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传-女帝元淳》与子成说情

138、习以为常

　　抬头望了望这自己住了十八年的圣金宫，赵淳儿颇感无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不知道是不是邬先生故意的，就是在这里开始了赵淳儿的一生，也是要在这里将赵淳儿的一生进行终结吗？罢了，自己是管不了，一切任凭他们去折腾吧，反正这里自己也住了十八年，没有人比自己更熟悉，何必庸人自扰。

　　这偌大的圣金宫就赵淳儿一个人在这里住着，至于其他人则是守在这宫外，丝毫不打算让自己出去半步。大概是有些乏味无趣，淳儿随手打开自己以前留下的架子，竟然还可以看到一些十几年前留下来的衣物饰品，看上去保存得很好。莫非是有人经常整理不成，想到这淳儿不厚道地笑了，何必如此呢。明明对自己没有任何情意，这又是做给谁看的，除了能骗骗自己，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等了片刻后，这圣金宫的大门总算是被人打开，赵淳儿知道这是她要求的膳食到了。这时候淳儿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挺高的，明明邬先生恨不得杀了自己，还要这样好好款待自己也是不容易啊。毕竟在这燕国败军里只怕也只有自己可以过得如此悠闲，其他人正忙着对抗诸葛玥的围剿，没拿自己做人质杀出去已经很给自己面子，所以该知足了。

　　走到门口去接刚送来的膳食，赵淳儿却再次见到那一脸沧桑的邬先生，不同的是他身上多了一股浓郁的药味，没闻错的话应该就是障目香。略微分析一下，淳儿嘴角上扬说道:“看来邬先生对我还是颇多防备啊，就连这送吃食过来都亲力亲为，不知道还以为这燕军只剩下你这么一个喘气的”。

　　“淳公主不必挖苦在下，有鉴于您的本事，在下不相信任何一个人，除了我自己没人会靠近你。你勾魂摄魄的本事太过厉害，我不想在这夏宫里同袍相残，而且我还有很多话想和淳公主好好聊聊，毕竟我们可是一点也不熟悉”，放下手中的食盒，邬先生双眼无神地坐在旁边，静静地打量着面前这个自己研究过很久的女人，以免出了什么差池。

　　轻轻打开食盒，淳儿看了看那菜色，三菜一汤还带着些水酒，这已经是很好的待遇。毕竟如今的燕军可谓是四面楚歌，没随便给她两个馒头和一杯清水已经是仁义之至，她实在是不敢央求太多。到底是肚子饿了，赵淳儿也懒得顾及邬先生还在旁边看着，自顾自地将那送来的东西消灭七七八八，确认自己吃的差不多了便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盈盈地说道:“多谢邬先生的招待，有什么要问的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反正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淳公主大气，不怕我在饭菜里下毒，倒显得我小人之心了”，看着赵淳儿在自己面前毫不避忌地用餐，邬先生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豁达，在这种情况下可以这么安然处之，想来也不是什么傻女人。难怪燕洵至今对她念念不忘，甚至那穆合云澈为了她害死自己的妻子。

　　“邬先生为了应付我的那点手段连命都不要了，淳儿佩服。我想问的很简单，我母后的遗骨到底在哪，我检查过这夏宫，根本找不到你说的东西，要么你藏的够严实，要么根本就不在这里”，邬先生那死气沉沉的样子，淳儿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狠毒，为了应付自己竟然对他自己用了这么大剂量的障目香，如今的邬先生只怕是五感尽失全凭直觉在这里行走。这样子虽然可以避过自己摄取他的心智从而操控他，可也将自己逼到了绝路，最多三个月邬先生就会变成没有任何感觉的活死人，这样做实在是太狠了，淳儿不得不说声佩服。

　　微微笑了笑，邬先生的脸色更加难看，只能勉强答道:“穆合皇后的遗骨确实不在这里，我早就将她放到别的地方去了，淳公主不必白费力气。我想和你聊聊穆合云澈的事，你可知我为何如此恨他，甚至愿意留着你这草原女帝的命来威胁他现身”。

　　“我知道，比你知道的还要多，你恨云澈抢走了仲羽的心，更是要了她的命”，知道邬先生指的是什么，赵淳儿也直言道:“所以你打算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他，故而设计抓住了我，只为逼云澈出来杀了他”。

　　这样平静和别人谈论自己夫君和另一个女人的风流往事，邬先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大度还是冷清，可是在邬先生的认知里赵淳儿是那个为了爱情不管不顾的人，谁敢阻止她谈情说爱谁就得死，楚乔的故事不就是例子吗？可是现在一下子变了，人家不在乎了，邬先生难免有些尴尬，他好像有些跟不上这赵淳儿的想法，大概是他老了的缘故。

　　既然穆合云澈的事别人都一清二楚了，邬先生也没了继续聊下去的想法，转而盯着赵淳儿看了半天笑着说:“有一件事我想淳公主一定很感兴趣，为什么那些身居高位的人都会爱慕秀丽王，从来就看不见你，毕竟论家世容貌才情你都远在楚乔之上。这么多年过去了，淳公主可否一直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也许在下可以帮你解惑”。

