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守》无不言中愚

20、拒绝

　　周五下午宋雨时问他明天要不要上山去，他说这周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他要做作业，就不去了。
　　一开始说去的是他，现在又说不去，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知道宋雨时不会多问。
　　第二天赶集，肖屹早早起来和外公一起到街上吃早饭，包子馒头，稀饭，面，砂锅米线，就这几样，没别的选择，他要了碗面条，吃完陪外公在街上买了点菜和水果就回去了。
　　房间里的小桌子是外公自己做的，给他当书桌用，写作业的时候宋雨时给他发了微信，是照片，拍的是屋前那颗杏树，树上的杏都黄了。
　　—给你摘点下去。
　　他看完放下手机继续写作业，一道题目读了三遍还是没读懂，他又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回了一条消息。
　　—这一看就很酸，你自己吃吧。
　　—不酸，甜的。
　　—甜的吃多了得糖尿病，我正写作业呢，别打扰我学习。
　　—好。
　　发完消息他丢下笔，算了，没心情写了。
　　快到中午时外婆回来喊他出去吃杏。
　　“这是雨时今天上山去摘的，去年他们那棵树结得多，给我们摘了一大包，今年听说没结多少，这个杏不酸，好吃。”
　　刚倒出来还没洗他就拿了一个来吃，确实是甜的，一点都不酸。
　　他没多吃，怕得糖尿病。
　　周日一早他就回学校去了。
　　他觉得不能每个星期都往家里跑，就像外婆说的要在学校和同学好好相处，反正没什么事，两三个星期回去一次就够了。
　　知道他这周末不打算回去王敬叫他周六出去玩，他答应了。
　　周五晚上班长拉上他一起吃饭，吃的自助，新开的一家，有牛排，有几样海鲜，还有些水果和点心，几十块钱一位，去了七八个人，除了班长女朋友外都是班上的同学，夏沐音和张乘风也在，就坐在他对面。
　　上次老马那一招确实有效，现在张乘风不但不瞪他，平时看见了都绕道而行。
　　以前肖屹几乎不会和不熟悉的同学一起吃饭，平时就那几个关系好的一起混，对他来说界限分明，熟就来往，不熟就没必要交集。
　　虽说身边的人都是从不熟到熟的，但能不能近一步就看有没有那个契机了。
　　他慢热，不喜欢闹腾，当然都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就像现在，班长只顾女朋友，所以他一个人埋头吃，有人搭话才抬头回应。
　　“你还要吃什么我去拿。”
　　等到班长拍他他才发现刚刚是夏沐音在说话，而且是对他说的，他摇头说：“谢谢，不用了。”他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吃完饭他们还要出去玩，有的逛街，有的去网吧玩游戏，肖屹哪都不想去，自己回学校了。
　　回宿舍洗漱完躺在床上突然想发个朋友圈，他很少发朋友圈，一年算下来没有十条，但每条都要配图，不配图总感觉少点什么。
　　他在相册里从头翻到尾也没有适合发朋友圈的照片，还是算了。
　　微信加的人很少，朋友圈里就吴小谦最活跃，最近谈了恋爱更是阴阳怪气，发些恶心人的东西，他一怒之下把他给屏蔽了。
　　他好像从没见宋雨时发过动态，他点开宋雨时的朋友圈，不出意料的一片空白，是真的没发过还是一开始就把他屏蔽了？
　　他以前就这样操作过。
　　他退出来，屏蔽就屏蔽吧。
　　没过两分钟又点进去，还是只有一条杠。
　　难道真的屏蔽了？
　　这个宋雨时太不够意思了！
　　第二天上午王敬打电话给他，他还在睡觉，天气好，王敬说下午去钓鱼，和两个朋友。
　　他还以为去哪儿钓，四个人顺着河往下游走，是他回家的方向，出了城区，沿着第一个支流往里走，这条支流比较宽，水量大，从小路下去河边，河岸上到处都是鹅卵石。
　　他捡了一块小石头用力扔出去，砸在河中央，他问：“这里面有鱼吗？”
　　戴眼镜的男生说：“当然有，我们之前来钓过。”
　　“以前钓过鱼吗？”王敬给了他一把鱼竿。
　　“钓过。”就钓过一次，还没钓起来。
　　他们是买的鱼饵，架起鱼竿，今天他一定要钓一条起来。
　　等鱼上钩的时候王敬八卦他和夏沐音的事，问他到底是没意思还是觉得撬别人墙角不好。
　　“今天早上她打电话说想一起来。”
　　“她怎么知道的？”
　　王敬贱兮兮的笑：“嘿嘿，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出十分钟夏沐音就出现了，肖屹横了王敬一眼，他这是想搞副业，当媒婆拉红线。
　　今天夏沐音穿了件碎花裙，头发柔顺的披在背后，化了淡妆，比平时看上去更加明艳，身上还喷了香水，站在肖屹身边，味道有点上头。
　　“我买了水，你要喝什么？”她问肖屹。
　　“不用了，我这里有水。”来的时候买的那瓶矿泉水还没喝完，这附近没厕所，喝多了要排就很难搞，尤其是带糖的饮料，不能多喝。
　　“他喝可乐。”王敬从袋子里拿了瓶可乐递给他，对他使眼色，“还是冰的。”
　　他接过来对夏沐音说了声谢谢。
　　发完水夏沐音就站在他旁边，他把小马扎让给她，她不坐，说：“没关系，你坐，我站着就好。”
　　眼镜在一边不怀好意的笑着说：“人家让你坐你就坐下嘛。”
　　“就是。”王敬也跟着起哄。
　　他站在旁边，夏沐音不好意思地坐下，把包放在腿上，拿出手机拍照，肖屹目不斜视，没看她在拍什么，只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
　　她说：“今天天气真好。”
　　他说：“是啊。”
　　她问：“你们今天中午吃的什么？”
　　他答：“饭。”
　　她又问：“这里面真的有鱼吗，我怎么一条都没看到？”
　　他答：“应该有吧，王敬他们以前来钓过。”
　　她再问：“你很喜欢钓鱼？”
　　他答：“一般。”
　　她还问：“那你喜欢吃鱼吗？”
　　他答：“还行。”
　　他越走越远，夏沐音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每次提起一个话题被他三两句就终结了，后来夏沐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去得晚，没钓多久，几个人一无所获。
