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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阿泉(一) ...

  •   你问我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阿泉。

      我们家很偏僻,距离市区有2.4公里,我的测量方法是大跨两步为一米,从家里到学校,正好四千八百步,或许没有那么正好吧,看着人小鬼大的弟弟不屑于我的测量方法,拿着纸笔和地图就给我精准算出来了。

      可我总是记不住他说的数字。

      我和弟弟很不一样,性格不一样,相貌不一样,哦,还有身体不一样,就连头发都不一样,他从小就留着长到背后的柔顺黑发,可我永远是朝天刺的寸头,他从小就不喜欢笑,可我永远是笑得最开心的那一个,母亲说,我不是很像他们家族的人。

      家族,这代表着什么意义小时候的我并不清楚,只是作为不一样标杆的我会更加活跃地穿梭于邻里之间,笑得特别开心。

      前十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捡到四月的时候是一个阴雨天气,雨不大,连绵不绝,下得街道湿漉漉的,就连空气都散发着霉菌的味道。四月很像我的弟弟,她不喜欢笑,可她又很像我的父亲,总是恶狠狠的,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躺在地上,底下是流不尽的鲜血,和空气里的霉味缠绕着发出难闻的气味,她的眼神呆呆愣愣,却闪着和我的父亲一样妖异的颜色,红通通,带着三点黑。

      我拿了一块被撕得看不出原样的布盖到她的身上,拉着她从破开的门到房间中央爬了半米五步,和她一起躺在地上喘气。

      “喂,”

      这是她和我说的第一个字。

      “你叫什么?”

      这是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妈妈费了很多心思培养我,刺刺的寸头被桂花油抚过以后留成柔顺的黑发,短札的衣服被换成拖地的长裙,她说矜持的女人不应该咧开嘴,能不笑最好,若要笑也是嘴角不提三分的不露齿。她还让我读了很多书,说,腹有诗书气自华。

      我逐渐长成了母亲口中的很像家族的人。

      四月是我的朋友,天赐的缘分让她和我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她一时像我的影子,一时像我的魂魄,但总归我们两人之中她还是随心所欲地长大了,我不是说过她很像我的父亲吗?就连职业也继承了我的父亲,成为一名隐于现世的忍者。

      这就更像我的影子了。

      我记不得这样的生活过了多久,但我的笑容的确是渐渐渐渐地消失,四月想了很多的办法,她掐着我的脸颊抬起来,挠弄我的痒痒肉,可是我就像一个失去情绪的娃娃一样,不管她怎么弄我都笑不起来。然后她就抱着我哭了。

      傻不傻啊,从来不哭的四月,居然因为我哭了。

      我觉得我应该要记起从前快乐的情绪,把自己从密闭的四方格里解放,所以当我看见那个久违而熟悉的笑容的时候,我居然也笑了。

      妈妈难得没有强迫我,拿着钱心满意足退出房间。我紧张地寻找着房间里面的四月,生怕被她看出我的一点小心思,不过还好,她应该是出任务去了。

      “你好,”我和他打招呼,“你叫什么?”

      他说他叫阿飞。

      阿飞比我大了两岁,也是一名忍者,常年跟在德明(大名之子)少爷的身边做一个跟班,他有一点小本事,可以凭空变出来两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可以瞬间从墙壁的这边穿过去,他说虽然在学校的时候他是吊车尾,可是出来唬外行人这些都很够用了。

      我突然记起了很久很久没去的学校。

      “那你能教我吗?”我说,“我也想学会分身然后从这里逃出去。”

      他说我哭了,用指腹托着我的眼泪举到我的眼前,水滴晶莹剔透,从圆形的透面里倒映出我断了线的珠子,我的头发长到及腰了,我的裙子繁杂而简约,我的眼睛,也终于变得红通通了。

      “你不必强迫自己。”

      他温柔地抚着我的脸,安静地等待着,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我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是我第一次没有强迫自己,也是第一次,强迫自己。

      四月说要带我逃出去,她暗中记下从房间到大门的每一条线,记住妈妈和其他姐妹的所有起居时间,但是想得太多太杂反而会失败,赶着月黑风高的时候,她在吉原放了一把火,带着我逃跑了。

      2.4公里,正好两千四百步,我一步一步地数着,一步一步地朝着所有的光明跑去,就是这么巧合,在我数完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阿飞接住了我。

      “走吧,”他说,“我们去风信村。”

      顾名思义,风信村的土地长满了代表重生的风信子,一簇一簇,五彩斑斓,我贪恋地拥抱这些美丽的花朵,却还是不慎让它们染上了鲜红的颜色。

      那又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模糊不清的乌云透不着一丝光亮,只有滴滴答答的雨点落在我的脸上。

      “你该知道你的责任是什么,我们培养了你八年不是让你躲在这个无名的村落里面等死的!”

      说这话的人我连他的相貌都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依稀记得……他的名字,好像和父亲是同僚。

      “亏我还以为从来都是意外,连恨都不知道应该去恨谁!”

      四月挡在我的面前,背影坚毅而疯狂,我觉得她在哀鸣,连泪水都没办法流出来的哀鸣。我紧紧地抱着她,想着这次由我来替她哭。

      “是为了这个男人吗?”

      他指着被压制着手脚的阿飞,抬手一挥,几个人就活生生地对着他打了起来,我和四月被紧紧抓着,连动都无法动。

      “不是的,不是的,”我挣扎着,“不关他的事情,是我在利用他,我想逃跑!”

      男人拧着我的脸看了许久,像下达死令一样宣布着,“他对你的影响太大了。”

      四月挣开他们冲了上去,为阿飞挡下最致命的一棍,她的血从嘴里流出来,一滴一滴,滴落在洁白的花朵上面,再沉重地坠入泥土之中。

      四月死了。

      连绵的阴雨密布,冲涮着地上的血迹和残碎的花瓣,我的手脚被扭曲地绑着,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四方格。

      没有影子的人不再是完整的人,不完整的我又一次惹到客人,只是这次替我承受的没有四月,只有我自己,残缺不堪。

      你问我后来啊?

      后来我终于不再放弃抵抗,用着四月的身份传送了假消息,在皎洁的月光下,我好像听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无止境的惨叫。

      我笑着笑着就哭了,泪水滴到衣服上是鲜红的花朵。

      我的眼睛又红了,只是这次我知道,我也终于拥有了,和父亲一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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