　　其实淳儿何尝不明白这邬先生没安好心，只不过是打着和自己闲聊的幌子来刺探他想要的情报罢了。可是他说的话真的很吸引人，这也是困扰赵淳儿二十多年的事情，她明知有诈也不得不一脚踩进去。

　　自从知道穆合云澈是害死仲羽的真凶后，邬先生就花了些心思研究他，可惜这个穆合云澈的资料太少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他的软肋就是赵淳儿。所以邬先生也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在赵淳儿身上，以此来找出穆合云澈的弱点。

　　仔细分析过赵淳儿的生平，邬先生意外发现这个赵淳儿的人生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精彩。自出生之日起赵淳儿便得尽夏皇赵正德和穆合世家的宠爱，尤其是穆合世家都快成了讨好，只要是赵淳儿想要的，穆合世家都会竭尽全力去满足，这样的做法着实让人困扰，因此邬先生也探查许久，却始终一无所获。

　　八岁初习弓马，其才艺远超同龄人，哪怕是成年人也难言必胜。十岁开掘真煌帝都密道，将整个真煌帝都地下连成一片。十四岁驯服野马追影更是将这份功劳赠予那时被囚禁于莺歌小院的燕帝，十八岁遭遇悔婚，单人依靠细节寻到叛军踪迹，更是单骑前往卞唐联姻，三乱卞唐。二十二岁攻陷美林关，期间悄无声息瞒过夏，燕，卞唐，怀宋四国暗探，以三千人大败万人把守雄关，以夏国公主之名勾结犬戎南下屠戮天下殉葬。二十三岁刺杀燕帝未果，意外救下那个因为纳兰红叶之死险些身陷囹圄的纳兰红筠，为之后的事埋下复仇的种子。二十六岁智逼燕帝退兵，二十七岁游说夏国奇袭燕军收复红川。三十岁一统草原成为女帝，散布谣言瘟疫大闹青海，更是窃走青海粮仓导致青海覆灭。之后更是与燕国议和，争取到燕淳两国五年邦交。

　　这样的过往摆在那，邬先生不敢有丝毫小觑赵淳儿，这根本不是皇宫里可以养出来的公主，是天生的谋略家。有鉴于过往的经历，邬先生确认赵淳儿在地脉，谈判，骑射，摄魂等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正是因为这些才成就了她靖安王妃的恶名。毕竟这世间不是你拥有了权力就可以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没有足够的能耐是驾驭不了那庞大的势力，更别谈在这西蒙和草原之间掀起惊涛骇浪。

　　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要拿自己和楚乔做比较，赵淳儿还是颇感兴趣，她也想知道作为旁观者的邬先生是怎么评价她和楚乔的。为此，百无聊赖的淳儿嫣然一笑道:“我洗耳恭听，但愿邬先生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淳公主你比秀丽王强，哪怕大多数人没有发现这个事实，我也不得不说出这句心里话。只是你输了，输给了自己的自卑，为了那些求而不得的东西将自己贬到尘埃里，所以世人最后只会对你视而不见弃之敝履”，放下自己内心的成见后，邬先生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虽然没什么意义，也算是为了赵淳儿那些年的疯狂交一份答卷。

　　这个答案让淳儿疑惑，她不明白这个和自己有仇的邬先生这是在闹哪出，她比楚乔强，怎么她自己从来就没有发现呢，还是说这只是嘲讽而已。

　　其实这个事情很简单，这就像是一个偏科生和一个均衡生的成绩一样。楚乔只是在少数几个方面显得特别优秀，可是从整体上来看她根本比不上赵淳儿的才能，而赵淳儿每门功课都处于偏上水平，却怎么也无法吸引他们眼球一样。世人都容易被表象迷惑，亦或者他们只在乎那偏向的一门，哪里还有功夫去看其他的事物，就这样没有人看得见那个不怎么突出的人。

　　“论相貌，淳公主可是天下第一美人，而秀丽王不过是一身英气的巾帼。论才艺，淳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秀丽王勉强能入目罢了。论家世，淳公主可是大夏唯一的嫡公主，秀丽王不过是一介小小女奴。乍看之下，淳公主远胜于秀丽王不是吗，可惜那些身居上位的人全部被秀丽王吸引，至于你却只能躲在角落里乞求他们的怜悯”，将两人的各个方面拿出来对比，邬先生直白地揭露了她们之间的天差地别，也将她们之间的结局残酷地讲出来，不带一丝犹豫。因为那本就是与他无关的事，何必去浪费精力。

　　这些赵淳儿都知道，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输，明明自己在各个方面都赢过楚乔，为什么那些人眼里还是楚乔，自己永远是被遗弃的人。哪怕现在的自己不爱燕洵，也没那么在乎曾经的过往，这个疑问还是如同梦魇一般缠绕心头，直到解开一切的疑惑。