　　很失败，肖屹总结了一下，钓鱼这项活动不适合他。
　　晚上五个人一起吃饭，夏沐音和他坐在一起，吃完王敬就把他们两个甩了，还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机会难得，好好把握哟，我们就不当电灯泡了，先走一步，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别忘了送人家回去。
　　这个王敬搞什么东西，这不是明摆着坑他吗！
　　他有理由怀疑今天的安排都是故意的。
　　两个人站在饭店门口，夏沐音问：“王敬他们人呢？”
　　“先走了，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她指着马路对面说：“住那后面，我自己过去就行了，你赶快回学校吧。”
　　“走吧，我送你。”
　　他走前面，夏沐音紧跟在后，到斑马线等绿灯时两个人并肩。
　　肖屹很高，夏沐音的眼睛和他的肩膀在同一水平线上，余光能瞥见他的下巴，脖子，突出的喉结……
　　这个男生第一次走进教室，笔直的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就吸引了她所有的目光，在那之前她不知道什么叫悸动，但那一刻她体会到了，就像深埋在地底下的种子突然接受到一束阳光，嫩芽直接破土而出，让人猝不及防。
　　“绿灯，走了。”见她不动，肖屹催促她。
　　“嗯。”她回过神，走上马路，脸颊微微发烫。
　　“看路，注意车。”
　　“哦。”
　　过了马路还要往前走一段，一直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平时她算是个健谈的人，一到肖屹面前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在心里斟酌了好久她才问肖屹为什么转学，以前的学校那么好，是这里远不能比的。
　　“家里的原因。”
　　“是吗。”她看出来肖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到岔路口往右走，然后上坡，往里有一条长巷子，那里面全都是老式居民楼，路边停了很多车，灯光昏暗，他说：“你晚上回来走这条路不害怕？”
　　“不怕啊，我胆子比较大，而且有几个同学一起走。”
　　“有人一起就好。”
　　夏沐音家住在靠里面的一栋，她们走到半路肖屹碰见了熟人，老马，还有个红发女挽着他，不是上次KTV那个。
　　“肖屹。”
　　“老马，你住这儿？”
　　“没有，她住这儿。”老马指了指身边的人，然后对着夏沐音扬扬下巴，“女朋友？”
　　“不是，同学。”
　　听见老马的话夏沐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想否认，但听见肖屹说不是她又有点失落。
　　老马点头说：“一起去吃饭？”
　　“不了，你们去吧，我把她送回去。”
　　“行，那下次约，先走了。”
　　“好。”
　　两个人继续往里走，走了没几步夏沐音突然停下来，肖屹问她怎么了。
　　他们面对面站在旧楼房的阴影下，夏沐音双手抓紧包带，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在黑暗中发亮的双眼说：“肖屹，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我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他这几个字接得毫不犹豫，不留一丝缝隙。
　　手心已经出了一层汗，夏沐音愣了几秒后非常尴尬地笑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回去吧。”他说。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没有去捕捉，只是摇头说：“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果断的拒绝我？”夏沐音再次抬头看着他，“你以前谈过恋爱吗，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我没谈过，但我确定我不喜欢你。”他转头避开夏沐音直勾勾的目光，低声说，“也不会喜欢。”
　　“你怎么知道不会，万一呢？”她不死心的问，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
　　这种咄咄逼人的感觉让他厌烦，他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不留情面的说：“我说不会就肯定不会，我劝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她没想到会被拒绝的这么彻底，她确实太心急了，她以为他起码会考虑一下，有点伤心，更多的是挫败感，她点头说：“我知道了。”
　　看见夏沐音眼里的泪光他又有些于心不忍，刚刚说的话太伤人了，但他没办法，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能给人徒留希望，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他说：“张乘风不是喜欢你吗，所以你应该知道我的感觉。”
　　“是我的问题，对不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强求没意义。
　　“你没错，不用道歉。”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不是错，只要及时回头就好了。
　　把夏沐音送到楼下后他打电话把王敬臭骂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