背。”
　　“不可能！”
　　宋雨时笑着说：“你不是不记得吗？”
　　“不记得也不可能撒泼打滚。”
　　没错，他没有撒泼打滚，他就是一个劲儿的往宋雨时背上爬，要他背，说走不动路，好不容易把他弄回来又不让人走。
　　真不好伺候。
　　“以后在外面少喝酒。”宋雨时说，“到时候被别人拐走了都不知道。”
　　他不满的说：“我是那种会随便跟人走的人吗？”
　　“清醒的时候不是不代表喝多了不是。”
　　这话没毛病，他以前真没喝那么多过，不知道自己喝醉的状态是什么样，平时喝多了他挺安静的，不哭不闹只睡觉。
　　他问：“你没喝醉过？”
　　“喝醉过。”
　　“那你喝醉了不撒泼？”
　　没人见过宋雨时喝醉的样子，他喝醉是第一次喝酒那次，好几年前，那天也是被喝多的老头子打了，偷了他的白酒当水喝，喝了不到一半就醉得不省人事，倒头睡了一天。
　　“应该不会。”宋雨时说。
　　“找机会试试。”不能就他一个人出丑，到时候他一定要拍视频留下证据，方便以后威胁宋雨时，至于威胁他干什么就视情况而定了。
　　“嗯，睡吧。”宋雨时打了个哈欠，然后闭上了眼睛。
　　肖屹没瞌睡，把声音关了继续玩手机，宋雨时因为头上的伤不能平躺，面向他。
　　聊天的间隙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缩短了一半，耳边的呼吸声很清晰，一张薄毯横着搭在两个人身上，借手机的光肖屹歪头看着宋雨时的脸，明目张胆。
　　“你不困吗？”宋雨时突然开口，吓得他手机差点掉到脸上。
　　应该没被发现吧，他盯着手机屏幕心虚的说：“还早，我等会儿再睡。”
　　宋雨时这才睁开眼，看着他问：“在和女朋友聊天？”
　　“什么……什么女朋友？”
　　“上次听老马说的。”
　　老马这个大嘴巴！
　　“那就是普通同学！”后面四个字他说得很重，强调意味明显。
　　“你之前没回来不是和女朋友一起出去玩了？”
　　宋雨时是什么意思，他不解，总觉得这话里有话，是他心里有鬼还是宋雨时心里有鬼？
　　他说：“我是忙学习，不是忙泡妞，你这人思想有问题。”
　　宋雨时一副很懂的样子说：“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放心个屁啊，我跟她没关系！”说完翻身背对宋雨时，“爱信不信！”
　　“好，我信，你们就是普通同学，你在学校是忙学习。”
　　听那语气就知道是敷衍，他不想理会，他怕越解释越乱，这时候手机显然也没什么好玩的了，等他再翻身过去时宋雨时已经睡着了。
　　他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唉，难搞。
　　十二点已经过了，端午节快乐啊，宋雨时。
　　晚安。
　　第二天一早肖屹醒过来发现不对，眼前黑乎乎的，定睛一看居然是宋雨时的后脑勺，他的一条胳膊搭在宋雨时腰上，一条腿搭在宋雨时腿上，胸膛差一点就贴上了宋雨时的背。
　　这姿势一言难尽。
　　他立刻收回手脚，翻了个身，冷静了一会儿才起床洗脸。
　　听见关门声宋雨时睁开眼睛，坐起来看着身边的空位置哭笑不得，某人晚上睡觉太不规矩了，老往人身上爬。
　　外公去街上买的早餐，宋雨时也有份，老两口看见宋雨时头上的伤什么都没说。
　　吃完早餐肖屹要送他回去，宋雨时说他小题大做，让他别去。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万一老头子还没出门，免不了说些难听的话，他被骂习惯了无所谓，但肖屹不一样。
　　“这路又不是你家的，你能走我就不能走？”肖屹吃软不吃硬，宋雨时越不让他去他就越要去。
　　就这样他死皮赖脸的提着一包粽子跟到宋雨时家，好在宋老头已经走了，今天赶集，坐船的人多。
　　他留在宋雨时房间，宋雨时去厕所了，他发现放旧电视的桌子上扣着几张照片，翻开来看都是宋雨时的照片，有一寸证件照，小学和初中的毕业照，还有两张几岁时候的照片。
　　那时候的宋雨时精致得像个洋娃娃，白白净净，眼睛睁得老大，留着锅盖头，笑起来嘴都快咧到耳根了，很傻，也很可爱。
　　要是一直这样笑多好。
　　电光火石之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这个锅盖头他有印象，那时候他和几个小孩在学校旁边玩过家家，他抱个石头当娃娃，这个锅盖头抢着要当爸爸，还要喂“孩子”吃东西。
　　他很不理解那时候自己怎么会干出这么傻缺的事，只能说年少无知，他只记得这么多，那时候锅盖头好像不叫宋雨时。
　　“在看什么？”
　　“你的照片，小时候挺可爱的。”
　　宋雨时走到他旁边拿起一张小时候的照片说：“和现在差别很大吗？”
　　“嗯，大。”以至于他完全没把他和那个锅盖头联系起来。
　　把照片重新扣在桌子上，宋雨时笑着说：“不用这么打击我吧，现在有那么差吗？”
　　“不差。”他看了下时间说，“不早了，我该回学校了。”
　　“嗯，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居然认为宋雨时这么问的意思是要他回来，毕竟他不在宋雨时一个人也很无聊，对宋雨时来说他不是可有可无的人，他说：“下周。”
　　他昨天才和外婆们说期末考试完才回来，现在又说下周，看来善变并非女人的专利。
　　“家里的李子可以吃了，下周五我上山给你摘点下来。”
　　他说：“还是周六一起上去摘吧。”
　　“也行。”
　　肖屹回家收拾衣服，外婆在看电视，他问外婆小时候宋雨时是不是还有别的名字。
　　“你不是记不得了？”
　　“太久了，十几年前的事情，我只记得一点，就是不确定。”
　　“老宋刚把雨时捡回来那阵儿没起名字，问他他只知道自己叫乐乐，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后来老宋儿子回来才给起的名字上了户口。”
　　乐乐，这名字不错啊。
　　外婆又说：“你那时候最喜欢和他一起玩，天一亮就吵着去找他，不让你去就哭，晚上还要和他一起睡觉，随时随地都在找他，整天嘴巴除了吃只知道叫乐乐。”
　　他笑，真新鲜啊，怎么会呢，他是那样的人吗？
　　“雨时小时候长得好看，附近的小孩子都喜欢和他玩，他就喜欢和你玩。”
　　他得意的说：“那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招人喜欢。”
　　外婆赞同的点头说：“你小时候是长得好看，大眼睛双眼皮，白胖胖的，招人稀罕，不过比雨时还是差远了。”
　　他瘪瘪嘴，作为亲外婆这样说真的好吗。
　　“我去学校了外婆。”
　　“去吧。”
　　出门后他拿出手机把宋雨时的备注全部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