　　明显感觉到淳儿情绪的变化，邬先生还是那副死人脸接着讲下去:“秀丽王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淳公主是柔情似水的解语花，这世人大多数喜欢公主这般的妙人。只是你在乎的那些人不一样，像公主这般类型的女孩子他们打小就见多了，无论你怎么突出，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稍微优秀一些罢了。可是秀丽王却不一样，在那些身居高位见惯美人的人眼里，秀丽王就像是一道从来没有沐浴过的光只是一瞬间便将他们的魂给勾走了。本来淳公主是有机会夺回他们的目光的，毕竟再少见的人也不过是一时新鲜，难免有腻味的时候。可惜淳公主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模样，将一切心思寄托在燕帝陛下身上，把自己从天之骄女活活变成了一个不知羞耻的□□，这才是你失败的根本原因”。

　　还记得那次的人猎场，楚乔赤手空拳对抗七八头饿狼艰难求生，那些权贵们在她身上看到了不屈的意志还有那不安分的野性，也是因为如此在楚乔八岁的时候就将好奇的种子种在了那些人的心头，直到未来的开花结果。和楚乔相比，赵淳儿的故事就平淡许多，三连箭射死一头饿狼同时阻止了另两个人的目的。这本该是引人瞩目的英姿，可和楚乔相比一下子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无论你的箭术有多么出神入化，这世上和你旗鼓相当的人始终大有人在，可楚乔却只有一个，试问那些人又怎么会将目光停留在赵淳儿的身上。

　　更重要的是楚乔只是一介奴隶，每日都在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挣扎，这满足了那些上位者高高在上的虚荣心。赵淳儿则不一样，生来就是天之骄女，拥有着世上大多数人想要的一切，大多数人见到她都是要行礼问安的，那些人哪来的心思去想这个弱不禁风的公主有什么本事，在他们眼里赵淳儿不过是仗着身份耀武扬威罢了。

　　还有那九幽台，燕洵经历了那般人间地狱，身边却只有一个楚乔不离不弃，自然会将她捧在手上放在心里，哪还有功夫去看旁人。至于那时的赵淳儿的表现则是让人失望，因为她是温室里娇养的花朵从未见过那么血腥的场景，只能躲在一个角落里呕吐不止，即使她心里一直在念着如何保全燕洵的性命也是一样。这本是人之常情，可落在那些人眼里却是不一样的想法。一个如同寒冬里的傲雪红梅，在这天地的苦难中绽放光彩，一个恰如温泉水里的芙蓉，一旦离了那舒适的环境便是立刻凋零。如此一来，赵淳儿还凭什么和楚乔相提并论，所以她输了，只因为那些人见多了她这样的人。

　　最后，楚乔经历岁月的磨炼成长为名扬天下的秀丽王，更是得青海王，燕帝，卞唐皇爱慕，放眼天下谁人可与争锋，最重要的是在秀丽王的带领下整个西蒙联手击退犬戎南下的军队，保住了整个天下，谁还会计较她之前引发的战争，谁还记得她脚下的白骨累累。可是赵淳儿不一样，她先后被燕北，卞唐悔婚，不容于家国，甚至被逼远走他乡。哪怕她汲汲营营掌控卞唐大权，三乱卞唐致使卞唐无法在那次动乱中落井下石参与瓜分大夏，可惜没人知道，更没有人在意，因为那些人早就忘记了这世上还有一个赵淳儿存在。当他们想起来的时候，却是赵淳儿再次失势，被逼引犬戎南下屠戮天下殉葬。那时候的他们只需要知道赵淳儿是整个西蒙的叛徒，她该死而他们没有杀她仁至义尽，从而将自己当年纵容楚乔祸乱家国的事情抹去。这就是当年的真实情况，也是邬先生觉得最好笑的地方。叛国者一个个位极人臣，甚至成为一方霸主，忠君报国者反而成了这天下人意图杀死的过街老鼠，到底是谁对不起谁，谁又负了谁。

　　所以有了那次行刺，因为那句“对不起，好好保重”，赵淳儿的一生再无任何意义。等她回了真煌帝都，陪着从来没有辜负过她一次的穆合皇后了此残生的时候，那些人又来了。打着怜悯的旗号，实则是为了将自己心里的那点愧疚擦去，然后心安理得地潇洒活着。可惜命运总是那么无情，就是这一次，他们放出了这一生最大的恶魔，一个一无所有的赵淳儿再一次证明她一人足以撼动天下。正因为如此，他们所有人走到了今天这个局面，这又该怪谁。

　　d听完邬先生的话后，赵淳儿觉得她从前的经历就是一个笑话，她竟然一直在和一时的新鲜感计较，白白蹉跎岁月。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珍惜，哪怕那件东西并没有他们想的那样好，所以她败了，输给了这人性，可笑至极。不过从这一刻开始，淳儿觉得自己开始释怀了那些人的选择，她不会再去计较那件事，因为她比楚乔要好，她才是那登临绝顶的人，至于其他人这辈子也只能去仰望她赵淳儿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